5.第一個任務

幻滅歸幻滅，這個幻想中的形象，又不是唐冰強加給路德維希的，這事也不能怪唐冰。

既然來到人界了，那就好好了解一下人界的運行法則，觀察人類的日常起居……就像混沌城裏做魔葯實驗的黑巫師觀察他的魔倉鼠一樣，默默觀察這個叫唐冰的人類，到底是怎麼編造出他的小說的。

路德維希：盯·

唐冰總覺得四號書寵的目光黏在自己身上，有些怪怪的，不過，書寵對主人的崇拜與傾慕是天生的，這樣一想，倒也可以理解。

而且，四號書寵的性格似乎也比較內向，沉默，不愛說話，只喜歡用那雙漂亮的黑色眼睛看看這裏、看看那裏，就像一頭走進陌生森林的小鹿。

“來，坐這裏。”唐冰將外衣隨意搭在沙發扶手邊，兩條長腿交疊在一起，手掌拍了拍身邊的坐墊，微笑着叫路德維希過去。

軟榻非常舒服，坐下去的一瞬間，路德維希以為會整個人都陷下去，他遲疑了一下，才把屁0股坐實。路德維希想着，人類對於柔軟東西的渴求簡直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你剛來到這裏，會害怕、感到陌生，都是很正常的，不管遇到什麼問題，你都可以第一時間聯絡我。”唐冰微笑道，拿出一個和他左手上的黑色手環一模一樣款式的手上。

“咔噠”一聲，具有彈性材料的腕帶嚴絲合縫地閉合成一個圈，並調整形狀、自動附着在路德維希蜜色的手臂皮膚上。

“這是什麼？”唐冰忽然勾住路德維希的手指，將他的手臂翻轉過來，露出內側一塊乾涸的暗紅色血跡。

“沒什麼。”路德維希將手抽回來。

“……”唐冰對這個回答顯然不滿意，不過，每個書寵都有屬於他的個性，在無傷大雅的範圍內，唐冰會尊重他們的個性。目光掃過路德維希身上，並未見到其他傷口和血跡，唐冰才沒有進一步追問。

簡單演示過ID手環的用法之後，唐冰開始向路德維希介紹CA大陸的構成，本來枯燥無味的歷史和理論，在唐冰簡明扼要的介紹下，倒變得清晰明快起來。通過一個小時的聽講，路德維希大致明白了這個世界是怎麼回事。

某種意義上來說，他並沒有來到真正的人類世界，而是來到了一個獨立於普通人類世界之外的“凈土”。

這裏的主要勞動力是書寵，他們必須去各種各樣的世界裏完成任務，而書寵的創造者們——世界建造者則幫助他們規劃路線、指定策略，更高效安全地完成任務。圍繞着這個基本功能點，CA大陸發展出相對完備的社會體系，大部分是參照人類社會的，和平、高效、有序地運轉着，完成世界任務是主要經濟來源，但同時也有許多力有不逮的世界建造者和書寵們選擇平凡的職業，共同構成了分工明確的社會生產體系。

“完成任務……具體是指什麼？”路德維希問道，雖然他對打打殺殺的事情沒什麼特別的興趣，但既然作為書寵，擁有這樣的義務，在近距離圍觀唐冰的同時，他也可以幫唐冰做點事，作為對看他小說的回報。

“我會幫你註冊書寵學院，你需要先學習基本的知識，執行世界任務，可以不必那麼著急。”唐冰說道。

路德維希微怔，他都做好了“上刀山下油鍋”的準備，這個自詡主人的傢伙竟然又說“不着急”。

人類的思維總是彎彎曲曲的，不太好理解。

“日常學習也是一種歷練，”唐冰微笑道，“來吧，我先向你介紹一些日常中的行為規則，包括我的生活習慣，你要在我需要的時候，及時幫助我完成一些工作，對，假如你願意的話，這個也可以叫做執行任務，日常任務。”

“嗯。”

“在你之前，我還有兩個幫手，他們和你一樣，也是書寵，一號叫唐曦，二號叫唐曜。”唐冰笑着說道，“他們各自有擅長的領域，是非常可靠的幫手，將來你或許有機會與他們一起執行任務。不過，在這之前，你要留在我這邊，滿足我的日常差遣。”

唐冰的意思很明顯了，唐曦和唐曜可以去執行正經任務，而路德維希必須留在唐冰身邊給他當雜役差遣。

“有什麼問題嗎？沒有問題的話，我們可以開始下一環節？”

“……沒有。”

唐冰滿意地拍了拍路德維希的肩膀：“跟我來。”

兩人來到掛着奇怪守則“出門不得超過1小時”的牆邊，唐冰微笑道：“這是第一條，你必須知道的，性命攸關的守則。”

路德維希：“？”

唐冰笑道：“我並不是因為喜歡差遣人，所以才特別要求你來幫我完成一些日常事務的——我的體質比較特殊，或者說生了一種怪病也可以。”

沒錯，這裏是病房，不提醒，路德維希差點都忘了。

“簡單來說，我比較倒霉。”唐冰笑道，“只要出門1小時以上，一定會有災難發生。就算在1小時之內處理完所有事情，也不能保證就不會碰上意外，不管是人事糾紛、樓板坍塌還是其他，甚至過馬路都有可能遇到倒霉的事，因此，為了照顧我這種特殊的災難體質，院長特別把頂層批給我了，你不要看這裏就像普通的起居室一樣，其實牆壁和天花板上都有特殊的儀器設備，能夠製造出抑制這種體質的磁場，只要我不離開這個房間，我和CA大陸都是安全的。”

路德維希從來沒有聽說過這樣詭異的事，即便淡定如他，也微微挑起眉毛，意外地打量着唐冰。

“過馬路……？”

“嚴重點就是車禍連環撞，輕微點就是遇見紅燈，說起來，沒有一次過馬路遇見綠燈啊……”唐冰自嘲地笑道。

路德維希聽得雲裏霧裏，憑着唐冰小說里那些名詞介紹，他大概能明白一些，不過，人走的路為什麼要叫馬路，也是很奇怪啊。

兩個人完全沒有聊到一個點上，竟也頗為融洽的樣子，你問我答，氣氛愉快。

“為了出行安全，我只能花費心思挑選了一些可能用得上的工種，作為我的隨從，還有我們回來時你看到的那架機器，是宇航倉的設計，就算突然被炸到外太空，我也能把它開回來。”唐冰頗為風趣地解釋道。

直至此刻，路德維希才稍微有了點和湯餅聊天的感覺，《大魔王與小王子》還有其他三部小說，行文都是非常幽默風趣的，即便有些梗礙於文化隔閡，路德維希不太能理解，但就那些日常的小幽默、活靈活現的描寫，都體現出了一種……聰明。

這種聰明，在妖魔界那種一言不合就動手的地方，幾乎不會出現。

雖然沒看到溫馨治癒小甜餅，但是看到幽默自嘲的一面……也算是完成了某種心愿吧。

“既然你很想為我做點什麼，”唐冰微笑着打開ID手環上的地圖，打開自動導航，“順便問一句，你分得清方向嗎？”

“嗯。”

唐冰一邊講，一邊向路德維希演示導航系統怎麼用，這種導航非常方便，可以直接在手環上方的虛空中形成一個綠色箭頭，指示該往哪個方向走。

“我給你的第一個任務，就是——”唐冰頓了頓，“幫我去買四樣東西：第一，勞德夫人西餅店的奶酪小方一盒8隻；第二，柯麗雅時裝店新上的寶藍絲綢遮陽帽一頂；第三，島東農場生產的夢幻果半斤，我要用它做飲料；第四……你有沒有什麼喜歡吃的東西？”

路德維希正在記憶唐冰所說的那些東西，突然被問了一句，他愣住，腦海里的記憶全部打亂，完全不記得唐冰吩咐的是什麼了。

看到路德維希一臉懵逼的樣子，唐冰不由得心生憐愛，書寵智商低這是大家公認的事實，但路德維希卻能天然呆的如此可愛。

“別緊張，我讓你買的東西，我會輸進你的ID手環里，你看着導航走就行了。”唐冰善解人意地笑道，“現在，告訴我，你喜歡吃什麼？”

路德維希思索了一下，這裏的食物顯然和妖魔界不一樣，有沒有什麼共通的東西，比如……

“肉。”

唐冰笑了，這回，不是禮儀性也不是自嘲性的笑容，而是真的被路德維希逗笑了。

他淺藍色的眼睛裏微微彎起，彷彿盈着一汪明凈的湖水。

“海鮮還是陸上的？”

“……陸上的。”

妖魔界只有一片可以稱作海的地方，裏面全是積累千年的怨氣，並不會長出什麼好吃的東西。

陸上的話，品種就多了，各種鮮嫩可口的小妖怪，味美多汁的肉果樹，加以不同程度的碳烤，令香味滋滋啦啦地散發出來……

“北原牧場的夢貘，你喜歡買多少就買多少，錢已經存進你的賬戶，你可以直接用手環付款。”唐冰笑着說，垂下頭，拉着路德維希的手，果然將之前吩咐的四個地點依次設置好導航。

“去吧，有什麼問題，可以隨時聯繫我，”唐冰將手環恢復到初始界面，上面有一個明顯的紅色標記，“你把手指放在這裏試試。”

路德維希依言照辦。

“滴滴滴！滴滴滴！”急促的聲音自唐冰的手環中傳來，唐冰笑着點了點頭：“就這樣，我會知道。”

“嗯。”路德維希之前聽說過人界轉運商對於手機的介紹，想來，在這CA大陸上，人類奇怪的魔法又更強了一些，把手機的功能歸入到一個更加輕便小巧的手環之中。

路德維希離開唐冰的病房，坐電梯降落到133層，按照導航指示，他要先去坐空中軌道，去西餅店。

路德維希剛走了兩步，發現唐冰並不是因為餓肚子才叫他東奔西跑的，此刻在虛擬屏幕上呈現出的導航路線，正好將CA大陸主幹道走了個遍，同時依次穿過位於東西、南北四個點的西餅店、服裝店、農場和牧場。

路德維希微微翹起右邊嘴角，果然，不是隨便塞給他雜活做，既然唐冰如此費心，那他就執行得更有效率一點吧。

虛影閃過走廊，少年魔王已經消失在當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