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廢后

蘇玉淋靜靜地坐在那裏,眼神獃滯。

“娘娘，該用午膳了。”一邊兒的宮婢出聲提醒道。

蘇玉淋這才回過神來。

自打他不再在乎她,要娶她的堂妹的時候，皇上便不再在意她了。她被囚禁在後宮,空有皇后的名頭,卻沒有皇后的權利與尊嚴。

蘇玉淋知道,她馬上就要被廢了。這可能是她最後一次作為皇後用餐了。因為她差點兒害了董賢妃的孩子。

蘇玉淋並不想害董賢妃的孩子,做了這麼多年的皇后,她這點兒氣度還是有的。否則，董賢妃也不會是差點兒沒了孩子。

只是,她不得不這麼做。因為她知道,倘若她不給皇帝一個借口廢了她，皇帝就會讓她病逝。皇帝對她的忍耐已經到了極限了，而如今時機已到,她這個皇后已經做到頭了。

因失德被廢，總好過丟了性命。蘇玉淋有些凄慘着想到。她想不明白自己為何會落得今日的下場。她是皇后，從小她的祖母和娘親就告訴她,她是要做皇后的。所以她親近表哥,看在表哥的份上,她成功地做了皇后。

當時皇后的人選並不只是蘇玉淋一個人，只是因為她是成王的表妹，皇帝才高看了她幾眼,最終選了她做皇后。而她和成王之間的私情很是隱蔽,皇帝並不知道。

蘇玉淋覺得,這世上再也沒哪一個女子比她更適合做皇后了，她從小到大，深居簡出。妹妹在玩的時候，她卻在跟着婆子學規矩。她去得最多的地方便是安王府了，每一次都是隨着母親一起以看姨母的名義去的。就算是私底下和表哥相處，她也從未有過逾越的行為。最多也是在年幼的時候，和表哥去牽過手。

哦，不對，還有一次，是他們表明心意的時候，表哥牽了她的手。那是她唯一一次失態的時候。那個時候，她是真心喜歡錶哥的。只是她是要做皇后的，她身上背負着整個家族的興衰，她不可以任性。所以，只能委屈表哥了，誰讓他不是皇帝？不過，她確實是真心喜歡他的。能得到這世上最好最尊貴的女人的喜歡，想來表哥也不虧的。

只是如今，這一切都化為泡影了。她沒想到，表哥會把和她的私情告訴皇帝，她更沒有想到，表哥和皇帝之間的關係會好到這樣，讓她這個髮妻都要靠邊兒站。

“娘娘，接旨吧。”太監拿着聖旨過來了。

蘇玉淋知道，這是她被廢的聖旨。

皇后失德被廢了，在整個上樑引起了軒然大波。還是董賢妃好心過來，告訴她她娘家並未受到多大的波及。最起碼看起來是這樣。

她的幾個姐妹，也沒有受到多大的影響。嫁得最好的九妹妹和三妹妹，依舊過着榮華富貴的日子。縱然她不是皇后了，兩個妹妹在夫家依舊過得極其有地位。

就算是衛國公府不再是皇后的娘家，可是這一代卻出了一個親王妃，一個國公夫人。而不論是成王還是武國公，都是朝廷缺不得的人，都是大家爭相討好的對象。似乎她蘇玉淋在與不在，是不是皇后，都沒有影響。

蘇玉淋只覺得悲哀，明明她是皇后，明明她身上擔著衛國公府興衰的重任，為何她被廢似乎對家族沒有任何影響。也對，皇帝對成王有愧，而成王妃卻是衛國公府的姑娘，皇帝不會為難衛國公府的。

“本宮知道，害本宮的孩子不是你的本意，若是你真的要做這件事，本宮的孩子早就沒了。而不是剛動手就被人發現。本宮也知道，你這麼做是迫不得已，選擇對本宮動手，也是經過深思熟慮的。只是，本宮想不明白，你看起來也是個聰明的人，怎麼這麼蠢遭了陛下的忌諱，讓陛下一心廢你。而陛下容忍你這麼多年了，你為何不抓住你的保命的手段，讓陛下繼續因顧忌不去廢你。”董賢妃帶着幾分不解地說。

是啊，皇帝顧忌是因為她還是表哥的摯愛，所以一直忍着不曾對她動手。如今九妹妹出現了，她不再是表哥心中那個碰不得的白月光硃砂痣了，所以她便沒用了。不過，這些她不能告訴的董賢妃。蘇玉淋忍不住抬起頭來看着這個蕙質蘭心的女人。

董賢妃出身名門，進宮已經四年多了。生了兩個皇子，剛進宮一個月，便有了身孕。董賢妃晉為賢妃，除了出身以外，便是因為育有兩個皇子。董賢妃算不得得寵，卻在皇帝心裏有一定地位。

選擇董賢妃，蘇玉淋也是有考慮的。她被廢以後，皇后將從貴妃和淑妃兩個裏面出。不論是哪個，她都得罪不起。她已經沒了聖心，不能再做皇后未來的眼中釘肉中刺了。

其他的妃子位份太低了，掀不起多大的風浪。就算是她真的做了什麼，皇帝也會選擇看不見，到時候她還是不然暴斃的下場。可是蘇玉淋沒想到，董賢妃早就看出了皇帝心裏厭惡她了。

在蘇玉淋還是皇后的時候，皇帝的確厭惡她，卻不會在外人面前表現出來，還時常去她的宮裏，只不過是住在她宮裏的偏殿，從來不會踏足一步。

“本宮不想知道你和陛下之間到底是怎麼回事，本宮也懶得知道。你沒有真的害到本宮的孩兒，容下你的氣度，本宮還是有的。只是，本宮到底是陛下的人，你日後好自為之吧。”董賢妃搖了搖頭。

蘇玉淋一怔，隨即反應過來董賢妃是什麼意思了。陛下這是要立董賢妃為後啊！淑妃有皇子、貴妃有公主。不論是貴妃還是淑妃，都掌管宮務兩年了，蘇玉淋沒想到皇帝居然會立董賢妃為後。皇帝還真是恨不得她死。就算是董賢妃能容人，知道她不是真心要害她的皇子，可是董賢妃也不會去維護她，因為皇帝厭惡她。董賢妃最多不會為難她。

可是這後宮大多都是踩低捧高的，她日後的日子又豈能好過？蘇玉淋突然有些恨，恨表哥的無情無義。不是說這世上只愛她一個人嗎？可是為什麼表哥要棄她而去？為什麼要負了她？蘇玉淋恨，恨這個無情無義的世界，恨這個負心的男子。

又過了半年，蘇玉淋從皇后變成了美人，一個在後宮沒什麼地位的美人，所有的人也只叫她一聲蘇美人。

好在她做皇后的時候，得罪的人並不多。只是在這吃人的後宮，能夠踩一踩曾經高高在上的皇后，不知道有多少願意。而已經成了皇后的董氏，卻依舊如同她所言的那樣，不去為難她，卻也不會幫她，因為這是皇帝的意思。

直到有一天，董皇后又來找她，告訴她她的祖母病了，她的父親辭去了官位，並把爵位讓給了自己的長子。她的父親已經帶着她的祖母和母親回了老家。而在回家的中途，她的母親暴斃而亡。

蘇玉淋聽了，瞬間便慘白了臉。是了，讓她利用表哥上位，是母親和祖母的主意，父親並不知情。可是縱然如此，他的父親丟了官位，母親已故，祖母……

“你也不用太擔心，最起碼，成王殿下和武國公都是你們家的連襟，就算是你兄長的根基淺一些，旁人也不會太為難。更何況，你三叔也是個不好惹的，整個上樑，沒有人想得罪你三叔，你三叔可是瘋起來什麼都不怕的。”董皇后不知道事情的原委，只是覺得這樣的蘇美人也有幾分可憐，便出身安慰道。

蘇玉淋這才想起來，上樑人是如何評價她那個三叔的。不怕當官的是個瘋子，就怕那是個有文化的瘋子。

蘇玉淋這一刻，反倒是不恨蘇玉薇了。她只盼着蘇玉薇能夠多得成王一些寵愛。這樣表哥才會看在九妹妹的份兒上不去為難衛國公府。她的大哥雖然厲害，可是到底年紀太輕了，而她的父親又退下得太早了。

兩年多的冷宮生活，讓蘇玉淋也成熟了不少。縱然蘇玉淋心底依舊怨着兩人的無情無義，兩人對她的背叛，可是現實已經讓蘇玉淋學會了低頭。

只是成親兩年了，九妹妹還沒有孩子，蘇玉淋不由得有幾分擔心。蘇玉淋知道，若是九妹妹有了孩子，皇帝一定還會藉著董皇后的口告訴她的。

想到已故的母親，蘇玉淋心中一痛。原來，她身上從來都沒有承載家族的榮耀，而家族卻因為她元氣大傷。

已經讓了爵位的蘇家大老爺心中也很無奈。他沒想到，髮妻和母親居然這般大膽，背着他做了這麼多的事情，而他居然什麼都不知道。

蘇家大老爺只能讓了爵位，辭去官職。而上樑，他也不能再待了，否則便是礙了皇帝的眼。

他也不想對自己的髮妻動手，只是為了兒子的前途，他必須動手。更何況，這件事情本來就是他們做得不對。還有母親……蘇家大老爺忍不住嘆氣。自打皇后被廢，母親的身子就大不如從前了。而如今東窗事發，母親一下子就倒了。只是這個時候，他必須帶母親走。作為兒子，蘇大老爺不能對母親動手。可是，蘇大老爺也明白，皇帝容不下老太太了。

皇帝只能這個時候帶着母親走，不去礙皇帝的眼。這麼一折騰，母親就算是活下來，身子也垮了，如此也能消一消皇帝的怒火。若是真的死在了路上，也只能是天意了。

坐在船上的蘇家大老爺往上樑的地方看了看，心裏是無盡的悲哀。他這一生，便是被三個他最重要的女人給毀了。想着那般大膽的女兒，蘇大老爺不由得嘆了口氣。他就不應該放任讓母親和妻子待孩子。想想母親帶過的幾個孩子，長女成了廢后，三女兒一心想要出家遁入空門，小女兒則不知廉恥地勾引當朝王爺。好在三女兒本性善良，這才嫁了一個好丈夫，如今二人也琴瑟和鳴。

蘇家大老爺只覺得無限的悲哀。他這一生的抱負未來得及實現不說，險些還毀了祖宗的基業。二弟是個整日花天酒地做事不靠譜的，三弟看着不靠譜，行為讓他有些不喜，卻到底有能力。有他看護着，這蘇家的日子不會太難過了。

幾個兒子和侄子能力雖有，到底太年輕了。如今蘇家倒是靠兩個姑娘的面子。若非三姑娘是武國公的愛妻、九姑娘成成王的愛妻，恐怕皇帝不會這麼輕易放過衛國公府。而還在冷宮裏的長女……蘇家大老爺嘆了口氣，他已經顧不得那麼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