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上心
“九姑娘，到國公府了，太夫人正盼着您呢。”張媽媽的聲音極輕，似不捨得叫醒半睡半醒的蘇玉薇一般。
兩個婆子緩緩走了馬車，接着便是櫻桃。
“姑娘。”情姨理了理蘇玉薇的頭髮。
“我就說了，只要靠我這張臉，又有幾個人會為難我？”蘇玉薇輕笑。
情姨沉默。晏家是出了名的願意出美人的地方，而自家姑娘，更是晏家難得的的美人。這一路上，不知道多少人因着自家姑娘的容貌而給予方便。別說是在上樑，就算是在望月城，多少人都因為姑娘這副容貌而對姑娘禮讓三分。也就那廝有眼無珠，竟然經不得誘惑，拋棄這等明珠。
蘇玉薇也不理會在那裏陷入沉思的情姨，直接打開帘子下了。一邊兒的婆子想要攙扶，卻見蘇玉薇直接跳了下來。
這般行為，確實失了儀態。然而，在場的卻無人注意。都說三爺當年是上樑有名的美男子。卻不曾想到九姑娘居然是這般出挑，竟連宮裏的娘娘都比了下去。
“九姑娘回來了。”一邊兒的張媽媽見狀喊道。
張媽媽的聲音驚醒眾人，一個機靈的丫鬟打開帘子，慌忙將蘇玉薇引入正堂。
蘇玉薇一入正堂，便看到了一個白色着頭髮的老太太了，不用想，蘇玉薇都知道，這人便是自己的祖母了。旁邊兒一個身着深藍色華服，表情嚴肅的婦人，應該就是國公府的夫人李氏，旁邊兒的嘴角含笑的婦人則是她的二伯娘白氏。至於坐在最外側的，精神有些不濟的，應該就是四嬸王氏。蘇玉薇有一個四叔是庶出，不得太夫人待見，如今外放到費城。而這四嬸，便被太夫人留在了國公府侍奉長輩。這麼多年了，這四嬸爺無所出，身邊兒只有一個庶出的女兒。
蘇玉薇在打量一屋子的人的時候，一屋子的人也在打量着蘇玉薇。蘇玉薇的妝容極其簡單。這是蘇玉薇第一次拜見國公府的長輩，若是旁人見了，便會覺得蘇玉薇此舉有些失禮。可是偏偏出現在這裏的蘇玉薇，哪怕是再簡單的裝束，也不會讓人覺得失禮。
“這就是九丫頭吧，難怪母親一直惦記着。這般模樣，倒是像極了三弟。”李氏開口道。
李氏並不怎麼喜歡這個侄女兒。蘇家這一代就三個嫡出的，長女早就進了宮，平日裏不得見。次女前兩天被送到家廟去了，李氏心情根本就不怎麼好。如今又看到了這般兒玉人兒，把自己的長女都比了下去，心情更不怎麼好。可是李氏不能表現出來。太夫人最惦念的，就是三弟了。當初聽說三弟要把女兒送回來，太夫人高興得不知成什樣子，昨天晚上更是一晚上沒睡着覺。
“九侄女兒確實美，要我看啊，宮裏的娘娘都得比了下去。”王氏笑着說道。
李氏目光微沉，看着跟沒事兒人似的王氏，又看了看什麼也沒說的太夫人。臉色不太好。若是往常，太夫人早就開口了訓斥了。只是今日太夫人心中高興，因此也沒理會王氏。
“弟妹慎言。”李氏低聲說道。
“怎麼了，我說的不對嗎？咱們家的九姑娘的確比大姑娘美啊！娘娘要是知道自己有一個這麼出眾的妹妹，定然是高興的。”王氏一臉迷惑。
“好了。”太夫人開口道，“薇薇啊，快過來，讓祖母看看。”
蘇玉薇緩緩走上前去。太夫人在丫鬟婆子的攙扶下起來一把抱住了蘇玉薇。
“快讓祖母看看。這模樣，真是像極了老三。”太夫人一臉慈愛的看着蘇玉薇。
“……”蘇玉薇。
長眼睛的人都知道，蘇玉薇和蘇三爺一點兒都不像。反倒是有三分像蘇玉薇的生母楚氏。不過，太夫人已經整整二十年沒見兒子了，愛屋及烏，自然覺得兒子唯一的子嗣怎麼看都像兒子。
對於自己只像母親不像父親這一點兒，蘇玉薇表示極其開心。她父親雖然也是風度翩翩的美男子，只是她是個女兒家，像自己的父親做什麼。而她母親那邊兒可是盡出美人的。
“你那父親也真是狠心，整整二十年不曾看看我這個老太婆。”太夫人說著說著竟然哭了起來。
“母親，快別哭了，再過些日子，三弟就回來了。”白氏笑呵呵地說道，“再說了，君命難為，延州那邊兒是個什麼情況，母親也知道的。三弟能把那裏治理好，回來定然會受到陛下重用。”
蘇玉薇看着哭成這個樣子的太夫人，想了想要不要自己也跟着哭一哭？微微思索了一下，蘇玉薇放棄假哭。
說句實在話，蘇玉薇可不認為自家那個爹會想見自己這個祖母。若是真的想見祖母，會整整二十年不回來？別說什麼皇命難違，也別說彌莎城情況特殊。就自家爹爹的那個腦子，真想回來，早就調回來了。
“你大姐還在宮裏，過幾日我帶你進宮拜見娘娘。剩下的那幾個都是庶出，你不見也罷。你大嫂的母親病了，回娘家去了。你二嫂身子不舒服，改日再見。”太夫人說道。
一邊兒的王氏臉色頓時不太好。
“母親，我看這累了一天了，讓九丫頭休息休息吧。”白氏開口道。
“對對對。”太夫人連連點頭，“去，送九姑娘去婉煙閣。”
蘇玉薇早就不耐煩了，見狀立馬告退。
“也算是用心。”屏退了下人，情姨四處打量着說道。
“這衛國公府的人真有意思。嫡出的姑娘一個入了宮，一個關到家廟裏去了，索性連庶出的姑娘也不讓出來見人了。”蘇玉薇懶懶地躺在床上，“白氏是個沒什麼心機的樂天派，李氏卻是個心口不一的，還有那王氏，裝傻充愣。也不知道府里的其他人又是什麼樣子。這國公府有的是熱鬧看了。”
“有戲看了，姑娘滿意了？”情姨笑着說道。
“有戲看倒是有戲看，只是太麻煩了。若非答應了爹爹，彌莎城又玩膩了，我才不來呢。娘啊，娘，你可害苦了我。”蘇玉薇煞有介事地說。
“關夫人什麼事？”情姨不明白姑娘為何突然會扯上已故的夫人。
“我那個娘，一輩子沒求過我什麼，偏偏對我那個爹放不下，求着我日後多想着我那個爹一番。要不然，我幹嘛要認祖歸宗來上樑。”蘇玉薇嘆了口氣。
以她的能力，就算是現在落魄了，可是九蠻八荒的名頭卻不曾墮下半點兒，只要她願意，離開望月城，哪裏不能好好地活着。
“老爺倒是真心疼愛姑娘。”情姨自認為自己是一個挑剔的人，卻也說不出蘇三爺有什麼不好。
“是啊，爹要是真的一無是處，娘又怎麼會看得上他？晏家的女人眼光有多高，你又不是不知道。”蘇玉薇要了要頭。
情姨一愣，這是自從離開晏家，姑娘第一次提到晏家。
“怎麼了？”見情姨愣住，蘇玉薇笑了笑，“晏家也罷，整個望月城也好，甚至整個九蠻八荒，都是一筆糊塗賬。想這些做什麼，不想才輕鬆。”
“這蘇家也是一筆糊塗賬。”情姨搖了搖頭，隨即冷笑，“要我說，這些豪門貴族整日在內宅鬥來鬥去都是閑得慌。有本事就去動真刀真槍，這才是真英雄。”
“玩陰謀詭計也好，真動手殺人也罷，不都是為了那點兒利益。你我只管看戲就是了。你若是真的忍不住想動手，那就回蠻荒去。想殺幾個你就殺幾個。”蘇玉薇知道情姨這是手癢了。只是這裏是上樑，大岳的國都，不是九蠻八荒，更不是望月城。
情姨聞言，靜靜地坐在那裏，不知道在想什麼。
兩人就這麼一直相顧無言到晚上。
晚飯間，蘇玉薇見到了自己的兩位伯父，幾位兄長和姐姐。蘇玉薇習以為常地又是驚艷了一群人。
婉煙閣里一部分丫鬟是蘇玉薇帶回來了的，剩下的一部分則是國公府的。太夫人有心把丫鬟的賣身契給蘇玉薇，蘇玉薇卻懶得要。
整個國公府的人都知道，九姑娘是個宛若仙女兒一般的美人，可是這個美人也太懶了一些。日上三竿才起，平日裏除了坐在床上發獃就是躺在床上發獃。太夫人若是不傳飯，九姑娘的飯都是卧在床上丫鬟喂的。對此，太夫人雖然無奈，卻因過於疼寵這個嫡出的孫女兒，什麼都不說。
如此，其他人更不好說什麼，尤其是這九姑娘還有一個讓人頭疼的父親。
“情姨，我們來上樑多久了？”蘇玉薇躺在床上問道。
“快半個月了吧。”情姨說道。
“走吧，我們該去添一些首飾了。”蘇玉薇道。
“你倒是對首飾上了心？”情姨冷笑。
“我好歹也是個姑娘家，怎麼可能不上心？”似乎想到了什麼，蘇玉薇嘆了口氣，“只是，我這張臉不管怎麼看都美，那些珠寶首飾戴在我頭上也沒什麼用。”
“……”情姨年輕的時候便投靠了晏家，晏家也是個盡出美人的家族。雖然說姑娘的容貌在晏家也是無人能及的，只是，情姨走南闖北這麼多年，第一次見到這般自戀的。偏偏她說的這些又無法反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