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
向東穿過美國紐約的市中心,就能看到紐約五區面積最大、人口第二多的皇後區,因為在紐約中相對低價的消費水平十分適合收入較低階層居住。
本·帕克就是皇後區的常住居民,他的房子建在皇後區一塊安保健全的居民區,和自己的妻子梅·帕克過着安定的生活,但是最近一段時間,他們遇到了新的煩惱。
享用過妻子精心準備的晚飯,本·帕克在經歷了一天的勞碌工作之後終於可以好好地躺在床上休息,然後養足精力繼續第二天的工作,為了他的家庭,所有的辛苦和努力都是值得的。
本·帕克一家的收入不高,但是他們擁有一棟紐約皇後區的房產,還有一份穩定的工作,即使紐約的生活成本比較高,這樣的工薪也能很好地支付他和自己妻子的二人生活。
經過了本·帕克的辛勤工作,現在他們有了房子,有了車,還有了一些存款,離那個美好的美國夢只剩下一樣東西了——孩子。
攬着自己的妻子躺下,本·帕克看了看他的妻子梅的神情,他思考了許久才緩緩地吐出一口氣,“這個周末,我們可以再去紐約醫院看看,那是最好的醫院,他們一定會有辦法的。”
靠在他肩膀上的女人沒有說話,本·帕克頓了頓又繼續說了下去,“其實,換一種想法看看,梅,孩子確實很可愛,但他們鬧騰起來該有多麻煩啊,小孩子可以是天使,也可以是惡魔。”
“有了孩子,我們就不能過這樣美好的二人生活了——”
“夠了,本。”梅·帕克打斷了她丈夫的安慰,她沒辦法再聽下去了,“不要再欺騙自己了,你明明很想要一個孩子……”
“不,聽我說梅,我確實想過要一個孩子,但不是現在,我們沒必要這麼著急。”
“可是我想要!”
梅·帕克的語氣倏地激動起來,“我現在就想要!”
過了一會兒她就意識到自己的情緒失控了,她從丈夫的懷抱里掙脫出來悲傷地捂住了自己的臉,“不,本,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對你發脾氣的,只是……”
梅·帕克知道本是多麼希望擁有一個自己的孩子,她也同樣是如此,所以她才不能承受無法生育的打擊,但即便這樣,她也不應該對為了家庭辛苦了一天的丈夫發火。
這根本不是他的錯。
“對不起。”
她開始為另外一件事道歉,為她不能給這個家庭添上一個孩子。
“不,梅,這不是一個錯誤。”本·帕克靠了過來,他重新把妻子攬進了自己的懷裏,“這是一個遺憾,但這不是你需要為此道歉的事情。”
“我相信這些安排都是有原因的。”他放低了聲音,用環在妻子肩膀上的手一下一下輕拍着,“命運就是這樣,它不會那麼輕易地就把你想要的東西送給你,然後在那一個不經意的瞬間,奇迹就發生了——”
“可是奇迹不是永遠都會發生的。”
“那就不要發生。”本·帕克低垂下視線,他溫柔地注視着自己的妻子,如同在那一天年少的時候第一次愛上她,“想一想,我們兩個,一個固執的老派男人,一個廚藝糟糕的啰嗦女人,天哪,要是我們真的當了父母,那個孩子該有多麼倒霉!”
男人誇張的自嘲語氣終於逗笑了梅帕克,她捶了本一下,“嘿!不會做飯的人沒資格評價我的廚藝!”
然後她終於放鬆下來,艱難地長嘆了一口氣,“是啊,我們一定會是最糟糕的父母……”
雖然這樣說著,但看到本·帕克伸長了手臂去關燈的樣子,梅還是覺得難受,她也許會是個糟糕的母親,可是她的丈夫本,一定會成為最好的父親,她卻不能實現這個願望。
“晚安。”
本·帕克俯身過來吻了一下梅的額頭,梅對着他笑了笑,心中的酸澀也沖淡了不少,“早點睡吧,明天還有一大堆事呢。”
卧室的燈光暗了下來,室內陷入了寂靜,但是經歷過一次家庭談話之後,徘徊在這個房子裏久經不散的沉重氣氛終於開始消退了。
“叮鈴鈴——!”
“叮玲玲玲玲叮鈴鈴玲玲玲玲玲——!”
“shit!”
才陷入睡眠的本·帕克怒氣沖沖地醒了過來,低啞的咆哮在他還未完全清醒的喉嚨里徘徊:“上帝啊,現在可是半夜!”
“大概是惡作劇。”梅·帕克也在他身旁痛苦地睜開了眼睛,她掙扎着坐了起來,“天哪,這鈴聲像是永遠也不會停下一樣。”
“別讓我知道是誰!”嘀咕着樣的話語,本·帕克怒意難消地撈起自己放在床底下的棒球棍走下了樓,他瞪着越來越近的房門冷哼,“你最好想個好借口!”
在他下樓的時候,那鈴聲一直想着,那個不速之客仍然持續不斷地按着帕克家的門鈴,為了不讓這個人跑掉,本·帕克放輕了自己的腳步,小心地走了過去。
他一手高舉起手中的棒球棍以作恐嚇,一手打開了門鎖用力地轉開了門把手,“再騷擾我們,我就要你好看——”
本·帕克佈滿怒氣的聲音像是按下暫停鍵的收音機一樣掐斷了,他呆愣地看着出現在他門前的人,更準確地說,那是一個年幼的女孩。
她趴在地面上,右手支撐起上半身望着本,她左手臂落了下去,在那之前,她就是這樣貼在門上伸長左手按着門鈴——
那兩條腿上都是讓人觸目驚心的傷痕,光是她從衣服里裸露出來的身體部位上的傷就足夠嚇人了,她站不起來,所以本一開門,她就撲到了地上。
女孩抬起臉,她面色蒼白得可怕,左臉腫得很高,嘴角更是破了皮被血跡染得猩紅。
“請幫我報警……我的母親把我賣給了她的嫖客……我……”
剛開始本·帕克整個人都被嚇住了,聽到女孩的聲音他才反映過來,本飛快地扔掉了自己手中的棒球棍,他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把這個女孩抱進自己的懷裏,他甚至花了一段時間才認出這就是住在自己隔壁的女孩瑞亞·諾倫。
“上帝啊……”他都不敢怎麼觸碰她,看着她暈過去,本·帕克不敢挪動,他大聲地叫嚷起來,“梅!快叫救護車!”
披着外套走下來的梅·帕克震驚地站在樓梯轉角,她不敢耽誤,飛奔到電話旁邊,但是本還在催促,“快點、快一點梅!她要不行了!”
不過沒有人會在意本·帕克的語氣了,因為梅自己也慌張得不行,他們兩個人安分地生活到現在,他們從來都沒有遇到過這麼可怕的事情。
帕克家的房子在黑暗的皇後區里第一個亮了起來,然後很快地,這一片住戶區都因為那之前持續刺耳的門鈴聲漸漸亮起。
從醫院到皇後區的路上出傳來救護車的鳴笛聲,這一夜,註定是無法再平靜下去了。
對於林瑞來說,她的人生也不可能再維持平靜了。
林瑞一直是一個理性的事業型女性,她可從來沒有想過,穿越和重生這一類不科學的事情竟然會降臨在她的頭上。
她死的時候,已經完成了自己的人生目標,也實現了自己的童年夢想,林瑞的父母在安享晚年後去世了,她沒有愛人也沒有孩子,面臨死亡的時候,林瑞甚至可以說自己沒有任何的遺憾。
但第二次人生這樣的奇迹卻偏偏降臨在了她的頭上。
不過林瑞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運氣好還是倒霉,她是得到了重獲一次的機會,但卻是重生在了一個剛剛死去的女孩身上。
這個生於1980年2月14日,叫做瑞亞·諾倫的美國女孩和她擁有同樣的出生日期,卻是截然不同的人生命運。
瑞亞·諾倫的母親瓊斯·柯爾特是一個女支女,她母親年輕的時候還是一個高級女支女,一不小心懷上孩子之後卻被告知身體狀況不適合流產,於是瑞亞·諾倫就被生了下來。
瓊斯沒有扔掉瑞亞,但是生育之後她就漸漸發福身體狀況也變得不太好,在這一行的行情自然就下降了,她甚至不得不從紐約的市中心搬到了皇後區這樣的隱形貧民窟。
除了接客之外,瓊斯·柯爾特沒有任何其他的生存技能,於是她只能繼續維持這份工作來賺取快錢,直到上個星期,一個客人提出他願意用十倍的價格買下她女兒的初夜。
掙扎過之後,瓊斯還是同意了這個交易,為了不讓瑞亞跑走,她表面上說自己拒絕了客人,卻偷偷地用安眠藥放倒了自己的女兒……
更糟糕的事情是,這個客人不僅戀童還有虐待癖,在林瑞的意識清醒過來之前,瑞亞·諾倫就是被他活生生打死的。
可能是發現女孩沒氣了,所以他不敢再做什麼直接跑了。而瑞亞的母親瓊斯更是因為心虛離開了家,所以當林瑞穿過來的時候,當時的情況就是這樣地慘烈。
她意識清醒,卻只能遍體鱗傷地躺在床上,最開始她光是挪動身體都痛得要死,可是再不治療,穿過來的林瑞也要死掉了。
這棟房子裏甚至沒有安裝固定電話,瓊斯·柯爾特當然把自己的流動電話帶在身邊,林瑞完全陷入了叫破嗓子都不會有人理的悲催狀況之中。
她唯一能做的,也只有自主求生了。
在把輕一點的易碎物從窗戶外扔下去沒有引起任何動靜后,林瑞就知道她只能自主求生了,更重的東西她現在根本不可能推得動。
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撐着爬下樓出去,然後從草坪邊緣欄杆下的洞橫穿到隔壁去的,那個時候她的腦子裏只剩下那一個強烈的念頭:她絕對要讓那兩個害死一條無辜生命的人付出代價!
如果可以選擇,林瑞寧願自己沒有獲得重生,她希望能回到瑞亞·諾倫還沒有咽氣的時候,然後把那個可憐的女孩從畜生手裏救出來——
“我們看到過她,瓊斯經常和一些不同的男人在一起,但是我們以為她只是派對女孩那種享樂主義者……我們真的不知道她是在從事那種工作。”
坐在紐約警察局裏,本·帕克正組織着自己的語言回答警察的詢問,他很難自己的注意力放在那些問題上而不是擔憂那個已經被送去急救室的女孩。
“那麼你們有注意到瓊斯·柯爾特在平時有對她的女兒瑞亞·諾倫表露出虐待傾向嗎?”
“不,我們完全不知道。”陪着本一起來的梅·帕克忍不住驚呼了一聲,本原來不同意她跟過來,但梅還是堅持過來了,“瑞亞,她很少出門,她不說話,抵觸和人相處……如果我們再關心一點,也許……”
說著梅忍不住抽泣起來:“她怎麼能夠這樣做?瑞亞是她的女兒啊。”為什麼這樣的人都有孩子。
“今天你們有看見任何人進出那個房子嗎?”
本·帕克拍了拍梅的肩膀,“喬·巴特斯,我在傍晚的時候看到他了,因為他常來,所以我還和他打了招呼,然後看着他進去,什麼也沒有做。”說這句話的時候,本的臉頰都抽搐了一下。
“謝謝你們的配合。”神情肅穆地點了點頭,負責這起案件的警察握緊手中的筆站了起來,他顯然也對這起虐童事件憤怒不已。
“斯黛西警官。”本·帕克叫住了要離開的警察,“我們能知道瑞亞現在怎麼樣了嗎?”
剛拿到醫院報告的喬治·斯黛西看了一眼本,他看出這對報案的夫妻狀況並不好,猶豫一會兒他還是透露了一點情況,“她已經蘇醒了,再過一段時間,你們就能去看她了。”
紐約醫院裏,從昏迷中蘇醒過來的林瑞正在接受醫生的檢查。
雖然她表面鎮定,但心中還是充滿着沸騰的怒意,到現在她都無法接受這件事,竟然會有母親把自己的女兒賣掉,然後任由自己的女兒就那樣被折磨致死!
是的,政府會剝奪走瓊斯·柯爾特的監護權,然後她和那個喬·巴特斯都會被關進牢房裏得到應有的懲罰——但是瑞亞·諾倫呢?
那個可憐無辜的美國女孩就那樣悄無聲息地死去了,甚至還因為她的重生得不到一個墓碑!
這是她欠這個女孩的。
這條命是瑞亞·諾倫送給她的,林瑞想。
既然她不能為瑞亞·諾倫建造一個銘記她的墓碑,那她應該尋找一個更好的、更宏大的方式去紀念瑞亞·諾倫。
讓所有人都銘記瑞亞·諾倫的名字。
她發誓。
看着自己蒼白瘦弱、殘留着傷痕的手臂,全新的瑞亞·諾倫垂下了雙眼,沉澱在記憶里的、屬於那個女孩的悲傷和痛苦席捲而來,壓抑了許久她終於還是哭了。
她向如今這個1992年的世界發誓,瑞亞·諾倫,絕對會比那個在2016年的中國拿到華電影獎影后的林瑞還要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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