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跨年

49.跨年

時光倏忽而逝,轉眼便到了年底。

謝觀雖說是“休假”,但想留在家裏安安生生地跨年是不可能的。年底各大盛典和跨年夜扎堆,他這邊收到不少邀請函。林瑤優中選優,最終替他挑出兩家足夠星光璀璨,又不至於讓他淪為小透明的活動。

一個網絡平台年度盛典,一個電視台跨年夜演唱會。網台只需要上去領個獎,電視台的則要麻煩一些,得登台唱歌——而且需要真唱。

鑒於謝觀這一年人氣飆升,又是首秀,節目組聽完謝觀唱歌后,給他安排了五分鐘的單人獨唱。

這個決定一出,別說林瑤,謝觀自己都嚇着了。

謝觀很少唱歌,平時在家連小調都不哼哼,更別說在舞台上正經百八地開嗓。不過他雖然音色一般,但音準不錯,屬於唱歌不容易跑調的那種,而且有先天優勢,能輕鬆地唱上A4。有這兩點做基礎,再加上聲樂老師的技巧訓練,現場如何不好說,在錄音棚里聽起來居然還挺像那麼回事的。

等到了確定曲目時,上至導演下到助理,都以為謝觀為求穩妥,會選個沒難度的電視劇主題曲。誰承想謝觀和聲樂老師湊到一起嘀咕了半天,最終選定的居然是首粵語老歌。

“發音標準,唱的不錯,歌詞要是放在跨年夜裏,也算應景,”導演聽完謝觀試唱后,納悶地摸着下巴道:“但我怎麼感覺那麼彆扭呢?”

其他工作人員也跟着深有同感地猛點頭。

唯有在棚外等候的黃成洞若觀火,冷眼旁觀:“少見多怪,不知道什麼叫‘隔空表白’嗎?”

謝觀鎮靜地放下耳機,從隔音的房間裏走出來,接過黃成遞來的羽絨服,邊穿邊問導演:“您覺得這首可以嗎?”

導演沒品出這首歌里的狗糧味來,仔細一想,覺得單論唱功和舞台表演,挑不出什麼問題,便拍板給過了:“挺好,就這個節目吧。等後天綵排咱們再看效果。”

謝觀在B市出席完網絡平台的年度盛典,繼續馬不停蹄地趕往N市參加聯排。

去年跨年時兩人在冷戰,今年好不容易在一起,卻又被工作打擾。謝觀覺得有點對不起霍明鈞,霍總面上雖然表現的賢惠大度不計較,恐怕心裏還是失望的。

因此他在臨別前一天對霍明鈞予取予求,霍明鈞無論說什麼都答應的十分爽快,是是是好好好,整個人洋溢着一股迷之男友力。

謝觀以己度人的太過明顯,霍明鈞反過來還要安慰他,千哄萬勸地把人送上飛機,一轉頭出了機場,臉上的笑意立時蕩然無存。

“孔霓的案子怎麼樣了,霍中忱那邊什麼反應?”

“檢察院已經提起公訴,法院後天開庭,”鍾和光道,“孔霓曾要求聯繫家人,但霍先生沒去見他。霍老先生讓他在家禁足反省。”

霍明鈞喉間溢出一聲諷刺的輕笑。

“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他慢慢悠悠,思量着道,“怎麼次次都是他先飛呢?”

鍾和光對霍家人的事不好多做評價,一聲不響地專註開車。

“和光,”霍明鈞忽然說,“通知療養院開始準備,今年最後一天,送他走。”

鍾和光悚然一驚,掌心迅速佈滿冷汗,險些握不住方向盤,難掩震驚地從後視鏡看了霍明鈞一眼:“先生……”

“事不過三,”霍明鈞抱臂倚在真皮座椅上,神色平靜如死水,“他兩次要殺我。第一次害死了程生,第二次差點害死謝觀。不會再有第三次了。”

他聲音輕得如同耳語,每個字卻帶着重逾千鈞的力道:“按我說的去做。”

跨年夜,N市寒雨霏霏,B市則陰雲卷積,像是個要下雪的前兆。

一輛不起眼的輝騰從黑夜的陰影里駛出,停在B市遠郊的療養院外。

這裏遠離市區,周圍人煙稀少,窗口透出不甚明亮的白光,在北方荒涼蕭索的冬夜裏顯得十分瘮人。

霍明飛就在這裏被關了整整五年。

霍明鈞坐在車裏,與周圍凄寒陰森的氣氛彷彿兩個不同的世界——他正開着4G流量看跨年晚會的直播。謝觀臨走前殷殷叮囑,讓他一定不要錯過。

鍾和光神色怪異,一邊強忍着對即將發生之事的不適,一邊暗自吐槽老闆不務正業:都什麼時候了,還沒忘了追星。

霍明鈞耳邊掛着無線耳機,拿過座位上另一個未登記的手機,對着話筒道:“可以開始了。”

那邊問:“您不再見他最後一面嗎?”

“沒必要,”霍明鈞冷冷道,“動手。”

霍明飛當初被送進這裏,原因是“精神異常”。五年來,他不間斷地服用抗抑鬱類藥物,健康心臟被藥物緩慢侵蝕,發展到今天,已經演變成了慢性心力衰竭。

他受不得任何刺激,情緒不可有太大波動。

在今天這個全城歡慶的日子裏,為了營造一點歡快的氣氛,病房裏的電視一直都是打開的。

加在他飲食中的□□將會使他更興奮,心跳加快。

緊接着,一條早就為他準備好的新聞將會準點降臨在電視機中。

霍明鈞的耳機里傳出一陣鼓掌歡呼聲,他眉頭奇異地稍微舒展,面上流露出一點與眼下情況不相符的柔和神色。

謝觀出現在舞台一側的樓梯上,深藍色修身西裝勾勒出一截勁瘦的腰,領口鈕扣扣到最上端一顆,身高腿長,清俊優雅,在全場矚目中緩步走下樓梯。

音樂伴奏響起,他一開口,吐字卻是宛轉低回的粵語。

“如果傷感比快樂更深,但願我一樣伴你行。”

“如果苦笑比眼淚更真,但願笑聲像一滴滴吻。”

另一隻手機如實地記錄著病房內的動靜,播音員以平淡的語氣念出“一審判決,被告孔某成立故意殺人未遂”時,那邊突然發出一聲悶響,像是誰突然跌倒在地。

激烈情緒會導致心律失常,已經被藥物損害的心肌無力收縮,呼吸逐漸變得困難,窒息的感覺遮天蔽日,彷彿死神翻飛的黑袍。

霍明飛掙扎着去按床頭的呼叫鈴。

耳機里的男聲舒緩朗潤,壓得很低,彷彿貼着他的耳邊低聲細訴。

“任面前時代再低氣溫,多麼的慶幸,長夜無需一個人。”

“任未來存在哪個可能,和你亦是,最後那對變更。”

霍明鈞終於明白了謝觀為什麼一定要他看晚會直播。

“唯願在剩餘光線面前,留下兩眼為見你一面。

仍然能相擁才不怕驟變,但怕思念。”

屏幕里的英俊男人注視着攝像機的鏡頭,面向萬千觀眾,視線卻像是只落在唯一一個人身上。

第一次唱情歌,是唱給你。

第一次愛人,是愛上你。

“唯願會及時擁抱入眠,留住這世上最暖一面。

茫茫人海取暖渡過,最冷一天。”(注)

一首歌的時間,五分鐘。手機那端已經沒有任何聲音了。細微到近於無的呼吸,手機聽筒並不能捕捉得到。

霍明飛的手永遠地停在離床頭幾公分處。

命運,或者說幸運女神,似乎總在最近的地方與他擦肩而過。他處心積慮地跟霍明鈞鬥了一輩子,可到頭來,他連對手的資格都不配有,霍明鈞搞死他,甚至無需親自露面。

下雪了。

十一點,黑色輝騰像來時一般低調,於夜色中悄然離去。

十一點五十五分,N市跨年晚會。數十位嘉賓上台,話筒轉到謝觀手裏。

主持人問:“那麼小謝,有什麼祝福要送給大家嗎?”

“祝各位觀眾學習進步,工作順利,希望大家都平平安安,”謝觀含笑道,“新年快樂。”

十二點整,B市城外無數煙花衝天而起。

“新年快樂,”霍明鈞對屏幕上笑着揮手的青年說,“我也愛你。”

新年伊始,霍明飛的死訊傳出,落到了該聽到的人耳朵里,成為霍家開年的第一顆小鞭炮。

響歸響,但一個已經退出博弈場的棋子,當年再縱橫四海,這時也炸不起多大的水花。

孔霓被關在監獄裏,霍中忱明哲保身,安靜如雞。霍老爺子最近身體不好,沒精力再管這些小事,手裏握的權力大部分都散出去,全給了霍明鈞。

謝觀結束了年尾的工作,休假也到了頭。林瑤給他找了幾個新劇本,都是電影,不算大製作,但全是男主角。

謝觀憑藉《碧海潮生》和《一捧雪》,已經開始往電影咖上轉型,現在正是趁熱打鐵的好機會。如果能有一個成功的男主角穩固地位,他的轉型之路基本就成了。

然而今年,流年對謝觀似乎不大友好。

先是還沒等他在劇本中作出選擇,其中兩家就先後確定了主演,接着是不知誰家在背後買通稿和水軍,全網散佈謝觀的“黑料”,而且大多是些語意模糊,似是而非的爆料。比如說他性格暴戾,經常動手打人,還有老調重彈的截胡軋戲、抱大腿打壓鍾冠華。背後主使不敢攀咬恆瑞霍家,便調轉槍口,列舉謝觀出道以來西華對其寬和縱容的種種事例,影射他與西華娛樂總裁葉崢之間不清不楚。

這樣不遺餘力的黑,網上對謝觀的質疑和討論立刻呈鋪天蓋地之勢蔓延。一夜之間,微博熱搜榜前50,謝觀一個人就佔了三條。

人在家中坐,鍋從天上來。林瑤氣得半死,立刻找公關團隊溝通如何解決。然而被激怒的還不止她,謝觀的正牌大金主霍明鈞先生和無辜躺槍、有家有室的葉崢先生,也爭先恐後地炸了。

事發第二天,葉崢一直裝死的個人微博忽然有了一條新動態,居然還是帶圖微博。

照片上是張大書桌,桌面上有本攤開的金融雜誌,坐在書桌邊的男人只有翻頁的手入了鏡。淺灰色襯衫袖子略微提起一點,露出清瘦的腕骨,手指修長,無名指上戴着一枚白金素圈。

葉崢V:少胡說八道,家屬要不高興了。【圖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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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身相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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