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度假
也許是被白天的情緒所影響,當晚謝觀做了個噩夢。
夢中他和霍明鈞在空曠無人的山道上狂奔,大雨滂沱,身後的汽車引擎聲逐漸逼近,他朝霍明鈞大聲喊,要他快走,而腳下地面忽然巨震,天地間突然傳來一陣巨大的爆炸聲。
一切景物都彷彿被扭曲的時空撕碎,他的視角突然從第一人稱變為上帝視角,眼睜睜地看着他自己墜下懸崖。
謝觀猛然驚醒,冷汗涔涔。
霍明鈞早已起床去上班,在手機里給他留了寫好的便簽,叮囑他按時吃早飯,注意休息,別忘記換藥。
噩夢的場景還清晰地殘留在視網膜上,哪怕窗外明亮的夏日清晨也驅散不了那種雨水滲透進骨子裏的陰冷。
謝觀抬手捂住眼睛,倒回枕上,仔細想了想這個噩夢,覺得有點不大對勁。
真實的爆炸發生在舊廠房,可在夢裏,地點卻轉移到了不知名的山道上,還下着雨。自己明明是在火場裏被鐵架子砸了一下,最後一幕里的結局卻是墜崖。
而且這個場景,想想居然還有種熟悉感。
謝觀絞盡腦汁,半晌才一拍腦門:為霍明鈞掉下懸崖的,那不是程生嗎?
他立時悟了,恐怕是自己是潛意識裏把霍明鈞兩次遇險重疊起來,所以才會有視角的變化,爆炸和公路逃亡並存。他曾聽過霍明鈞對當年場景的詳細描述,故而在夢境中增添了相應元素,再加上親身經歷的爆炸,才構成了一個混亂顛倒的噩夢。
他慢慢地長吐一口氣,放鬆下來。
爆炸案拖延了兩人外出度假的計劃,但那似乎顯得沒那麼重要了。互通心意后,他們其實只要待在同一個空間中就相當心滿意足,雖然還不是嚴格意義上的“伴侶”,但霍明鈞和謝觀的確已經提前進入了老夫老妻模式。
謝觀在家養傷無聊,除了每天必須的身體鍛煉不能丟掉外,好歹沒忘了自己的本職工作,會找些經典電影或表演來看。霍明鈞為了鼓勵他學習,在網上幫他挑了幾本表演藝術類著作,寄到家裏后,隨時隨地都能看見一隻手裏捧着學術著作,睡的東倒西歪的謝觀。
霍明鈞出於好奇,晚上入睡前拿了一本他的書當床頭讀物,想試試這玩意究竟有多大的催眠效果。結果他一個外行人讀完了半本,仍然雙目湛湛、明亮有神,再看一眼身邊呵欠連天的謝觀……霍明鈞在心裏默默給他蓋了個“文盲”的戳。
謝觀非科班出身,雖然讀不進書,但他的演技在同齡人當中仍算出挑,靠的是多年經驗積累和觀察模仿。他跑龍套時跟過不少著名劇組,能在現場觀摩很多實力演員的表演,這些現場教學示範再加上天生悟性,支撐起他自己那一套表演方式。
霍明鈞雖然不是一板一眼的學院派,有時候也覺得他應該去接受一下專業培訓,用理論把自己的體系提煉加固一遍;但看到謝觀研究劇本時那種天然的領悟力和表現力之後,又感覺他身上有某種純粹的、本能般的東西,這是最不該被‘系統理論’打磨掉的部分。
謝觀的自我定位倒是比他更中肯:“演什麼技,說的好聽,我現在就是個小鮮肉,靠賣臉為生,用不了兩年就得過氣。等什麼時候我年老色衰了,如果還能站在鏡頭前被觀眾記住,那才叫真的有演技。”
“想的這麼遠?”霍明鈞眉尖一揚,表揚道,“有覺悟,但也不用太謙虛。我覺得你演的挺好,可以提前預定一下十年後的影帝。”
謝觀失笑:“你說了不算,你這情侶濾鏡和粉絲濾鏡加起來得有一丈多厚了吧。”
“其實就算你演技不好、得不了影帝也沒關係,”霍明鈞說,“玄都影業是咱們家的,投資商是你男朋友,想怎麼捧就怎麼捧……”
話未說完,謝觀已經笑倒在他身上。
“霸道總裁人設不崩,拿錢開路,像你會幹出來的事,”他笑累之後懶得爬起來,就軟綿綿地枕在他腿上,感嘆道,“不過說真的,跟你在一起太消磨志氣了。我現在接戲的話肯定沒法好好工作,每天凈想着趕緊撈錢走人,然後回家睡你。”
霍明鈞耳尖微動,重複道:“‘睡你’?”
“你睡我也行啊,”謝觀翻身坐起來,頂着一腦袋蹭亂的毛,嚴肅地說,“甭管誰睡誰,關鍵是‘睡’這個動作。”
不,誰睡誰這個問題還是很重要的。
謝觀躍躍欲試:“怎麼樣,干不幹?”
霍明鈞掃了他一眼,覺得這事必須要提上日程,不能再等了。
對爆炸案的調查在層層推進,眼看勝利在望,即將把犯罪分子繩之以法之時,鍾和光忽然接到老闆的電話,讓他統籌一下工作安排,他要休假半個月。
鍾助理萬萬沒想到霍明鈞會在這個時候撂挑子跑路:“先生,那霍明飛的事……”
“先查着,有結果就按我之前說的做,”霍明鈞慢條斯理地道,“霍明飛不要動,等我回來再處理。公司和霍家沒有重大變故,不要來打擾我。”
鍾和光心內一片澄澈,確信恆瑞的老闆娘即將花落謝家。他作為一個成熟體貼的助理,無論如何不能在這個時候給自己老闆添堵,當即滿口答應,隱晦地表達了祝福,並承諾一定會好好看家。
轉頭就在微信群里跟另外兩位小夥伴分享了這個消息。
霍明鈞還不知道方茴在背後義憤填膺地編排他老牛吃嫩草、搶走了她家男神,無愧於“當代黃世仁”之稱。當然,這時候他就算知道也來不及把她怎麼樣。
比所有事情都重要的“終身大事”靠在床頭,肢體舒展,在床頭燈薄薄的一層光芒下顯得眉目如畫,不緊不慢地將手機放到一邊:“洗完了?把燈關了。”
他隨手按下開關。
私人島嶼的別墅里,入夜寂靜,滿耳都是海浪拍岸的溫柔韻律。
謝觀朝他伸出手:“過來。”
霍明鈞走到床邊,上床,被他攬過去交換了一個綿長糾纏的親吻。
他心裏有點輕微的怪異感,但很快就被上涌的情/欲淹沒,房間角落裏的小香薰燈亮着,玫瑰的香氣在房間中徐徐飄散。
謝觀的手落在他後背,拂過光滑肌膚上,在淺褐色的、已經快要淡化消褪的疤痕上反覆摩挲,含糊地喚道:“明鈞……”
霍明鈞低下頭去吮吻他的脖頸和鎖骨,回答裏帶出一點溫柔的鼻音:“嗯。”
觸碰和撫摸一路向下,終於來到脊柱的最末端,霍明鈞的身體輕微一僵,但立刻若無其事地放鬆下來。
他在心裏自我催眠:“沒關係,他高興就好……”
謝觀將他按倒在床上,居高臨下地注視着他的眼睛,目光深邃而迷戀:“你真的想好了?”
霍明鈞抬手摸了摸他的頭髮,動作里藏着無限寵愛,聲線有種飽含□□的沙啞:“願賭服輸。”
謝觀俯身在他唇上親了一下。
他的手游移過肌理分明的腹部,在大腿上停留片刻,再想向上移動時,卻像被皮膚黏住了一樣。
謝觀停頓了漫長的數秒。
他終於沒忍住,徹底破功,抱着霍明鈞的腰笑倒在他的胸前:“對不起哈哈哈……我不來了,還是你來吧。咱倆體型差距有點大,我上你……感覺就跟小泰迪日樹似的哈哈哈哈……”
霍明鈞直接被他笑熄火了,卡在不上不下之間,哭笑不得地踩了緊急剎車,隨後也抽風似的跟他一起笑出了聲。
旖旎蕩然無存,但氣氛輕鬆愉快多了。
“真是……說你什麼好。”
霍明鈞把快要滑落下去的謝觀往上抱了抱。兩人身形確實有明顯差別,霍明鈞比謝觀高,因為勤於鍛煉且飲食得當的緣故,雖然身材偏瘦,看上去也比謝觀壯實一些。謝觀則是因為前段時間掉下去的肉還沒養回來,兼之他的身材本來是為了上鏡好看的那種清瘦,有腹肌但是不誇張,力量偏向於綿長柔韌,而非瞬間爆發。
兩人在飛往海島的路上曾就上下問題展開過討論。謝觀雖然彎了,但直男思維一時半會兒沒扭轉過來,堅定地認為自己應該在上面,再不濟也是個0.5。
霍明鈞看着淡定、特別能唬人,但其實也是初戀,對上下之分沒有固化的思維定式。反正兩人都是男人,功能上沒有差別,只要能哄謝觀高興,誰睡誰並不是最主要的問題。
於是在謝觀的提議下,兩個人採用石頭剪子布這一爭端解決機制,三局兩勝的賽制,科學高效地決定了今晚的體/位。
結果半路翻車了。
罪魁禍首笑的停不下來,霍明鈞覺得他傻的不行,但根本綳不住嘴角,又無奈又好笑地抱着他樂了半天。
談戀愛的時候,誰沒幹過一兩件傻事呢。
謝觀伏在他懷裏,光/裸的脊背一顫一顫,腰很細,一隻手可以摟的過來,皮膚上的熱意慢慢傳到他掌心,像一塊溫熱光滑的錦緞。
細密的親吻落在他鬢角耳後,帶來揮之不去的熱和癢意,彷彿在血脈中點燃了一小簇火苗。
沉睡的骨子裏的、真正的□□終於開始蘇醒。
謝觀很快就笑不出來了。
神智開始昏聵,四肢發軟,唯有一處熱度驚人,他一開口,嗓音就像是摻了糖和砂,尾音又甜又啞:“明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