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2 心之所向(三)
“該死的,這些傢伙是徹底瘋了!”當艾斯特斯都被逼的不得不爆粗口,足以見得情況有多糟糕,“剛才還好好的,他們的癥狀就沒有預兆嗎?”
他懷裏摟着特蕾休,本來正在與深淵精靈談判的狼女孩差點被這些發瘋的傢伙一劍捅穿。【鳳\/凰\/更新快無彈窗請搜索f/h/xiao/shuo/c/o/m】
“我怎麼知道!”波利斯回道,“不過肯定與惡魔有關!”
布利安深色嚴肅道:“惡神曾用瘴氣控制了我們,肯定也有相似的手法控制這些深淵精靈。我們不能戀戰,快走。”
話雖這麼說,然而他們似乎已經沒有了逃跑的餘地。
四處都是圍追堵截的深淵精靈,弓箭手封閉了他們的退路,劍客們讓他們疲於應對,以少敵多,他們落於下風。在又一劍挑開一個紅眼睛的深淵精靈后,波利斯站到所有人身前。他按住心臟上的烙印,“有沒有誰已經腿軟跑不動了?”
沒有人說話。雖然大家都已經精疲力盡,但卻沒有人願意放棄希望。
波利斯哈哈大笑:“那好,等會我替你們開路,可別忘記抬自己的腳丫子!”
“等等——”艾斯特斯說,“我可以和你一起斷後!”
“我活的比你三倍的壽命還長,而你才剛剛開始。斷後?你先留後再說吧!”
艾斯特斯被他戲謔地雙頰惱紅,可還是堅持,“不行!你一個人留下來就是送死。”
“趕緊滾吧。”波利斯趁他不被踹了他一腳,“躲回你哥哥懷裏去,我可不敢讓你死在這裏,他會罵死我的。”說著,他就準備去揭開那最後四分之一的封印。時間似乎格外漫長,又只是一瞬間,奧利維為他布下封印的那一天還近在眼前,而如今他終將走向結局。
“是嗎?”一雙纖細的手搭在他的胳膊上,阻止了他的動作,“你以為用你的大腳踹我親愛的弟弟,我就不會生氣了?”
“瑟爾?”
“你怎麼會在這?”
在所有人的驚呼中,瑟爾鬆開阿倫的手,他先對在場看起來似乎最可靠的布利安說:“帶他們離開這,別浪費時間。外面情況有變,需要你們回去支援。至於你——”他看向波利斯,“南方聯盟的爛攤子還沒收拾完,你的戰場可不在這裏。”
他把目前唯一的逃生希望阿倫推給其他人。
“我想在這裏沒有人比我更有資格斷後。”
“瑟爾。”波利斯驚喜道,“惡神解決了?”他看向瑟爾,用力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好傢夥,我就知道沒有你辦不成的事!”
瑟爾看向老友,銀色的眼睛裏微微柔和了一瞬。
“解決了,所以眼前這些小麻煩就交給我吧。波利斯,帶着他們出去援助其他人,我一會就出去找你們。”
可能是過於信賴瑟爾,可能是酣戰麻痹了他的警覺,波利斯絲毫沒有懷疑瑟爾這句漏洞百出的話。他像往常無數次那樣,相信瑟爾總能克服任何困難。為什麼?因為他是薩蘭迪爾嘛。
“好。”在用阿倫傳送離開之前,波利斯說:“快點回來找我們!”
誰都沒有注意到,人魚阿倫眼中的淚水。沒有人能聽懂他的語言,唯一能聽懂的雷德遠在龍島。
總能解決任何問題的薩蘭迪爾看着眼前的深淵精靈,握住了長劍,抵禦他們一次又一次的攻擊。
“真是出乎意料。”惡神看着這一幕,說,“他不會天真到以為這樣就能解決問題了吧?”
“難道不是嗎?”都伊看向他。
惡神微微一笑,“真可惜,如果他再努力一點,說不定就能成功。”
說著,他似乎真的感到惋惜一般高舉起了雙手,在那一刻,來自深淵的力量以惡神為中心向所有深淵生物傳遞。戰場上,每時每刻都有更多地人倒下,他們倒下的時候還沒有閉上眼。他們望着東方,相信總有一個人,會在絕境中給他們帶來希望。
深淵精靈們的力量也被強化了,瑟爾應付得有些吃力。然而更加讓他疲於應對的,是惡神總是低喃在耳邊的話語。
【你不是在給他們希望,真自私,薩蘭迪爾,你是在讓他們去送死。】
【而你的老朋友,那個半獸人混血,也可能要在你看不見的地方犧牲最後四分之一的生命。】
【你覺得自己拯救了誰呢?薩蘭迪爾。】
無論惡神怎麼蠱惑,瑟爾依舊一言不發。
這種沉默漸漸惹怒了惡神,他終於決定使出最後的手段,都伊動了下唇畔,最終沒有阻止他。
“瑟爾。”
瑟爾錯愕地瞪大眼睛。
“……爸爸。”
他不敢相信地看着出現在眼前的幻影,那是精靈王,穿着他的冠冕和華服,正在走向虛空中的高台。他在走向神座,也在步向死亡。
精靈王的虛影就在瑟爾身前,他們只有一個手臂的差距,然而精靈王彷彿沒有看見他,只是專註地攀登高台。瑟爾忍不住伸出手去觸碰,卻什麼都沒能觸及。
“瑟爾,你不該回樹海。”
瑟爾這才注意到精靈王並沒有說話,自己聽見的只是他的心聲。
“我希望你永遠不被束縛,不用背負任何責任,不用犧牲任何自由;我希望你永遠是離開樹海之前的那副模樣,是我從樹上摘取下來的最鮮活的一片綠葉。”神座就在眼前,精靈王一步步走向它。
“不……不要。”瑟爾眼裏流出淚水,“不要,爸爸!不要為了我!”
然而他的阻止沒有起任何作用,精靈王的腳步已經踏上了那吸食生命的神台,那燃燒靈魂的祭台。
“三百年前我沒有給予你的自由,希望現在能彌補。”精靈王俊美無儔的臉上露出一絲帶着期望的笑容,“瑟爾,我的孩子,你自由了。”
在那一瞬間,他的身影化為萬千碎片。乾枯的世界得到了救贖的甘霖,岌岌可危的世界停在了破滅的邊緣。他卻不復存在。
“不!”瑟爾的淚水奪目而出。
【真是可惜。】
惡神看着半跪在地上,突然像是一個孩子一般哭泣的精靈,非常矛盾的,心中猶如割裂般又是痛快又是痛苦。
【他是為了你。瑟爾。】
都伊看向他。
“你過分了。”
惡神嗤笑,用譏諷地眼神看向都伊。
“那你為什麼不阻止呢?”
都伊正準備回答,卻看見瑟爾有了動作。精靈臉上的淚痕像是刀刻在他的心底,光明神第一次無比真誠地希望。
選擇我吧,薩蘭迪爾。
選擇我吧。
惡神卻早有所料,他帶着都伊一起出現在瑟爾面前,為看似絕對不利的自己扔出了一個十分有份量的誘餌。
“如果你選擇我,我可以幫你復活精靈王。”
瑟爾握住劍柄的手抖了抖,兩位神明都緊緊注目着他。
他們聽見了瑟爾的一聲苦笑,似乎是從靈魂中擠壓出的最後一聲嘆息。
“我輸了。”
他終於認輸。他們終於如釋重負,並無比期盼他最終選擇的是自己。
然而,瑟爾的下一句話卻讓他們神色大變。
“我認輸了,以利。”
光明與黑暗兩位神靈還來不及反應,就感覺到一股強大的力量打破了他們的結界,帶走了瑟爾。
……
阿奇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看向自己眼前的那個憔悴、疲憊,似乎下一秒就會幹枯的身影。
“薩蘭迪爾?!”他上去扶住瑟爾,“你不要嚇我,薩蘭迪爾,薩蘭迪爾!你怎麼了?”
他叫喊了半天,卻只聽見瑟爾微弱的聲音。
“我認賭服輸,以利。”
什麼?他望向“阿爾維特”,眼前除了他,哪裏還有其他人。
“你到底是誰?”他怎麼還不會明白眼前人的異常。
“阿爾維特”微笑說:“你不是聽見了嗎?”
該死的,阿奇第一次憎恨起自己的智商。
“所以這就是你要帶我來的地方?薩蘭迪爾說願賭服輸又是什麼意思?”他迫不及待地問,卻害怕聽到回答。
“在回答你之前,我得先迎接兩個不速之客。”
“以利!”
都伊和惡神同時闖了進來。
“這都是你計劃好的,你和薩蘭迪爾!”惡神怒氣沖沖道,“把我們玩弄在指掌之間!”
“你說的合作,其實是與他合作?”都伊看向瑟爾,“我差點忘了,你原本就是他的聖騎士。”
看他們倆的態度,倒像瑟爾才是背叛了他們的那個。
“真是奇怪,傷害他的不是你們嗎?”阿爾維特,或者說附身在阿爾維特身上的以利看向都伊與惡神,“怎麼惡人先告狀?還是說,被我一分為二,又自己一分為三,你們連可憐的智商都被分成三份了?”
哇,這個以利簡直比伯西恩還毒舌。阿奇正在吐槽,卻突然聽見意外的一句話。
“你說呢,伯西恩?”
伯西恩?伯西恩老師?什麼意思,伯西恩老師也在這裏嗎?
“你輸了,瑟爾。”以利又憐憫又慈愛地看向自己的聖騎士,“你賭他們愛你,卻輸得一敗塗地。你要怎麼付我的賭注呢?”
瑟爾推開阿奇的攙扶,自己站了起來。
他走到以利面前,似乎完全沒有注意到另外幾個人的存在,也沒有在意以利對都伊和惡神的稱呼。
“好啊,那就由我來做燭芯吧。”
“燭,燭什麼?”阿奇忍不住要去拉他。
被他拉住的瑟爾側身看向阿奇,露出一個微弱的笑容,“你很厲害,阿奇,毫不愧對你的姓氏。”
“我……我根本什麼忙都沒幫到。等等,薩蘭迪爾,你打算做什麼?”與他同樣敏銳的,還有都伊與惡神。他們都緊緊望着他。
“如果沒有你,我根本不會有這個孤注一擲的機會。雖然我失敗了,但是你已經給了這個世界一個新的希望。”瑟爾溫柔滴望着這個曾經的法師學徒,“你研究出了真正的‘抗體’,是不是,阿奇?”
即便是都伊與惡神,聽到這句話也忍不住側目看向阿奇。
“不,我……那只是一個‘抗體’啊。它除了治療‘魔癮’,根本沒有別的用處。”阿奇迷惘道。
“它是新世界的希望。有了它,即便所有人都失去了魔力,卻再一個沒有魔法的世界裏生活得更好。”
“魔癮”抗體,不僅奪取了人們的魔力,也解放了這個需要不斷用神明的生命循序不斷提供魔力的世界。而在一個不需要使用魔力,甚至不需要擁有對神明信仰的世界,未來會怎樣呢?
瑟爾相信雖然可能要經歷一些波折,一切最終都會重建——因為他正是從那樣一個世界而來。一個雖然沒有魔法,卻仍然充斥着奇迹的世界。
只是在這裏,點燃這個世界還需要最後一份燃料,去為所有的生命都注射“抗體”,那就是點燃新世界的燭火。
以利也有點意外,他本來以為成為這燭火的會是都伊或者惡神,沒想到卻是瑟爾。
“你確定嗎?”
“我確定。”瑟爾說,“我不是早就說了嗎?願賭服輸。怎麼,難道我一個還不夠嗎?”
“夠是夠了,可是……”以利似乎有些猶豫。
瑟爾看着他,突然笑了。
“你可真不是一個合格的造物主,也不是一個成功的畫家。”
不知道為什麼,在他說出這句話的瞬間,以利的神情發生了從所未有的變化。
“是嗎?”以利笑道,“記得以前也有人這麼說過,在我和他第一次見面的時候。”
【喂,為什麼你畫畫,卻拿着刀叉?】
真是奇怪的生命。以利感嘆,明明沒有信仰,卻比誰都更堅守信念;明明弱小不堪,卻總是一力承擔一切。
“真想看看創造你的那個世界。”最後,以利這麼對他說,“一定是個比我所創造的這一個有趣很多。”
“嗯。”瑟爾對他眨了眨眼,“至少那裏沒有這麼多隨性妄為的神明。”
“等等!”都伊終於站不住了,他心中的不安越擴越大,甚至讓他的指尖都微微發顫,“燭芯是什麼意思?沒有魔法的世界又是什麼意思?”
瑟爾終於回頭,看了他,或者是他們一眼,卻說出了一句不相干的話。
“我做出選擇了。”
【“現在,小偷。”黑袍法師說,“自殺,或者被我殺死,你可以選擇。”】
【“既然你是占星塔的法師,那麼或許你會預言到,我是為何而來。”】
瑟爾做出了選擇。
預言師無法預言自己的命運。
都伊和惡神還沒能明白瑟爾那句話里真正的意思,就看見以利似乎等得不耐煩地在瑟爾額上輕輕一拍,就這一下,銀髮精靈瞬間和他的父親一樣分崩離析化作無數碎片,那些碎片甚至沒能再他們面前多停留一下,就乘風遠去,一粒不剩。
以利看着指尖遺憾地嘆了口氣。就在這時,他才聽見耳邊一聲暴怒的,夾雜着不可置信的怒喊。
“你做了什麼,以利!”
他回頭去看,沒有看見兩個分裂的都伊和惡神,卻看見了一個完整的雙目赤紅的,近乎於瘋狂的——
“伯西恩。”
以利微笑道:“我還在想你什麼時候能拼回來呢。畢竟我最開始創造你的時候,你既不叫都伊,也沒有深淵之主這麼庸俗的名字,你就叫伯西恩啊。”
伯西恩,一分為二成了都伊與惡神,又陰差陽錯分出了一個人類的自己。可歸根結底,他才是最初的那一個。不是都伊制和惡神造出了伯西恩,而是伯西恩製造出了都伊和惡神。他即是伯西恩,也是都伊與以利。在他以人類的身份死亡的那一刻,他們三個就已經融合為一體,合而為一。
伯西恩揉着太陽穴,他本不是人類,這時候卻和人類一樣感受到了太陽穴的血脈突突跳動的痛苦。
“你做了什麼,障眼法?”他低吼道,“你讓他回來。”
“回來?這是他賭輸的代價。”
“他是你的聖騎士!”伯西恩沖他怒吼,“你就這麼對他?”
以利反問:“你有資格說這句話嗎?我對待他有你一半殘酷嗎?你告訴他你愛他,卻讓他目睹自己所愛的人相繼墮入死亡,讓他知道精靈王自毀的真相,擊潰他的意識,米分碎他的脊骨,這些不都是你做的嗎?”
伯西恩深深喘着氣,捂着胸口,顯得痛苦而又無助。
“歸根到底,你所說的‘愛’根本抵不過你的私慾和偏執。你想要剝奪他除了你以外的一切,你想要毀滅他又控制他。”以利看着伯西恩,突然笑了,“知道我們賭的是什麼嗎?”
伯西恩抬頭望向他。
以利輕描淡寫地吐出真相。
“我告訴了他你的真實身份。我和他賭的是——你會不會因為對他的愛,而放棄復仇。他輸了。”
【我輸了。】
【願賭服輸。】
在那一刻,瑟爾所流的淚,一半因為希望被毀滅的痛苦,一半因為對愛的信念被米分碎的絕望。
“我找到了創造新世界的方法后,就一直在尋找成為燭芯的候選人。我開始想選擇你,但是瑟爾,他在知道真相后和我打了一個賭。如果贏了,我就必須選擇其他的方式點燃蠟燭。”
“……他是什麼時候知道真相的?”
以利想了想,“也不是很早吧,在踏入你製作的這個迷陣的時候。”
所以,他早就知道伯西恩還存在。
在被都伊和惡神設下陷阱的時候,他知道這是伯西恩;在惡神惡意地用精靈王的死亡來擊潰他最後的心理防線的時候,他知道這是伯西恩。那個曾經對他說“我會守護你所想守護的一切”的伯西恩。
以利離開之前,在伯西恩肩上拍了一下。
“恭喜你自由了。以後這世上,再沒有束縛你的枷鎖。”
【再沒有能束縛你的枷鎖,也再沒有相信你所愛之人。】
講台上的老師讀完最後一行字,闔上了書。
“好的,現在誰能給我把創世史簡要複述一遍?”
他還沒能到回答,講台下,一個長着惡魔犄角的孩子突然被同桌揍了一拳,倒在地上。
“都怪你們!”他的同桌,一個有着狼耳朵的女孩眼淚汪汪,一邊騎在他身上揍一邊哭道,“都怪你們這些壞人,薩蘭迪爾那麼可憐!”
老師連忙去拉開他們倆。
“這不關他的事。親愛的,你冷靜一些。”
“可都是他們惡魔乾的好事!”女孩吸着鼻涕哭道,“我討厭他們。他們害的薩蘭迪爾那麼可憐。”
“我,”被他壓着打的惡魔男孩也跟着哭了起來,“我也不想當惡魔的呀!我又沒有害薩蘭迪爾,哇,我討厭爸爸媽媽爺爺奶奶!”
老師看着突然開始埋怨起自己長輩的惡魔男孩,無奈道,“好了,那時候你的爸爸媽媽爺爺奶奶也還沒出生,即便出生了,他們也沒有參與。因為真正傷害過薩蘭迪爾的惡魔,後來都被伯西恩毀滅了。”
女孩和男孩聞言,一起迷茫地看過來。
“為什麼呀?”
“明明他才是最大的壞蛋。”
下課鈴聲突然響了起來,老師推了推鏡片,笑道。
“這又是另外的故事了,我們下一節課再講。”
“哇,老師又來這招!”其他的孩子們紛紛道,“總想用這招騙我們來聽選修課!”
看着孩子們踩着鈴聲離開,老師無奈地聳了聳肩。他收拾起教材,自言自語地道:“如果不這樣,誰來聽他們的故事呢?”
他走到了窗戶邊,打開了教室的窗戶。
這是都城內最高的一座塔,創世史選修課就在這座塔里上課。從他的這個視角看去,天空中交錯并行的魔動蒸汽飛船之下,是井然有序規劃的地面輕軌,而在這些充斥着科技氣息的煉金物品之外,也有騎着天馬的精靈和半魔生物時不時飛過。
這是一個新的世界,一個魔法衰弱后萌生了新的奇迹的世界。
而他腳下的這座城市,伊甸園,最中心佔地百頃的城市廣場裏豎立着自建國以來所有為新世界犧牲的人們的雕像。那裏有長着巨鷺翅膀的半獸人騎士,有銀髮藍眸的俊美精靈,在精靈的雕像旁邊,還有一個帶着精靈冠冕卻長着一雙獸人耳朵的年輕女性雕像——伊甸園的創始人。
每年祭日,無數人帶着鮮花和感謝去祭拜他們。而他卻從未去過,他只在這個遠離市中心的高塔上,看着那些已經成為了雕像,永遠無法再次從記憶中鮮活過來的故人。
誰會想到,阿奇·貝利沒有成為法師,沒有成為畫家,卻成為了一名古代史老師。
以利最後離開前,給予了他不知是祝福還是詛咒的“永生”。
“總得有人記得他們。我覺得你比較適合。”
自那以後,他再也沒有見過那位眾神之神。
“我比較適合嗎?”阿奇笑道,“說不定是真的。換做其他人,估計早就瘋了吧。”
可他卻不會瘋,永生的每一天對他來說都是驚喜,這個新生的世界永遠都有新的奇迹在等着他。而今天,又多了額外的一個。
就在他轉身的那一刻,他聽見了一道熟悉又陌生的聲音。
“真意外,沒想到你真做到了,一千年都沒有讓人忘記他們。”
“正好我也去進修了一下,學會了一些新的知識。你有沒有聽過可再生資源這個說法?”
“你說,燭芯能不能再生呢?”
是誰?!
阿奇轉身望去,卻沒有看見任何一道人影,只有清風悄悄落在他手心。
同一時刻,在永無光明,永無聲音,永無希望的死寂之地,沉睡了許久的人睜開雙眼,看見被他緊緊摟在懷中的,用盡所有力量保護住的最後一片銀色光輝,開始散發出越來越閃亮的光芒。
那雙沉寂的黑眸里再次燃起光亮,他虔誠地低下頭,一遍又一遍,小心翼翼親吻着那抹光輝。
高塔上,阿奇愣了一會,隨即哈哈大笑起來,那笑聲隨着中伴隨着遲來的暢快宣告。
“賭贏的是你啊,薩蘭迪爾!”
薩蘭迪爾·以利·安維雅。
安維雅是他的族群賦予他的姓氏,以利是他的神明賜予他之名,薩蘭迪爾是所有人呼喚他時的名字。
他用自己的性命做了最後一場豪賭。
並且,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