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100 藥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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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輩子能不能找回來愛呢？她不清楚，卻依稀間明白，當江曉把衣服讓給自己的那一刻開始,什麼東西隱隱約約開始萌芽了。

半個月後，當第三場月考結束的時候,本市又下了一場大雪。

雪下的時候不太冷，但是融化的時候很冷。她本來吃的就少，到了冬天身體無法保溫，全身都冰涼冰涼的。想想，動物到了冬天都儲存脂肪呢！只有她這種大傻瓜，選擇在這麼寒冷的天氣里減肥。結果弄得算是“饑寒交迫。”

幸好，身體上的不適應沒有影響到她的成績。

月考的佈告欄上,她的名字僅僅排在江曉,穀雨菲之下。年級排名第五。

幾個老師樂得合不攏嘴。一班,二班兩個奧賽班一直在暗搓搓較勁,看哪個班的平均分更好。但自從宋楌走了以後，一班的平均分就拼不過二班了。現在她強勢加盟，一下子把全班的平均分都拉了不少。足足超了二班0.8分。

她看着鮮紅的成績，心想三個星期以後的期末考試肯定沒問題了。

不過和成績比起來，她更關心自己的體重。好在,已經度過了減肥的平台期,體重正在逐步下降。

她又上網找了不少減肥的偏方。什麼中藥魚腥草加紅棗,生山楂,干荷葉……輪流煮湯喝。又買了一大袋子的魔芋粉來當代餐粉。但是這種粉末,一泡就漲成了一碗漿糊。沒有一點點脂肪，也沒有一點點的味道，作用只是讓肚子不那麼餓而已。

還有什麼酵母生吃，喝醋，紅酒加奶酪……所有的方子，都往自個身上砸過來。

很快，她就把主食全部置換成了減肥餐。體重也保持着降落的趨勢，165的大關即將看到希望。

到了臨近期末考試前一周，班長又代表學校前去探望宋楌。順便把移動骨髓庫她也帶上。

但這一次，她們來的很不巧。因為宋楌正在做骨髓穿刺。

所謂的骨髓穿刺術，是採取骨髓液的一種常用診斷技術。但凡是得了白血病的人，都要做這個。做了骨髓穿刺以後，才可以知道紅細胞、白細胞、血小板數量增多或減少及形態學異常。為接下來患者的進一步治療提供方便。

可是什麼叫骨髓穿刺呢？就是先選取病人的穿刺部位，進行局部消毒、麻醉，然後將穿刺針刺入骨髓，抽取骨髓液。

當宋楌被推進去的時候，她目送着，好像看着一個人被裝入了骨灰罐子裏頭。

可骨髓穿刺的床比骨灰盒可怕多了。宋楌脫掉了上衣，清瘦的腰部用一條藍色的毛巾蓋住了。醫生用錐子一樣的針扎入了他的腰下骨盆處。

穀雨菲捂住了嘴，眼淚啪嗒一聲就掉落了下來。她趕緊拉走了班長：“我們不要再看了。”

實在是太於心不忍。

醫院的長椅上人滿為患，穀雨菲靠在了她的肩膀上，弱弱地問道：“釋心，你說宋楌什麼時候可以好？”

“我不知道。”她比她還迷茫：“我們還是下午再來看他吧。”

“說的也是，那一起去吃個飯。我請客。”

進了肯德基以後。穀雨菲去點餐，她知道唐釋心最近吃的很少很少，就點了一桌子的美味款待她。但穀雨菲的好心顯然用錯了地方。她先是推辭不肯吃：“我早上吃的太飽了，現在不餓。”

“撒謊，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早上沒去食堂？”

“班長……”

“還當我是你班長的話，你就把這個漢堡包給吃了！”穀雨菲拿出了班長的威嚴。

沒辦法，她開始吃了。第一口嚼下去，頓時美味席捲了全身的每一個細胞，長期忍耐飢餓的胃部，也重新開始叫囂着進食。

就這麼一口，她居然生出了一種無邊無際的快感，好像騰雲駕霧在雲端一樣……這種快感，太讓人上癮了。

她害怕了，想一想，上輩子也是不經意間吃了什麼，然後，慢慢醞釀成了暴飲暴食。

於是道：“班長，我現在不餓。這個漢堡包我帶回去吃吧！”

穀雨菲點了點頭：“好吧。”看了下手錶，時間快到了：“走，我們去看看宋楌。”

宋楌這時候已經骨髓穿刺完畢，但麻醉藥的藥效沒有過去，他還躺在觀察室裏面。緊閉着的雙眼，絲毫沒有要醒過來的跡象。

“走吧，宋楌要休息了。”她拉走了依依不捨的班長。

見過宋楌以後，她們就回到了學校。一路上，穀雨菲還沉浸在早上骨髓穿刺的一幕中，她也緊緊握住了班長的雙手，告訴她：“宋楌肯定不會有事的。”

“謝謝你。”穀雨菲停在她的肩膀上，彼此交握着手，彷彿心事都想到了一塊去了。

可是她並不是很明白：“班長，我不能不能問你一件事兒。你為什麼這麼喜歡宋楌？”

“我……好吧，我跟你說，那是初二藝術節的時候，宋楌他代表我們班上去進行唱歌比賽……我也不知道怎麼了，就覺得他和別的男生很不一樣。他唱起歌來，好像就能唱進人的心裏。”穀雨菲喃喃訴說著，好像，當初霓虹燈下，那個低聲吟唱的少年就在眼前。

宋楌那天的表演曲目是《小情歌》。他唱到那一句“就算大雨讓這座城市顛倒”的時候，目光逡巡過台下起鬨的少年少女。剛剛好目光觸碰到了她。

是誰，不經意間，偷走了少女的芳心。只因他在人群簇擁當中的一次回眸，顛倒了眾生。

她發現，穀雨菲在說這段往事的時候，臉上的表情是最幸福而甜蜜的。

忽然間，她很羨慕穀雨菲。心中懷着一個人，即使遙不可及，但是回想起來也會微笑而談。

那個人啊，曾經多麼多麼的光彩奪目，曾經在人群中多看了我一眼。雖然生死簿上沒有百年之約，卻在那一瞬間，得到了我們最想得到的永遠。

回到學校以後不久，期末考試來臨了。

考試對於她來說，那就是小兒科。所以她並不是很擔心分數的問題。

一周以後，成績就出來了。她如願以償蟬聯了全班第三，什麼三好學生，進步標兵的獎狀拿到手軟。幾個老師還鼓勵她參加最後一屆班幹部的評選。當然，這都是下學期的事情了。她首先要做的是利用這個寒假衝擊150斤。

如果再拖延下去，宋楌的白血病進入晚期，那麼骨髓移植也救不了他的命了。

時間就是生命，這句話不假。

很快，放寒假了，在家試了半個月她最終認定了三個減肥的偏方：決明子，山楂，車前子三樣混合泡的茶。荷葉大麥茶。以及魔芋粉混合可可粉吃。每日每夜，她就這三個方子吃，頂多再加一點水果輔助一下。其餘的就什麼都不吃了。

到了過年的時候了，奶奶做了一桌子的好肉。她一口都沒動。好在陳集也過來他們家蹭飯，幫忙把大魚大肉都解決了。

吃完了飯，陳集就一直盯着她看，問他幹嘛，陳集就道：“阮阮，你怎麼瘦的這麼快？！我今兒回來一下子都沒認出來你。”

“我這哪裏算瘦了。”她裝了小半碗粥，習慣了飢餓，就無所謂了：“等到了明年，你再來看我，我就是個正常體重的女孩了。”

陳集眯着一雙小小的色眼：“我在想啊，如果你瘦下來，長得也好看的話，那你不如當我女朋友。”

“你想得美。”她泡了一杯決明子菊花茶，吹一吹熱氣：“都初三的人了還想着泡妞兒。你忘了中考啦？等我們考到了好的高中，還怕泡不到好妞兒？如果去了四中那種學校，你就和一些小太妹混在一起吧你。”

四中，是他們本地口碑最不好的高中。在當地人的口中，就是“四中出來的都是混混。”

“得了，打死老子都不去四中那種地方。還不被那學校的混混給整死。”陳集倒是不害怕：“再說了，中考考砸了，大不了我出國留學唄！”

“留學你個頭。不如好好學習，咱們一起考上省立高中還不是美滋滋？”

“好，那我考給你看。”

送走了陳集，她又拿出課本開始看書。

省立高中……是她上輩子的母校，也是夢想開始的地方。

這個神秘的宋楌，未見其人，倒是聽了不少的傳說——就在半年之前，宋楌上課的時候鼻子出血，昭示了一場不幸的來臨。僅僅一個星期以後，他昏倒在操場上，被送到了醫院去。

宋楌他患了急性白血病，俗稱血癌，是一種可怕的造血幹細胞惡性克隆性疾病，當他確診的時候，一班所有的女生都哭了。

從此以後，班上就多了一張空着的座位，一些人的心中也就盼望着一個奇迹。

比如班長穀雨菲，今天集會的組織者——

“想必大家都知道了，宋楌現在找不到合適的骨髓，情況很危險……”頓了頓，她痛心疾首道：“所以我們班上有一個算一個，周末都去醫院驗個血……如果有人能骨髓匹配，那就一定要救救宋楌。”

原來他們的目是這個，所以才“不能告訴老師和家長。”

站在穀雨菲旁邊的，是哭泣的肖婷。肖婷本就是班上最漂亮的女孩，眼下更是楚楚可憐，一顆顆眼淚滾落下來。

班上的氣氛一下子就沸騰了！

“對，宋楌是我們的語文課代表！我們不能對他見死不救！”

“我帶頭第一個去抽血，到時候誰退讓了誰是小狗！”

“要是我能骨髓配對成功了，那我立即就做手術把骨髓移植給宋楌！”

同學們都是群情踴躍，一個個的，貌似都恨不得立即把骨髓挖出來捐獻給那個宋楌。

唐釋心不由得感慨。這群娃娃真的太單純了，他們的心靈，還沒有被社會所污染，想急人之所急，完全不會考慮什麼“不可行性”。但是在她這個二世人看來，這個宋楌，大概是不可能活下來的。

因為，她了解過這種非親屬之間的骨髓配對，聽說配對成功的幾率根本就不到十萬分之一，如果中華骨髓庫裏面沒有找到合適的配型，那基本上沒希望找到合適的捐獻者……再說了，就是骨髓配對成功，後續五年內複發的概率也大，而一旦複發就是九死一生……

然而，都說出了“誰不去誰就是小狗”這種話了，她也不是想當汪汪的人，就去抽血吧。

到了周末，果然不出所料，縣醫院裏面人山人海。一看，還都是熟面孔，班長穀雨菲帶頭，肖婷點名外加監督，領着他們一班浩浩蕩蕩五十多人的隊伍去抽血了。直接把抽血的地方給堵了個結結實實。

但是輪到自己的時候，就有些女生退縮了。歸根到底，她們這些花園裏的花朵，還見不得血光的。

何培培也在其列，還悄悄問她：“捐獻出去骨髓了，那我會不會死呀？”

這話不巧被另外一個女生聽到了，她“哇！”地一聲就哭開了，說自己是獨生子女，不能這麼早就死掉。求求穀雨菲和肖婷放她回家。

穀雨菲當然不肯讓了，還說：“你要是對宋楌見死不救的話，那你就不是我們一班的人！”

她有些無語，回憶了下腦海中關於骨髓配對的片段。好吧……好像說這個骨髓配對，其實就是人類白血球抗原配型。但是完全相符的概率非常低，即便是同胞兄弟姐妹也僅為1/4。所以，班上的同學基本上都是瞎擔心。

不過，這個做骨髓配對需要檢查好幾次血液。也不知道，這群孩子是怎麼做到的，居然安排了他們真的去做血型配對，幾番檢查下來，其餘同學都淘汰了。

只有她，巴望着自己早點被淘汰，結果血液的每一種型號都符合那個宋楌。

這事兒就有點小恐怖了。

最後一項檢查叫做HLA初配檢測，這也是最重要的配型檢測手段，這檢查要一周后出結果。

一周以後，當她拿到檢測單，自己都不敢相信——居然真的全部都吻合！

當天，穀雨菲帶着她去了宋楌的醫院，直接找到了主治大夫：“王醫生，我們班上這個女生的血型和宋楌符合，她能不能捐獻骨髓？”

這句話簡直把人家王醫生的大牙給笑掉了，還沒來得及科普一下骨髓配對，穀雨菲就掏出了一疊化驗單子。

好了，穀雨菲也是時候攤出底牌了：“HLA初配檢測單，你看是不是這個？”

王醫生笑不出來了，他一張張單子看了過去，最後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你跟我過來一下。”

這是今天抽的最後一管血了。她捲起了袖子，讓護士小姐抽啊抽，刺痛中，還有些感覺不切實際：如果自己不是調來了一班，根本就不會來醫院，也不會出現這一出……難道，這個“宋楌”的命運，真的要因為自己改變了么？

等最後結果的時候，穀雨菲和肖婷一直陪在她的身邊。

肖婷前幾天還趾高氣揚的，現在默默坐在她身邊削蘋果不說話了。穀雨菲特地去看了下監護室里的宋楌，回來的時候，眼眶是紅的。

等她去拿化驗單的時候，也是穀雨菲第一個衝到了前面，反而顯得比宋楌的正牌女朋友還積極。

難怪何培培之前提醒過她：“小唐，你知道為什麼穀雨菲非要救宋楌嗎？因為她暗戀宋楌，但是全班人都知道她暗戀……”所以這個暗戀忒失敗，不過，這個救人的想法還是值得肯定的。

她也知道，所謂的骨髓移植，其實就是移植造血幹細胞。造血幹細胞的主要作用是造血，移植給了對方以後，對方就用你的幹細胞造血。從醫學方面來說，這個人的血液是世界上和你最相似的血型，就算是雙胞胎都做不到那麼相似。

這就代表……移植了以後，這世上就多了一個傳承她血脈的人么？那麼這個人又算是她怎麼樣的存在呢？

正在胡思亂想間，穀雨菲忽然大哭了起來，又跑過來用力抱住了她。

力氣之大，好像沉浮在深水區的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而肖婷反而顯得有些冷漠：“你的骨髓和宋楌的完全匹配，可以做骨髓移植。”

“老天保佑，太好了！”穀雨菲擦了擦眼淚，又道：“我現在就打電話給宋阿姨！”

“班長，這個電話還是我來打比較好吧？！”肖婷忽然半途殺了出來。對啊，她畢竟才是宋楌的正牌女朋友，整個一班的人都知道。

唐釋心呵呵了，直接問了：“是誰想出來讓全班同學來抽血的？是誰組織我們來的？”

肖婷哼了一聲：“你問這個做什麼？”

“不做什麼，只是我要提醒某些人：別把別人的功勞都搶過去。既然是班長好心好意要救宋楌同學，那這個報喜電話應該她來打。如果是你來打，對不起，我還沒答應捐獻這個骨髓！另外呢，我想自己跟宋同學的家屬好好談談。”

老虎不發威當我是病貓是么！

一番話說得肖婷目瞪口呆，估計是沒想到，她個“死胖子”居然如此犀利！

撇開了肖婷，她有話跟穀雨菲談談，就跟她一路逛到了樓下的花園中央。

醫院的環境氛圍很宜人，一叢花壇的圍繞當中，有噴泉在播撒清涼，天空沒有翅膀的痕迹，不遠處卻有鳥兒的低鳴。

有一件事她想要弄清楚：“班長，你為什麼對那個宋楌這般好？”

“……實話告訴你，我是喜歡宋楌。”穀雨菲倒是大方承認了。只不過一天的時間，她們貌似就成了交心的朋友。想來也是，人類在面對共同的危險時，最容易團結一致了。

但她不是很明白：“為什麼宋楌的女朋友是肖婷？”

“因為……肖婷家很有錢，她會彈鋼琴，又長的漂亮。”穀雨菲低下了頭：“我沒有肖婷那麼優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