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你和狗DOG 02.1

檔案：

德國黑背（退役軍犬）

年齡：狗齡16/人齡32

身高：188cm

原名：典範

現名：阿布斯

品種：GermanShepherd/德國黑背

毛色/瞳色：黑與紅咖/深黑

犬齒似剪，咬合緊密有力，耳朵直立，眼深黑，頸部肌肉發達。

人形的體態高大而精瘦，似乎完美地處於力與敏捷的平衡點。

容貌俊美、神情威嚴、脊背堅毅、步伐端正，曾獲三十二枚重要勳章，以讚頌他在偵查、追蹤、緝毒、偵查爆炸物、救援、追捕兇徒、與外星入侵物種戰鬥中所立下的汗馬功勞。

——執行任務時人類外形處於保密狀態，以避免將來離開部隊引來仇殺。服役期間長期以犬型狀態為人民服務。

軍犬，ShapeshiftDOG里的中校，現年16歲（犬齡）/32歲（人類年齡），提前兩年退役。

在阿帕利星系恐怖分子襲擊事件中左前肢嚴重骨折並留下殘疾。飼養、訓導並與他並肩作戰的上級兼“父親”亦在此役中光榮犧牲。

現獨居於有哨兵站崗的瓦爾基里軍區大院，無限期享有中校一切的榮耀與權利，以及一年二十萬八千六百地球幣的退役軍犬補償金——直到死亡，直到被新主人領養。

除此之外，可選擇更換職業，或自行選擇認可的主人。前者是大多數軍犬的選擇——為了避免孤獨，也為了保留傲骨。但他們的內心仍舊渴望人類、家庭、愛。

他比任何shapeshiftDOG都更驕傲，決無法認同向主人低首擺尾的生活——儘管搖尾巴是狗的本能。

他有堅固、穩定的價值觀，是一個沉靜、嚴謹、獨立而自尊的成年大型犬類，概不接受訓斥和責備。

他曾提出“領養申請”，又親自將前來領養的人員打發——哪怕對方是書記或者司令。因為他無意成為他人的保鏢或者看門狗，哪怕此人地位顯赫。

他的面容威嚴沉靜，步履總是穩定，既不過快也不過重——彷彿提出“領養申請”只是他閑來無事的一項消遣。只有他自己在透過鏡子刮凈下顎堅硬的鬍渣時，才能從那雙毫不顯山露水的雙眸中看出深藏其中的渴望。

渴望家庭，渴望愛。渴望一雙人類的手撫摸頭頂長而直立的雙耳。

有時，他站在波音鐘樓的巨鐘下，用望遠鏡眺望這座他守護過的城市，眺望遠山和河流，眺望行人和車輛。

曾經，弗雷，華納神族的首領，渴望見妹妹芙蕾雅一眼而登上希利德斯凱拉夫寶塔，坐上屬於奧丁的寶座。就在這裏，他看到了千里之外的吉爾達，並為她放棄了自己的寶劍。

他在鐘樓上看到了你。

*

“很多人都不願意領養老狗，因為他們知道很難取代它們舊主人與之建立起來的情誼，尤其這條狗又是受過格鬥訓練的大型犬，這使他們害怕自己會遭到攻擊。

‘中校’的前爪曾經受過重傷，所以當他使用犬型時，走路會不平穩。他的前爪不能負重物，也不能承受過大的壓力。一旦再次骨折，很可能落下習慣性骨折的後遺症。

而且你知道，‘中校’從小就在軍隊中出生，執行任務又必須保持犬型，除了軍部培訓他的技能，他在其他方面並無一技之長。普通寵物哄人開心的技巧，他也是一竅不通。如果你想要的是一隻活潑可愛的寵物，那麼你難免會大失所望……”

眼前負責軍犬領養的工作人員將你沒有考慮的弊端一一例舉，簡直到了嘮嘮叨叨的地步，這令你有些哭笑不得。十八個小時之前，也是這個聲音的主人十分熱忱地向你介紹德國黑背血統的退役軍犬‘中校’，誇獎他是多麼的能幹，能將被子摺疊成完美的正方形，洗衣服縫襪子樣樣能，斗得過惡犬，換得了新鎖，甚至恬不知恥地安利人家的美顏。當你詢問應該帶什麼見面禮的時候，還熱心抖出辛苦扒來的小秘密：“‘中校’愛吃甜食！”

現在對方卻是一臉不孕不育的表情，聲音四平八穩、毫無起伏地向你介紹‘中校’的一切短板，好像誠心要打消你領養的念頭。

你提出了心底的疑問，眼前的人員卻瞄了一邊不透光的玻璃牆一眼，這才對你說道：

“不管是人與人，還是人和動物之間，最重要的都是信任。人們對於幼年shapeshiftDOG並不存在信任危機，因為從一開始，他們就處於掌控地位。但是領養成年的、理智完備的大型犬則不同，你可能對於軍犬會抱有不切實際的幻想，或者你根本沒有考慮過以後如何相處的問題，而我事先提出這些問題，就是希望你能夠切實的考慮，自己是否能夠信任這樣一位陌生的獸人進入你的家庭。哪怕他是雄性、比你強壯、並擁有一位曾經撫育教導他十六年的人類父親——即使如此，你也相信你能成為他的主人。”

你微笑起來：

“我想是的，我很喜歡他。”

你曾事先收到過“中校”的犬型照片——人形還屬機密，不得外泄，不過眼前的工作人員之前將“中校”描述得好像軍裝照的馬龍白蘭度。

兩張照片中，一張是黑背小時候的照片——金棕色和黑色的亮閃閃的皮毛，吐着粉色的舌頭，前肢粗粗的、短短的，腦袋上兩隻厚而軟的耳朵被風吹得往右掀去，一隻貼在臉側，一隻蓋在腦頂。看上去憨而機敏。

另一張是成年黑背的照片，照片上的黑背果敢而可靠，強壯而警覺，外形看上去和狼有點相似，但顯得強悍卻不兇狠。

你並不知道“中校”是他的軍銜，而以為他的名字就叫“中校”。

“既然這樣，”工作人員露出了笑容，“就約個時間見面吧。”

*

玉淵公園。

你雖然疑惑為什麼領養一個shapeshiftDOG怎麼弄得好像相親，不過這種吐槽也只是在內心一閃而過。

你按照收到的簡訊尋找“夢響亭”，在偌大的玉淵公園轉了兩圈才找到了臨山傍湖、兩邊根植一些瘦竹的“夢響亭”。坐在亭中的男人一套熨燙齊整、裁剪合宜的制服，坐在亭中的石凳上，正微垂着星眸看着手中的報紙。

也許是因為長期的戶外訓練，他的皮膚是一種淺金的蜜糖色，好像是陽光下蜂蜜發出的光似的。劍眉星目，鼻樑挺直，薄唇緊抿——單論五官，真的是比很多偶像明星更具風華，只是眉目間的肅然正氣，令人無法升起輕浮的狂想，彷彿連讚美他的容貌都是種不尊敬。

雖說是三十二歲，氣質可能比大都數三十多歲的男人更為沉穩，但是比起熬夜而帶了點黑眼圈的你，看起來反而更顯精神抖擻。他拿着報紙的手一抖，抬起頭看了你一眼——一雙眼睛如雨後碧空，黑白分明：

“請坐。”

你好像是見到了長輩不知如何自處的小孩，挪過去坐在他對面的石凳上：

“對不起，我來遲了，害你等很久了吧……”

“沒有，”

他淡淡地道，“是我特意來早了。”

“我叫斟尋……”

“我知道。”

你剛想稍介紹自己，轉頭又想到收養機構的人員已經調查過你，他應該看過了你的資料。

“我以前的名字不便透露，你可暫且叫我‘中校’或者‘黑背’便可。”

亭子裏再度陷入沉默。

你瞥了眼攤着的報紙，就瞥見“美國右翼”怎麼怎麼的，頓覺頭大。

沉默使人尷尬，你思緒半飄，不知怎的想到了以後瑣碎的日常，心裏盤算着該買些什麼狗狗用具，因而隨口就問了一句：

“你喜歡吃什麼狗糧？”

中校微微一怔，隨即抿緊的唇的唇角微微一翹：“我不吃狗糧。”

“……”

你還沒有養shapeshiftpet的經驗，忽略了他們比起動物更具有人類的特徵，竟然犯了將其當成動物看待的錯誤，你覺得自己估計是惹到中校了，頓覺羞窘，連忙道：“對不起。”

“沒什麼，只是部隊裏的伙食是固定的，我沒有吃過狗糧，以後試一試也未嘗不可。”中校交叉手指的雙手擱在石桌上，坐姿端正，面容雖然沒有顯得十分溫和，但也不見有絲毫不快。像他這樣氣質正直的人大約確實不會在意你言語上的一些冒犯，更不會打些心口不一的官腔。

你頓時輕鬆起來，甚至比一開始放得更開了，因為你敏銳地察覺到眼前這個不苟言笑的男人其實內心十分寬容。

“吶，你要吃巧克力嗎？”

你從兜里掏出特地買的骨頭狀巧克力，因為你還記得工作人員說過他喜歡吃甜食的話。你本來想說這是見面禮，但看到他兩手空空，沒帶什麼東西，怕對方因為沒有回禮而不好意思，又加上自己給的也不是什麼貴重事物，因而當作是朋友間互相請吃零食般說出來。

不過這根十厘米長，被包裹在銀色錫紙里，又系了黑金色蝴蝶結的巧克力骨頭是你特意從德國代購的，價格稍微有點不菲便是了。

“謝謝，我不吃甜食。”

然而中校微笑着拒絕了，淡定的眼神甚至沒有認真地瞄過巧克力骨頭一眼。

“這樣啊……”你略微有點失落，並不知道軍犬有“拒絕投食”的軍規——為了防止歹徒通過投毒來傷害軍犬，每個軍用shapeshiftDOG都要接受“拒絕陌生人的食物”“拒絕地上的食物”甚至“攻擊用食物誘惑他們的陌生人”的軍事訓練。

“我們出去走走吧。”

中校站了起來。這時你才發現他比你高了將近半頭。看看他筆直的長腿，再看看你因為長年蹺二郎腿而變O的羅圈腿，你感覺到了什麼叫“人不如狗”。

你走出亭子的前一刻想到了被你擱在石桌上的巧克力，畢竟是你代購來的，丟了太可惜了，你轉頭想把它拿回來，然後就發現它消失了！

你十分驚訝，而你圍着石桌轉了一圈也沒有找到那塊巧克力。你大為疑惑，看了正直臉回視你的中校，覺得讓人家等久了不好意思，只好放棄找那塊好像人間蒸發的巧克力。

後來你猜是上校趁你站起來的時候拿走了巧克力，並趁你在找巧克力的時候吃掉了它。不過你實在想不出他是怎麼做到剝錫紙不發出聲音，並無聲無息地把那麼大一根巧克力在頃刻間咀嚼下腹的。

總之，他一臉正直而淡然地帶着你在玉淵公園散步。

玉淵公園裏有很多野貓，附近的居民常常會過來給野貓們餵食，所以這些野貓完全不怕人。

一隻三□□旁若無人地在水泥地上打滾，時不時露出雪白的肚皮，十分可愛。

你看了貓兒片刻便蹲下身去，你見它並不排斥你的靠近，就想伸手摸他。但是中校制止了你，面對你的不解，他解釋道：

“如果它不想讓你摸，它就會攻擊你；如果它願意讓你摸，那是它喜歡你。它喜歡你，所以在你面前打滾吸引你。如果你撫摸它，就是告訴它：你也喜歡它。那它就會對你所有期待、有所渴望。你準備好了接受這份滿懷期待與渴望的信任之情了嗎？還是準備隨時消失在茫茫人海之中？如果不曾被人類投喂，它本可以忍受飢餓；如果不曾被人類愛撫，它本可以忍受孤獨。”

他的聲音低沉，深黑的雙眸將你凝視，使你惶然收手。而他則欣慰般地露出長者般的慈愛笑容——其實他只是不想讓你摸其他動物而已。

應屆畢業生，目前在雜誌社實習。

從未養過動物，曾有養死仙人球的經歷。

單身、熬夜、賴床，廚藝奇差。

……無論怎麼看，你都不是能為寵物提供良好成長環境的良主之選。

但有時候，寵物也會對他的主人一見鍾情。不需要權衡利弊，也沒有其他理由，

我遇見了你，你便是我的主人。

很快日薄西山，使你覺得驚異。沒想到只是漫無目的地在公園裏散步，也可使光陰如斯流逝。這之間大都是你絮絮叨叨地訴說，而他安靜地傾聽。偶爾你抱怨生活瑣事，他或者附和，或者三言兩語指出問題，使你豁然開朗。他從不主動談起自身，但若你問起，則是有問必答。這樣走走停停，一個下午便倏然而逝。

你看了看時間，準備回去。中校和你一起走向公園大門，途中穿過小竹林，白牆鐵欄杆外就是住宅區。正門對着馬路，要比開在小街的後門更為寂寂。你抬頭準備告別，便見中校他正低頭凝視着你。

“……再見。”

中校向你低下頭，這宛如腦殘偶像劇里男主角預備堵住女主角的嘴的一幕讓閱歷豐富的你嚇了一跳，本能地想後退。突然，中校腦袋上biubiu地冒出兩隻黑中帶點紅棕的豎耳。你的視線一下子被毛絨絨的耳朵吸引了。那細細的小軟毛光看着就已經感覺到了柔軟。作為一個絨毛控，你已被萌得半身不遂——是的，雖然是個23歲的**oy，你卻是個絨毛控。

中校傾下脖頸，用他黑耳尖尖上的毛蹭了一下你的臉頰。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好軟！像陽光中的柳絮那麼軟！像甜甜的酒釀里滑溜溜的胖糰子那麼軟！你聽到自己的心在尖叫吶喊：耳朵毛！耳朵毛簡直是世界上最棒的毛！

再次抬頭的時候，中校已經收回了狗耳：

“下次見。”

下一次，接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