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 6 章
教研室的迎新宴就安排在一星期之後。
那天溫文耀下了班直接打車過去餐館附近,自己的車子就留在了醫院停車場。出租車在餐館附近停下來,溫文耀拉開車門下車時見到一個穿着白衣服的年輕人站在路邊,高高帥帥的模樣,他剛開始沒有反應過來,直到出租車開走,那個年輕人朝他走過來,他才意識到這個人就是白陽羽。
比起上一次見面,白陽羽的頭髮長長了一些,搭下來遮住了半邊眼睛。
溫文耀看不慣,在白陽羽開口喊他之前先說道:“你頭髮這麼長,是準備要去拍電影還是開演唱會啊?”
白陽羽回答道:“哦。”
溫文耀沒有再看他,朝着餐館大門裏走去,一邊走一邊問道:“都來了嗎?”
白陽羽說:“來了很多人了。”
心血管內科教研室每年兩次固定聚會,一是九月份新生報到的時候,一就是六月份畢業季的時候。一般來說畢業那時候的聚會有些傷感,而新生報到就鬧騰許多,一場飯局下來往往會喝翻不少。
溫文耀與白陽羽一前一後上去二樓宴會廳,他站在門口讓白陽羽先進去,自己在門口抽了一根煙。白陽羽看起來有點愣,不過也許因為人長得好,一進去就被兩個師姐叫到了身邊坐下。
溫文耀煙抽了一半,聽到幾個上樓的腳步聲間雜着主任說話的聲音,立即把煙滅了。很快他便見到轉角處出現了三四個人,走在最前面的是一個身形高大的中年人。
“白老師,”溫文耀恭恭敬敬向那人彎了彎腰。
中年人是崇醫醫學院院長兼醫院院長,名字叫白崇,已經是四十齣頭的年紀了,可人看起來不過三十多歲,身材挺拔容貌英俊,穿着整齊的西裝,氣度儒雅。
白崇是心血管方向的專家,溫文耀曾經在他手下讀過博士,到現在見到他還是稱呼老師。
見到溫文耀之後,白崇點點頭,說:“文耀來了啊,一起進去吧。”隨後在眾人的簇擁下走進了宴會廳。
溫文耀被主任安排陪着白崇,他沒有時間再顧及坐在另一桌的白陽羽。
因為白崇的到來,整個宴會廳都安靜了一會兒,直到白崇坐下來與身邊的人開始聊天,那些拘謹了片刻的學生又才熱鬧起來。
溫文耀其實酒量不好,但他有個優點就是敢喝。主任跟他說讓他今天把他導師照顧好,溫文耀拍拍胸口表示沒有問題。
因為是一場迎新宴,所以飯局開始不久,坐在旁邊桌的新生就紛紛過來給各位老師和領導敬酒。
溫文耀見到白陽羽坐在原位上沒有動。
他放下自己的酒杯,姿態漫不經心地起身,雙手插在褲子口袋裏走到白陽羽身後,抽出一隻手拍在他肩上,順勢一個轉身坐在了他身邊的空位上。
這一桌的學生都已經全部出動去給老師敬酒了,只剩下白陽羽一個人。
溫文耀一手搭着他的肩膀,湊近了他耳邊問道:“吃飽了嗎?小洋芋。”
白陽羽好像是很誠懇地回答他:“好像還沒。”
溫文耀問他:“那你還打算吃多久?”
白陽羽大概是意識到了溫文耀並不是真正關心他吃沒吃飽,轉過頭去看着他。
溫文耀伸手抽掉他手裏的筷子,又用力推了他一下,“起來,跟我去給院子和主任敬酒。”
白陽羽這才伸手去拿桌面上的紅酒杯,說:“好。”
結果溫文耀搶走了他的紅酒杯,在旁邊找了個沒用過的白酒杯,給他倒滿白酒,說:“喝什麼紅酒,又不是小丫頭。等會兒幹了我再給你倒。”
他自己手裏拎個酒瓶子,帶着白陽羽先去給白崇敬酒。
白崇身邊一直圍着很多學生來敬酒,但是他把節奏控制得很好,都是淺淺抿一口不肯幹了,學生們也都是恭敬地說“白院長隨意”。
溫文耀帶着白陽羽來敬酒的時候,給白崇介紹這是他的第一個學生。
白崇仰起頭看着白陽羽,微微一笑,說:“你老師很優秀,你跟着他好好學。”
白陽羽姿態是恭敬的,可是臉上沒有什麼表情,甚至沒有回話,只是兩隻手舉着酒杯。
白崇跟他碰了一下杯,竟然將杯子裏的酒一飲而盡。
溫文耀頓時有些受寵若驚,他看白陽羽還站那裏沒有反應,用手肘用力撞了一下白陽羽的腰。
白陽羽轉頭來看他一眼,見溫文耀做了個嘴型叫他幹了,於是舉起杯子也把裏面的白酒全部幹了。
之後溫文耀又給他介紹了幾位系裏的領導,才叫他回去自己位置坐下。
後來溫文耀喝醉了。
從餐館離開的時候,白陽羽幾乎是半拖半抱地把他從二樓艱難扶了下來。
主任擦擦汗說:“小溫又喝醉了啊。”他幫忙叫了輛車,跟白陽羽說乾脆把溫文耀送到系裏的教學樓,那裏有個值班室可以睡覺。
白陽羽點點頭,把溫文耀給抱進了出租車裏。
那天晚上,宋文然正在上夜班,當時校門已經關了,他先是看到一輛出租車停在學校門口,緊接着從車上下來一個白衣服的年輕人,拉拉扯扯的攙扶下來一個喝醉了的男人。
宋文然從桌邊站起身,走過去打開了門衛室的門。
與他一同值班的年輕人原本在低頭看手機,見到他突然起身被嚇了一跳,急忙問道:“怎麼了?”
宋文然沒有回答,他只是看到從出租車裏被扶下來的那個人是溫文耀,便忍不住走出去打開了旁邊的側門。
出租車已經離開了,溫文耀整個人都掛在白陽羽身上,白陽羽只能夠一隻手摟住他的腰不讓他往旁邊倒,一隻手想要去摸身上的學生證。
然而在那之前,宋文然看溫文耀快要滑下去了,連忙上前兩步幫忙扶住了他,問道:“怎麼喝那麼醉?”
白陽羽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宋文然。
這時溫文耀已經不像最開始那樣不省人事了,他抬起頭看向面前的宋文然,突然伸手抱住了宋文然,喊道:“弟弟!”
他抱得很用力,整個人都撲到了宋文然身上,宋文然不得不用雙臂摟住他的腰,防止他從自己身上滑落下去。
白陽羽微微睜大了雙眼。
溫文耀轉過身,一手拍着宋文然的胸口,一手摟着他肩膀,大聲對白陽羽說:“這是我親弟弟,你看跟我長得像不像?”
白陽羽還沒來得及說話,一輛黑色的紅旗轎車駛到校門口停了下來。
宋文然抱住溫文耀,看到從汽車後座下來一個中年男人,正是那天早上他在學校里見過一面的那個人,不知道為什麼,宋文然對這個男人的印象有些深刻。
白崇也認出了宋文然,他的目光只是從他身上的保安服掃過,隨後便看向了白陽羽,“可以說兩句話嗎?”他對白陽羽說道。
白陽羽看一眼溫文耀,而溫文耀正全心全意地抱着宋文然叫弟弟,他於是朝着白崇身邊走過去。
宋文然將溫文耀托住,聽溫文耀在他耳邊說道:“哥哥對不起你。”說這句話時,溫文耀還伸手拍他胸口。
溫文耀顯然是喝醉了,他不一定明白自己在說什麼。
宋文然便沒有回應他的話。
那邊,白崇和白陽羽壓低了聲音說話,只見到大多時候是白崇在說,白陽羽在安靜聽着,他們說了些什麼,在宋文然這個位置完全聽不清楚。
溫文耀也還在說話:“以後我這個當哥的一定會好好補償你。”
宋文然聞言朝溫文耀看去,藉著校門口微弱的路燈,看他臉頰通紅,雙眼水潤,話都說不清了卻是神情堅決,他突然便想到了酒後吐真言幾個字。
白崇和白陽羽沒有說太多話,很快,白崇便回到汽車旁邊拉開車門坐進去,只留下白陽羽站在那裏,與宋文然他們一起看着汽車掉頭離開。
白陽羽走到宋文然身邊,想要從他懷裏接過溫文耀,帶他去值班室休息。
結果溫文耀一把推開白陽羽,“走開。”
白陽羽放輕了聲音喚道:“老師?”
溫文耀說:“你走,今天我要和我弟弟睡,誰也別想把我們分開。”
白陽羽頓時顯得有些不知所措,他抬起頭看着宋文然。
宋文然感覺到溫文耀抱他抱得非常緊,也有些無奈,只好對白陽羽說:“你先走吧,我看着他。”
白陽羽對宋文然的身份還有些遲疑,“你真是溫老師的弟弟?”
宋文然點了點頭,“要看身份證嗎?”
沒想到白陽羽竟然一板一眼地應道:“我看看吧。”
宋文然身份證放在宿舍的包里,沒有隨身帶着,他不過隨口一問,聽對方當真了不禁有些好笑,說:“我沒帶在身上,你放心吧,你老師是成年人了,沒人能把他怎麼樣的。”
溫文耀始終纏着宋文然,不肯跟白陽羽一起離開。無可奈何的,白陽羽最終還是只能選擇相信宋文然,把溫文耀留在這裏,自己一個人朝學校宿舍方向走去。
宋文然把溫文耀半拖半抱弄進了門衛室,驚醒了一直趴着睡覺的年輕小保安,他驚訝道:“什麼人啊這是?”
“學校老師,”宋文然一邊說著,一邊把溫文耀抱進去門衛室裏面的小房間。
小房間裏有張床,平時幾乎是沒人睡的。
小保安跟着站在門口看,詫異地問:“讓他在這裏睡嗎?”
宋文然說:“不然把他扔在門口?”
小保安仔細看溫文耀的臉,覺得確實有幾分眼熟,於是沒有再說什麼退了出去。
宋文然幫溫文耀把鞋子脫了,扶他在床上躺好,又把被子拉起來給他蓋上。
溫文耀握住他的手,情真意切地喚道:“好兄弟。”
宋文然竟是沒忍住笑了,點點頭說:“好兄弟,你睡吧。”
在那之後,溫文耀閉上眼睛倒頭便睡了過去,這一覺一直睡到了第二天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