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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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者賜不敢辭,韶光早先亦曾推辭,而今明了皇後作風,其賞根本不容婉拒。
謝過恩,韶光入轎,於夜幕完全降臨前歸府。
“姑娘回了。”管家帶笑恭迎,“侯爺聽說您今日被接入宮,還發了好一頓火。特讓老奴門前等候,若您酉時前未歸,侯爺可就進宮要人了。”
韶光輕應一聲,立在高階前,目光掠過西院,只見裏面一片灰暗,“侯爺在哪兒?”
管家命身後家丁接過木箱錦盒,身軀微躬,剛好同韶光平視,“侯爺去老夫人院中了,說是您若歸府,讓您先回房歇息。”
“嗯。”韶光視線一轉,瞥見管家話語間隱有白霧,想是等了不短時辰,“天色不早,管家也回房吧。”
“哎,是,姑娘您慢走,慢走。”
目送韶光遠去,管家身旁少年忽道:“管家,侯爺明明在小佛堂,為何說去了老夫人院中?”
命人關上府門,管家臉上笑意未褪,“你知道,侯爺去小佛堂做什麼?”
“……拜祭夫人?”
“正是。”
少年撓頭,“我還是不懂,為何侯爺拜祭夫人,不能對姑娘說?”
管家輕彈他頭頂,悠聲道:“你不用懂,也不必懂。只需記得今後在侯府中,絕不可在姑娘面前提起夫人二字便是了。”
語罷,管家緩緩行過院內雪地,因腿腳不便,拖出一道深淺不一的印痕。
回了東耳房給韶光擦拭手足,念春終於開口,“奴婢見皇後娘娘行事是愈發霸道了,很是有些古怪。姑娘,依奴婢看,您今後每月還是能推則推吧。”
念春自幼服侍韶光,從來將自家姑娘亦主亦妹般照看。今日自鳳儀宮遣人來接,到皇后那句“笑言”,念春心中愈發不滿。索性房中只有自己人,才道出這不敬之言。
姑娘九歲失母,九歲開始頻繁入宮。念春起初道皇后心慈,疼愛他們姑娘,事後琢磨才覺出不對,哪有每月十六必讓人進宮的道理?
姑娘身子弱,本就經不起奔波。進宮雖只待半日,但每次下來總要歇個幾日才能恢復精神,念春不信皇後會不知這點。
懷夏詫異追問,得知今日之事不免笑道:“念春姐姐想岔了,皇後娘娘不過念着咱們姑娘。每月賞賜也不過是彰顯對姑娘寵愛,京中不知多少人家羨慕,怎麼你還埋怨起了?若讓宮裏人聽到,惹姑娘和娘娘生了罅隙怎好?”
她笑語連珠,說得有理有據,懷中絲帕露出一角,刺繡在燭光掩映下愈發精緻、栩栩如生。
韶光慢悠悠褪下玉鐲,隨手倚在妝枱聽兩個丫鬟對辯,皓腕瑩白如霜。憶秋思冬默默為她鬆開髮髻,打來熱水。
念春不疑她意,只道:“你從未進宮見過那些情景,自然不解我心中所憂。”
“我是不解。”懷夏笑嘻嘻道,“不如念春姐姐和姑娘說,下次讓我代你陪姑娘進宮,看看皇後娘娘是如何古怪?”
話至此,韶光起身,漫不經心瞥過二人,“懷夏。”
懷夏一驚,方覺自己因一時嫉妒竟在姑娘面前失言,垂首囁嚅,“姑娘,奴婢……”
“近日廚房秋嬤嬤正好因病告假,你這三日便去那暫時幫襯。”
懷夏正要回話,卻見姑娘已進了內房,分明是不容她辯解。她默然靜立半晌,唇齒髮寒,總算明了姑娘喜怒無常的性子,方才明明還帶笑看自己和念春爭辯,眨眼就將自己貶為廚房燒火嬤嬤。
念春明明參與其中,姑娘卻只罰自己。懷夏心生不平,但想到自己如何辛苦爬到如今地位,念春和姑娘又是怎樣的情分,那絲不平立刻被壓下,起身領罰。
“姑娘,懷夏心思是好的,也是為了您着想,您彆氣。”房內,念春不忘說好話。
懷夏四年前被調來東耳房,因口齒伶俐膽大心細被韶光收為貼身婢女。念春與懷夏有幾分熟稔,懷夏在她看來不過是個喜歡在主子面前出風頭的小丫頭,是以平日偶爾被搶功,她也從未置過一詞。
韶光手執一卷,聞言“嗯”了一聲,不復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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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冬日短,朝陽晚升。及至巳時,陽光才堪堪照過平威侯府一半院落。
近日老夫人抱恙卧病,免了小輩的請安。平威侯府內幾位姑娘本想藉機歇個幾日懶覺,但她們那位長姐一句皇后賞賜,不由都神色各異地來到廳堂。
沉木桌上堆着各式布帛,盤內整齊擺有釵簪耳墜,珠光瑩潤,旁邊立着念春思冬。
“姑娘身子不適未起,特讓奴婢們將皇後娘娘賞賜送來,說是讓幾位姑娘自行挑選。無論多少皆可,只莫傷了和氣。”念春滿臉和氣,目光一一掃過三位姑娘臉色。
侯爺有三女一子,姑娘為嫡長女,亦為唯一嫡出。夫人體弱,當初誕下姑娘后便傷了身子,大夫說是難再生育。侯爺鍾愛夫人,不願納妾,但老夫人以死相逼,言宴府必須承繼香火。侯爺不得已納了幾個姨娘,在後院走動一陣,兩位姨娘運道好,不過一月便懷了身孕,只可惜誕下的都是女兒。
老夫人氣竭,逼迫侯爺又走動幾次,後院內卻再無姨娘有孕。若非那一年意外后,夫人終日鬱郁,侯爺為寬慰夫人,道定會將一子抱給夫人撫養,便也不會有後來柏哥兒的出世。
只可惜柏哥兒一歲的時候,夫人便仙逝而去。侯爺這唯一一子便被抱到了老夫人院中撫養,又在五歲時被侯爺勒令搬出老夫人院落,獨住一間小院。
兩位姨娘所出之女被侯爺分別取名從萱、從柳,今歲正值豆蔻之年。不過二姑娘溫和文靜,向來不爭,三姑娘則性格潑辣,行事急躁。
如今府中最小的姑娘為侯爺幼弟之女,年方十一,天真活潑。因父母雙亡被老夫人接入府中,被當做侯府四姑娘看待。
念春思及這三位姑娘性情,唇邊笑意不止。
“姐姐身子不適,是又病了嗎?可能去看看她?”二姑娘從萱面帶憂色,絲毫未理睬那些綾羅綢緞。
旁人未回,三姑娘從柳先“啐”一聲,“什麼‘又’?二姐不會說便不要說,不然長姐就算身子康健,也得被你咒病了。”
念春皺眉,這位三姑娘……當真不會說話,性子還是如此急躁,和二姑娘水火不容,“謝過二姑娘關心,姑娘無事,只是需清靜歇幾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