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悶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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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王在此事上倒是難得的好脾性,絲毫不見怒意,反而愈加用心摸索韶光喜好,叫他幾位親近隨從萬分不解。主子向來對女色興緻淡淡,不然不會至今連通房也無,那位韶陽郡主該是何等殊麗,讓主子惦記至此?
“王爺這般堅持,不如明日親自前去?”
穆王搖頭,“我前些日子有些孟浪了,郡主給我冷臉也是應該。春嵬隨行之人眾多,親自去難免不會招來閑議,有損郡主聲譽。”
隨從愈發生疑,主子何時在意過他人看法,不想為韶陽郡主竟如此體貼。
熟料穆王這幾日不過有些頓悟,自己之前對待韶光的方式確有不妥。
他因韶光不同常人性情激起興趣,起的卻不過只是玩味之心、征服之欲,行事上未免過於強勢自我。但正是因她這性情,她自然不會同其他女子那般,因他身份便高看一眼,反而怕是已看穿自己用意,是以才態度冷淡,多方迴避。
反倒是自己,了解她愈多,興趣反而愈濃,愈發想要撥開那雙時常濃霧繚繞的雙眸,一究其下內心。
穆王雖未近過女色,但也知唯有真心方可得真意。何況兩月下來,他心覺對韶光,以真心待之方為上策。
車馬顛簸,韶光整日在車內昏昏欲睡,好在前幾日休養得當,並未有什麼不適。
行了七日,韶光只覺身子骨鬆散得很,得讓念春幾人扶着方才站得穩,神態憊懶,更顯弱柳扶風。不少自詡憐香惜玉之人躍躍欲試,但皆在目光觸及朝那處走進的青年時頓住,紛紛狀若無事地回過頭。
江錦年此行着勁裝佩綉春刀,一路行來目光冷漠如刀,淡淡掠過周遭數人,便使他們如坐針氈,不多時便自散開去。
“侯爺被聖上傳召,讓我來幫襯。”對着韶光本人,江錦年永遠溫和有禮,親近之下極有分寸,全似一副好兄長形象,“臉色有些不好,可是不舒服?”
韶光搖頭,“沒事,休息會兒便好了。”
圍場選地高,烈日耀眼,江錦年凝視韶光微笑卻泛着些許蒼白的臉頰,有心想抬手為韶光遮陽。手指一動,卻是移步道:“安營紮寨還要些時辰,我已命人尋了一處蔭地,先去那兒坐坐吧。”
話落,皇後身邊宮女已款款走來,福身行禮,“郡主,江大人。”
“郡主,娘娘已暫時尋了一處涼亭安置,說是今日天兒有些熱,擔心郡主身子不適,特讓奴婢來請郡主前去。”
韶光看向江錦年,江錦年面色淡淡,瞥了一眼那宮女,“我送你去。”
眼見二人身影離去,立在不遠處的穆王眯起眼睛,周身似有若無的寒意讓身旁隨從差點兩股戰戰,“王爺莫氣,要不……等會兒您也去請郡主?”
穆王回身,卻是心平氣和道:“氣?本王氣什麼,江大人與郡主兄妹情深,甚是感人。”
隨從乾巴巴應一聲,心中納悶道:那您那麼用力做什麼,特意為郡主尋來的葯玉都快被捏碎了。
圍場外涼亭正是特意為帝后休憩所建,皇后隨身候着一眾宮女,在內悠悠飲茶,得見韶光時神色一柔,起身道:“一路很是辛勞吧?”
“無事,不過每日睡多了些。”韶光微笑,轉而扶着皇后落座,“我以為姨母此時會同各府夫人談話,才不敢來打攪。”
“路上已說得夠多了。”皇后緩緩搖頭,“那些阿諛之話在宮裏就未停過,姨母可不想出來還不得清靜。”
韶光視線掃了一圈,便知文襄公主並未隨行。有趣的是,那位被欽點的駙馬卻在隊列,還曾揚言要獵頭猛獸獻給公主。如今主角之一直接缺席,卻是令人玩味。
“方才是錦年送你來的?”皇后語調隨意平和,“他被點名隨扈,這一路都忙得很,倒是有心,還能抽空護送你。”
韶光彎眉,輕聲道:“正好韶光曾憾過無兄,錦年表哥就補上了。”
皇后頓時笑出聲,握着韶光手道:“那倒是,他待你向來極好,與親兄長也無異了。”
仔細瞧了瞧韶光今日裝扮,皇后疑惑道:“怎麼穿得如此素雅?”
“一路車馬,基本無需見人,便挑着些舒適的衣裳穿了,不想竟在姨母面前失儀。”
皇后笑意未變,拍了拍她的手,命侍女呈上錦盒,取出一支晶瑩剔透的玉鳳釵,親自為韶光簪上,“你是郡主,又備受眷寵,外人面前自該顯出威儀來。”簪上后她凝神一看,撫掌道,“笙笙瑩肌玉骨,花顏月貌,與玉極襯。正好姨母年紀大了,不適合再用。”
韶光抬手欲取下,“姨母賞賜太多,韶光……”
“這便算多了?”皇后含笑伸手止住,“以後姨母還只怕要將內庫的東西都給咱們笙笙呢,不必推辭,不然我可要生氣了。”
皇后堅持,韶光只能作罷。二人在涼亭閑聊約莫半個時辰,便有人報營帳皆已紮好,請眾人前去休息。
與皇後作別,韶光在四個婢女簇擁下前往營帳。路途遍地山花,自腳下羊腸小道斜斜蜿蜒至遠處高坡,或有鳥兒忽高忽低在空中飛翔。韶光頓足,欣賞這大好風景,邊一手緩緩將發上玉釵取下,交給念春。
“姑娘,這……?”
“回去尋個地方放好,平日梳妝不必取出。”韶光淡聲道,心中怪異之感揮之不去。
早在三年前,韶光便覺這位姨母行事甚是奇怪。雖無比親近,但無法讓人感到其中真意。尋不出緣由,有了這一層隔閡,自此每次進宮她當然都存了一份客氣。需知母親逝世前,她同這位姨母甚少見面,由此可見母親與這位長姐並不親近。
回帳內稍作梳洗,淺淺睡了一覺,便已是日落西山。
“姑娘,侯爺問您是要出去一同用膳,還是讓人送到帳內?”懷夏掀起門帘,見她醒了便喜道,“如今外面熱鬧得很,不過侯爺怕太吵鬧會影響姑娘,所以讓奴婢問一問。”
方醒來,韶光目光尚有些迷濛,緩了一陣才漫不經心道:“讓他們送來吧。”
燕帝向來食不厭精膾不厭細,雖外出春嵬,但膳食依舊精細。韶光略帶疲乏,飲上兩盞溫熱果露,登時舒緩不少。
閑適舉勺間,韶光忽覺腿邊一陣熱意,似有什麼在桌下舔舐。
她面不改色掀起桌布,懷夏頓時驚叫,“呀,這小東西何時進來的?”
原是前幾日被婉拒的那隻小老虎,幾日不見顯得愈發毛茸茸了。知道被人發覺,它不慌不亂,反倒撒嬌般嗷嗚嗚喚了一聲。也不知穆王是如此訓練,隨後它還極通人性地在地上撒歡地來回打了幾個滾,輕蹭韶光裙裾。
韶光眯了眯眼睛,忽而一笑,舀了一勺羊奶遞去。小虎眼神一亮,嗷嗷就要撲來,卻在離銀匙僅有不到一寸的距離時被韶光收回。
念春幾人同情地看去,姑娘難得這般捉弄,想來此時心情正好,可憐的小東西。
“它脖上有東西,取下。”韶光直起身,不再看猶自打滾的小虎。
思冬身懷武藝,上前輕巧取下一塊玉佩和一張紙條,上書“此為葯玉,冬暖夏涼,對身體大有裨益。望郡主看在送禮者天真乖巧,收下此禮,全本王賠罪之心。”
送禮者?韶光瞥向腳邊,那隻小虎尾巴搖來擺去,正不停嗷嗷叫喚,小眼神既渴盼又委屈。
韶光一哂,都道物似主人型,調|教出的寵物如此呆蠢,看來穆王倒也不全如她想的那般深沉。
“自然得先調查一番,總不好妄下論斷,以免有冤屈。”太子略猶豫后緩緩道出。
皇后輕聲嗤笑,瞥了一眼太子,“太子還記得數月前葛太傅是如何入獄,又如何被問斬的嗎?”
太子怔住,葛府上下幾十口被賜死的情景歷歷在目,面上生出痛苦。
“寧錯殺不放過,你父皇向來是如此做的,難道還沒看透?”皇后對鏡端詳新換的眉形,“若你把人交給穆王,穆王也不會這麼做了。”
“可是……”
“沒有可是,穆王完全是為你好,難道這還看不出么?”皇后聲音轉冷,看向太子,忽然嘆了口氣,“如果你有穆王一成的心性謀略,本宮也不必每日操勞了。好了,本宮累了,你暫且先退吧。”
太子對皇後向來孝順,聞言自責道:“是兒臣不對,母后好好休息,兒臣先行告退。”
帳內余皇后和凝香凝月二人,見皇後面色不虞,兩人也不敢開口,默默為其挽發。
皇后眼中有些許疲憊,亦有失望。她最初將太子抱到膝下,看中的便是他敦厚孝順的品性和溫和性格,將來也好拿捏。如今才發現太子性子太過柔弱,卻是難當大任,早知如此,當初還不如將穆王收下。只可惜木已成舟騎虎難下,穆王雖一直幫村太子,卻與她不大親近,即便她想另扶持穆王,恐怕他也不會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