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5 815:回歸伊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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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人說著說著嘆了口氣,扭過頭去。雖然知道看不清黑暗中的人,但還是瞪了那個方向一眼,語氣責怪中帶着關心,“我這大半個月還是每晚來這裏,好在你今天能下床了,真怕你活不過來。”
聞人訣安靜吃着對方帶來的東西,一隻手不自覺摸了摸自己胸口,那晚的災難過去已經大半個月了,賭坊費心給自己治療,他也算撿回了條命,“他們不敢讓我死,萬一雲暮哪天回來順口問一句。”
樂人皺眉,語氣重了些,“你也知道是順口,還是萬一!雲家小少爺很少來咱們這些烏煙瘴氣的地兒,你千萬別當他那晚救你,你就真有了依仗,咱們這種人在他們眼裏,算的了什麼?”
樂人說著,覺着不對味,乾脆蹲着在狹小空間扭過去,半身前探,整張臉皺到了一起,“不是我說,你怎麼還直呼起姓名了,你是這次吃的虧不夠啊!”
說著,想伸手去晃身邊人,但想起對方不喜人碰,且今晚是對方大難不死下床的第一天,手痒痒的作罷,他眉目間透出些隱憂,語氣也急促了些,勸解道:“他救你跟救小貓小狗一樣,純粹一時興起,我說……你可千萬別動什麼不該起的心思啊!”
樂人見過雲家那寶貝少爺,白白嫩嫩的眉目間透着股子恬靜懵懂,確實很吸引他們這些長年在黑暗中掙扎生活的人。
但是那樣的人,他們別說看上兩眼,就是起了心思被人知曉,也是要命的。
把手中吃着的包子放回袋子,聞人訣在黑暗中扭頭去看身側人,語氣平平:“什麼心思?”
被他極為平淡的口氣問的一窒,樂人張了幾次口,又憋了回去。
他把聞人當朋友,不希望對方走不該走的路,現下人口氣坦蕩,倒讓自己開不了口,想了想,他還是說:“我讓主子跟高管事打了招呼,給你尋了個活計,主子最近身體越發差了,我要貼身跟着,有需要買的物件讓你跑腿,這樣你拿些散錢存着,沒事也能出去透個氣。”
聞人訣擦了下嘴角,黑暗中的瞳孔微微閃爍,只是語氣還是那樣平板無波:“能出去?”
“是呀。”樂人笑了:“說是跟主子說了,但還得帶你上樓見見主子,你別擔心,主子好說話着。”
“嗯。”
聽見回話聲,樂人又扭頭去看身側人,黑乎乎的一個晃影,雖然並不健碩,但莫名很是沉穩,而且話雖然少,但仔細聽,對方的聲音其實很好聽,剛蛻變掉少年期的嗓子,低沉卻溫潤。
“那就這麼說了,明天早上你早些把手頭事情了了,我下樓來找你。”
樂人性格其實挺風火,說著話呢,人就蹦起來了,尾音還在空氣中,可人早跑過拐角走了。
黑暗中少了一個人,便似連空氣也清冷了一些,在人走後許久,聞人訣還蹲在原處,拿着手中袋子,若有所思。
自己需要一些外力,來打破現在的困境。
但是,這外力要如何尋找呢……
早對維端和天眼不抱期望的他開始認真思考每一種可能,現如今的自己再卑微不過,前些天差點丟了命,就可見這個世界的等級森嚴和弱肉強食。
就像他自己說的,賭坊管事怕哪天雲家小少爺心血來潮問上一句,所以救回了他的命。可這種事情不足以成為依仗,所有人都知道雲暮只是一時興起,怕早就把這回事情拋到了腦後。
就算因為這次被救,聞人訣可以安穩一段時日,卻終究不長久。
回十八區的想法一早被他捨棄,如今更不會去想,聞人訣心中憋着股氣,沒了天眼和維端,難不成自己真就一事無成?
從被賣進賭坊,他就沒能出去過,現在多了個出去溜達的機會,他該把握把握。
心中有了思量,聞人訣行事便再小心三分,他不想重複那天晚上的錯誤,貿然丟了自己的命。樂人說話算話,在第二天中午從樓上下來找到了他,跟當頭管事的說一聲,領着人去了六樓。
也就是他主子住的地方。
跟樂人接觸的這段時日和跟賭坊其他人接觸的時候,有意無意的問話,和樂人發的那些牢騷,早讓他明白了這個所謂主子的身份。
賭坊二把手天元養的“小玩物”。
樂人帶着人爬樓梯,到了一間不大不小的屋子,他自己先上前敲門。
聞人訣狀似低頭,視線卻在打量這處。
大紅色木門框被真皮包裹,門口就鋪着厚厚的地毯,聽見敲門聲,離房門稍遠的位置傳來個清雅聲音:“進來吧。”
樂人伸手輕輕一推,門就開了,想來門一開始就沒關,只是合著。
身子跨進房間后,樂人回頭沖人打眼色,聞人訣快步跟上。
樂人走在前,聞人訣跟在後,腳踩着長絨毛地毯,眼角視線卻在打量身周,這房間比他想的大,卻少有傢具,走了十來步,只看到一張低矮玻璃桌,還被毛絨裹着四邊角。
再往前走,除了鑲嵌在牆壁里的衣櫃外,居然再無傢具,連張凳子也沒有。
樂人停下。
聞人訣看到了房內的最大物件,很吸引人目光,如他從進門開始便抬頭走路的話,恐怕早便注意到了。
一張純白色大床,方方正正擺在房內最中央,整間屋子都鋪着長絨毯子,包括少有的兩件傢具,當然這張大床也是,被天鵝絨般柔軟的套子包着,上麵攤着床黑色被子。
一個小小身影就陷在黑色被子裏,身上披着薄透的襯衣,裸露在外的雪白肌膚和黑色大被襯着,透着脆弱,和那麼一絲蠱惑。
長到後背的黑髮如今正隨着主人抬頭的動作微微滑落幾縷到肩頭,聞人訣視線甚為平靜的跟隨,青紫斑點在雪白肌膚上點綴,陷在被子中的人動了動,又多暴露出來半邊身子……
聞人訣透過對方滑落的襯衣看清他胸膛,新老鞭痕密佈,有的才剛結上血痂。
他現在算是明白了,樂人為何三天兩天往外跑,又是幫他主子買的什麼。
“你是樂人的朋友?”夕陽開口了,聲音微弱卻能夠讓房內的其他二人聽清。
吐字清晰,語氣文雅。
只是底氣有些不足。
聞人訣看他因為蹲坐姿勢而扯動的鎖鏈,那是一條銀白色,有他中指那麼粗的長鏈子,一頭掛在大床頂上的鉤子上,另外一頭,纏繞在那個叫夕陽的少年脖子上。
對視上床中央人的視線……
聽樂人說夕陽已經十八歲了,可骨架怎麼生的這樣小巧。
因為說話輕輕滑動的精緻喉結,微抬時顯得過於羸弱的側臉,無怪乎會被人鎖在“籠子”里玩賞。
聞人訣聽見自己刻意放緩的聲音:“是。”
夕陽笑了聲,瞳孔中不見什麼怨恨絕望,反倒透着些輕柔,低低道:“樂人推薦的人,我放心的。”他說著盡量加大音量,卻讓嗓音沙啞起來。
聞人訣看着他的發心,夕陽已低下腦袋去,說:“我很高興,在你眼中沒有看見那些神色。”
知道他指的是什麼,聞人訣沒回應。
“你下去吧,我會跟高遊說的,你若出去想在外邊多獃獃,也沒有關係,我都會說清楚了的……”夕陽頓了頓,似乎有些為難接下來的話,但在輕吸了口氣后還是繼續道:“你別跑,你跑不走的。”
“嗯。”雖然人沒有看自己,但聞人訣還是在回答的同時,點了下頭。
幾句話,事情算是交代完了,聞人訣離開房間前,突然扭過頭去看……黑色大被中的人影在合攏的門縫中逐漸消失,回過頭時,他莫名說了句,“真是難得的溫柔。”
“啊?”聲音太低了,走在他身側的樂人一時沒聽清。
聞人訣搖搖腦袋,沒再多言。
……
猜到夕陽境況不好,可聞人訣也沒能想到自己答應跑腿才一個月,就外出了四趟買葯。
頭一兩次在這個過大的城市中穿梭,他還顯得有些懵懂,穿梭不絕的車輛,過多的人群,林立的商鋪,整齊的街道。
但因為跑的都是那條買葯的路線,第四次他就已經顯得很是熟悉。
知道該在什麼路口避着車,知道哪些地方自己不能進,在路上遇見穿什麼衣服的人檢查就應該老實配合。
熟門熟路拐進那家面積並不大的小店,開店的中年男人熟絡的站在櫃枱后沖他微笑,主動招呼他:“喲,小哥又來啦?”
聞人訣點頭,沒多說什麼,直接遞上手中的紙,上面寫着夕陽要用的葯。
那中年男人接過,先仔細看了,才轉過身子去找相應的葯,只是蹲下身子翻柜子時搖頭晃腦的嘆氣,“造孽哦!怎麼又折騰的這麼狠,這是人,又不是玩具,再這樣玩,沒兩次人就該沒了。”
拿齊紙上的葯,中年男人細心裝在黑色袋子裏后才遞給聞人訣,同時還不忘感慨:“你說,這人命有這麼不值錢嗎?”
接過他手上的葯,聞人訣把錢幣遞給對方,沒接話。
這老闆認識樂人,現在換了個悶葫蘆來買葯,他很是遺憾,聽說“那位”現在已經離不開樂人的貼身照顧,便有些唏噓。
守着店也挺悶,他便想拉着聞人說話,“你說,這喜歡怎麼就不能對人好些呢?”
聞人訣一路上跑的急,有些氣喘,幾次接觸下來知道這店老闆雖然聒噪,卻沒什麼壞心,便在店裏唯一的凳子上坐下來休息。
中年男人見狀,出櫃枱給他倒了杯水。
聞人訣也沒客氣,先咕嚕咕嚕喝了幾大口,才突然開口:“喜歡有很多種方式。”
“啊?”店老闆正要回櫃枱的身子一僵,扭過頭來,倒沒在意聞人訣說的什麼話,只是對這個悶葫蘆突然開了口很是震驚。
這天上也沒多個太陽啊,這悶葫蘆咋開口了。
他這樣想着,耳邊聽得對方堪稱平靜的語氣繼續說:“有的喜歡,用來折磨。”
店老闆的表情徹底僵住了。
擱下手中喝完的杯子,聞人訣起身就走,最後漫不經心般留了一句話。
“有的喜歡,用來殺死。”
“不是,我說你這小子!”中年男人一個追步,似要拉住那少年好好掰扯掰扯,可惜對方沒給他這個機會,早消失在街角。
聞人訣手中拎着葯,有意加快自己的步伐,雖說因為外出替人辦事,他手中的活少了很多,但為了避免遭身邊人嫉恨,他還是儘可能多的做事,而不因為自己買葯的差事而多偷懶。
不是他怕,而是他不想把自己在群體中弄的太過顯眼,木秀於林風必摧之,雖自己身邊現在都是些“下等人”,但也正因為如此,他不願在這些人身上多花心思。
至於他跟店老闆說的那幾句話,並不是在猜測天元的想法,天元對夕陽究竟是什麼感情,他不知道。
他說的,僅僅只是自己的想法。
誰說喜歡了,就必須珍視和珍藏?
每個人都有自己不同的喜歡方式。
有的喜歡,置於烈火中燒焚,才會顯得熱烈。
而有的喜歡,慢慢扼殺着,才顯綿長柔情。
安老說過,他有一種可怕的,與生俱來的直覺。
“我昨晚獵到了齒兔。”
“哦?兔肉呢?”老人的聲音沒有起伏,甚至眼瞼低垂,沒帶半分期待。
“被飛龍他們半道劫走了,不過……”從懷內掏出撿到的野果,聞人訣伸手放到老人身前的桌子上。
安老視線輕移,從桌上拿過果子,擦也不擦,狠狠的咬了一口。
“你給我的藥粉效果似乎弱了些,巨蟻不敢靠近的時間更短了。”
“嗯。”
雖然只得一個字,但聞人訣知道,老者這是應下了,過後就會調整藥粉的配置。
該說的話說完,屋內又一次陷入寂靜。
只有安老牙口不太好的咀嚼聲。
“小子,流動商販們還沒來嗎?”安老扔掉吃光的果核,看了看一側的書堆,有些難耐的出聲詢問。
“沒,路上可能出了事。”
“哎……”安老嘆氣后又搖頭,在這個交通落後的世界,除卻大型人類生活區,連接各個聚集地和小型部落的便只有這些流動商販,大多從一個地方趕往另外一個地方,以物換物。
地球幣只有在大型生活區才好使,對這些小村落的人來說,以物換物才實際。
和別人換取生活物品不同,安老經常讓聞人訣用些獸皮或者草藥換取一些書籍。
雖然主文明離開這個星球已經有一千多年,但生命從不缺少奇迹,暴力和混亂,絕望和窒息之中,還生存着的人類總難免冒出一些文明的星星之火。
雖然這些貌似再生長的文明,在他眼中依舊如此的野蠻和低等。
半年前從外星垃圾中淘出的一本書,讓無意間換到手的聞人訣送到了他手中,安老永遠無法忘記自己接過那本書時,心靈的震顫。
如這小子所言,哪怕自己擅長醫藥之術,但最原始的工具和提取條件,他能施展和得到的藥物實在低劣不過,不足以讓自己再支撐個五年。
快死了吧?
自己……
乾枯的手指輕輕撫摸着桌上剩下的另外一個果實,這樣想的時候,他眼中居然沒有太多不甘。
“聞小子,你是什麼人?”
聞人訣頓了頓,他跟老者說話向來有一搭沒一搭,但對方從沒有起過這樣莫名的話題。
“聞人訣。”想了想,他輕輕念到。
“那是你的名字,可你是誰,生活在哪裏?為什麼存在?你所在的世界是什麼?”
聞人訣和安老對話時常常會睡着,因為兩人之間偶爾會突然幾個時辰也沒有話說。
但今天的異常讓他迅速打起了精神,他覺的安老似乎終於鬆動了什麼。
他帶着一種不知所因的興奮,但還是認真思索了對方的問題。
“我生活在十八區的茂林里,要活下去……”似乎是絞盡腦汁的答案,聞人訣難得的有些遲疑,繼續道:“我的世界是地球,我是地球人。”
“孩子,為什麼不說自己是人類?”
“這有什麼不同?”
“咳咳……”低咳了幾聲,安老拿過水杯,喝了口水潤喉,又再開口問了個跳脫的問題:“聞小子,你以後的願望是什麼?”
“離開聚集地。”聞人訣回的果斷,但看老者的目光,問的似乎不只是這個。
“到十八區……”想了想,聞人訣斬釘截鐵道:“成為王!”
“再然後呢?”本以為老者會嗤笑自己的異想天開,不曾想……
聞人訣真正蹙眉了,看向老者。
又看到了,死灰色的眼瞳中那毫不遮掩的憐憫。
聞人訣隱約的居然起了火氣。
發自感情而來的情緒,讓他自己都有些不知所措。
“再然後呢?”
沒有等來聞人訣的答案,老人並不奇怪,接着替少年假設道:“去征服其他的區,發動戰爭?搶奪利益,肆意妄為?過上這個聚集地里人人羨慕的生活,然後在五十歲前死去嗎?”
“孩子,你會怎樣看待一隻,只能存活五天的蝶?”
少有的一絲憤怒快速消失,聞人訣生平第一次有了一種即將預知到什麼的恐懼。
沒有緣由卻又發自內心。
“地球在公元3011年前,曾算是一個高等文明,【星墜事件】后引起的異常事件之一地球磁極翻轉,使得人類的一些低軌道衛星和空間站完全暴露在了太陽電磁風暴中而被摧毀。”
“人類所信仰的高科技遭到毀滅性的打擊,許多動植物因為無法適應而快速滅絕。”
“而對於人類來說,最大的災難莫過於輻射,平時,這些宇宙射線全在太空中就被地球磁場給吞沒了,然而,地球兩極翻轉過程中磁場的短暫消失和後期的變異,空氣開始逐步減少。”
“再然後是全球地震,火山噴發和海嘯,炎熱到無法生存的溫度,冰冷到凝結海面的寒冷……人類就像打開了惡魔的盒子,地球最後進入毀滅期。”
“人類所吹噓的文明被這顆星球輕易抹殺。”
似乎很少一口氣說這麼多話,安老停頓了會,又輕輕道:“這些我都跟你說過。”
和其他地球人不同,聞人訣跟隨安老的這五年,除了解決溫飽,便是跟着看書。
一千多年前的一切並不是都消失了,總還有遺留下來的記載,和來自垃圾人們的口述,雖然這些敘述如今已很少引起地球人的關注。
“最後,百年地表動蕩后,這個人類的起源地總算恢復了些平靜,它並沒有捨棄還存在的生命,對嗎?”說到這,安老語氣十足嘲諷。
“在星墜事件后,只有一小部分的人類離開了地球,逃往星際。”
“剩下的人類棄兒在哭喊聲中大多死去,百年動蕩后,百億人口的星球只存活下來不到一億人,再然後,我們去往星際的偉大開拓者們又回來了。”
“對比起外星系舉步維艱又茫然無知的境地,顯然,我們可愛的地球又重新得到了他們的青睞不是嗎?”
安老笑了,自顧自的發笑,話到剛才,他似乎已經不在意唯一的聽眾聞人訣的反應,而更像是一場自顧自的演講,話語抑揚頓挫,偶爾激昂萬分。
“可他們怎麼知道‘星墜事件’后引起的奇怪輻射和空氣中飄蕩的各種未知物質,地球早已不再是那個適宜居住的人類起源星球,憑藉著他們自以為是的高科技,他們試圖再一次征服這兒,可是他們失敗了。”
“於是,星際文明史上一次感人肺腑的事情‘二次遷移’發生了,他們接走了當時倖存下來的人類中的一半。”
“當然,這是地球的記載,在星際史書中,只有不放棄同類而進行二次遷移的艱苦卓絕。”
“誰會去在意那些剩下的,被再次捨棄的人類?噢,他們只是壯舉中無足輕重的一筆。”
安老以為自己會一直自言自語到結束,可是一個莫名有些發抖的聲音制止了他的再次開口。
“星際文明?”
短短四個字,因為語聲的震顫,足以證明聲音主人被攪動的情緒。
房內燭火馬上燃燒殆盡,安老卻沒有再點上一根的意思,任由僅剩的一小截蠟燭搖曳着最後的光亮。
他的聲音沒了剛才的隱約憤恨,摻雜上一絲黯淡,“知道垃圾人們……哦,呵呵,我討厭這個稱呼,但我現在有些習慣了。”
聞人訣沒吱聲。
“垃圾人們雖然來自星際文明,但大多數都不願意提及星際文明,你知道這是為什麼嗎?因為這會讓我們產生被遺棄的感覺,對!像無用有毒的垃圾被處理掉一樣,像你們平常把無用的骨頭扔進山澗那樣……”
安老的思緒似乎有些亂,他靜了會才重新開口:“你們沒有這種感覺,這真讓人難過!也許是千年下來,我不知道該怎麼說……但當我來這兒后,我才明白你們居然沒有這種情緒……這比什麼都讓人難過。”
“星際文明中的人類,我是說我以前的同胞們,聰明的放任這個星球的王權和廝殺,這真是一種最好的麻藥,既有的利益獲得者,那可憐的一小點兒的利益獲得者們滿足於短暫的生命,然後他們試圖遮住這個世界的眼睛和耳朵,在可悲中和高等文明合而不宣的達成了共識……”
“該死的流放之地,這個永遠無法逃離的魔窟,沒有任何值得注意的!我們被扔到這兒,那些混蛋就認為我們完了,我們也確實是完了。”
“如果不是愚蠢的人權聯盟再次佔據話語權,他們也許更願意給我們一顆光彈,了結我們!但現在只是多倒了一些垃圾,對他們而言也沒什麼影響,這能讓那些虛偽的星際人類吹噓仁慈……這幫狗娘養的垃圾!”
五年的壓抑一次傾瀉,安老的情緒失控了。
聞人訣仔細看他的眉眼,這個老頭以前從不願提及地球之外的事情。
燭火完全燃盡,封閉的屋內除了零星日光,再無光亮。
對面人的喘息聲加大,聞人訣只能猜,對方正在調整自己的情緒。
“有的人在生活,而有的人只配說在生存。”
“孩子,同為人類,你不該這樣繼續下去,你們沒有任何過錯,我不明白,你們為何非要如此,但在來這該死的地方之前,我也並不關心這些,甚至一年中聽聞不到一次有關地球的訊息。”
安老低頭,語聲低沉起來:“或許是有的,但是有誰會去注意?因為總有十惡不赦的人出現,然後就會有人歇斯底里的唾罵:那個該死的混球!就該把他丟到地球去!”
“可原本就在地球的你們,又有什麼過錯?”
“瞧……我現在多像一個良善的人,我居然會在思考這些問題。”
安老的語氣充滿了嚴重的自嘲。
聞人訣難得的接話,語氣平淡:“我從未聽聞過這些,安老,你說的就像是另外一個世界的事。”
“是啊……”有些唏噓的話語中帶着潛伏的懷念,“在新人類中,你這個年齡的孩子還在上學,有溫暖的家庭,窗明几淨的教室,最好的導師,有能耐的往上爬,沒能耐的,倒也能富足自在,擁有自己的愛好,選擇自己的未來。”
“而比起你們短暫的壽命,星際人類早就達到了一百到一百五十歲。”
“一百五十?”聞人訣眼目終於微沉。
迄今為止,地球人中長壽不過五十,同為人類……卻有些不像一個物種。
他總算能夠明白,安老當日那種居高臨下的目光。
安老剛才問他怎樣看待一隻只能活五日的蝶,答案就是,哪怕那隻蝶撲扇的再厲害也很難吸引目光,因為壽命決定了根本的問題。
舊世紀人類所書寫的那些能活萬年的仙,自然而然的就視凡人為螻蟻,這是生命體之間最大的差別。
如星際人類和地球人類之間,這種差異其實一直存在,卻有意無意的被忽視。
地球舊人類人被隔絕的太久,自我鎮痛后繁殖出的體系居然認同了這種差別。
雖然聞人訣並不喜歡舊人類這個稱呼,但如同安老不喜歡垃圾人這個稱呼一樣,事實如此,沒什麼可爭辯的。
“孩子,我不知道告訴你這些是不是一種殘忍,但無論如何,我還是希望你眼中的世界能夠大……再大一些。”
“你是人類!是驕傲的人類!你和星際中的新人類沒有差別,哪怕你到不了那麼遠的地方,哪怕你永遠無法觸及外面的天地,哪怕你終此一生了了如此,但在你死前,我希望你知道……”
“人類的世界,到底有多廣大……”
有的話隨風而去毫無痕迹,但有的話卻能深深紮根在人的心底。
怕是老者自己都不明白,今天這番話帶給面前的少年一個怎樣的全新感觸,這些話的重量連現在唯一的聽眾聞人訣自己都不太在意。
“天外”終歸太遠,這些話聽着貌似震撼,但實際不如一頓晚餐。
看看窗外的天色,聞人訣心裏開始思考晚餐的着落。
這個被各種變異射線所籠罩的星球,早期人類所食用的蔬果大多不能再吃,但早期人類養着觀賞的各種多肉植物現在卻成了素食主餐……林子後頭山坡上的熊童子應該可以吃了。
要早些去採摘回來,聞人訣盤算着抬頭看光影朦朧中的安老,老者現在的狀態是越來越差,一個月前,身上死氣還不至於如此深重,本來那齒兔肉……
被打時都不曾有的陰暗光芒從眼中一閃而逝。
並不是說安老今天說的話不重要,聞人訣知道,安老今天所說的話對自己而言非常重要。
這讓他在預感到對方準備開口說什麼時,內心都跟着少有的顫動。
只是,自己還太渺小了。
他爬過山,知道一個人站立的高度決定了他所能眺望到的世界。
安老告訴他的天地太過廣大,與自己的願望比起來,自己的願望自然渺小到讓人發笑。
但聞人訣從不覺的自己可笑,他是一個實際的人,太過遙遠的未來虛幻而不真實。
腦中所幻想的世界,終歸是假的,別人那兒聽聞的,也終究是難以觸碰的,與其去幻想這個世界的廣大,還不如腳踏實地的一步步去走,哪怕雙足能涉及的最終不如別人所描繪的十分之一。
但那個就是他的世界,一個真實的,可以丈量的世界。
他想,或許到了該離開的時候……
他所想要的不會自動擁有,他應該走出去,用自己的雙腳去丈量這個世界,用自己的雙手去觸摸這個世界,用自己的雙眼,去觀察這個世界。
而後……
心中剛才所起的那個問題,才可有個答案。
場景似一晃而過。
被尖叫聲吵醒,睜開眼睛就發現母親被聚集地里的幾個男人壓制在門口……視線因為黑暗有些朦朧,但透着唯一一絲從外面照射進來的火把光線,他還是能清楚的看清母親的視線,那般怨毒而瘋狂的……盯視着從床上坐起的他。
又有舉着火把的男人從門外進來,大笑着把他從床上抓起砸向門口,拉着他的母親摔到床上……
聞人訣只是看着,聽着,像一個局外人,額上有黃色液體流下,視線變的模糊,他微抬了腦袋,是鄭安石他們,在往自己腦袋上撒尿,有些漠然的扭過頭去,可面前哪還有小屋和被欺辱的女人,他再轉過頭來,剛才站在他身邊往他頭上淋尿的飛龍他們也不見了。
似乎是大霧籠罩的清晨,那個衣裳破爛的女人被捆綁起來,架着木棍,被聚集地里的人們抬向茂林……
是了,是抬去做血蟒的誘餌了。
然後再也……沒有回來過。
然後呢?……思緒到這兒似乎突然活絡起來。
是誰?是誰讓他再一次看見這些場景?
這些……應該早就過去了。
他自己不至於會去回想這些片段,因為無用而……無趣。
那麼,怎麼回事?
如有外人在場,就會發現詭異立着不動的少年,垂着的右手中指突然彎了彎。
紅色眼珠子貼着少年的額頭,眼瞳跟人類一般居然轉動起來……
沉於悲傷,陷落怨恨……這是“維端”反饋設置的指令,可為何接觸者沒有,而且在思維震懾中,居然還能醒過來保存自己的思緒?
【異況出現!停止片段捕捉!放棄搜索物,抹殺!】
一系列指令在自我終端中閃現,眼珠子慢慢離開少年的額頭,一絲極細小的絲線也從少年額頭上分離。
聞人訣有些想笑,這種情緒出現的突然,讓他想不明白究竟,他在剛才的過程中腦子裏一直在抽痛,如被人拿針狠命刺入一般,他甚至覺的自己能看到自己腦子裏那一片昏暗的空間和一點閃耀着紅色光芒的物體。
這一次想要發笑的情緒就真實多了,只是透着十分的殺意。
那個小紅點,應該就是不明物體吧?!
不明白怎麼產生這種想法,他只好像凌空看着那個小紅點一般,第一次,有這樣被冒犯的感覺,讓他想冷笑的同時,也產生了一種從未有過的毀滅的**。
就算是被飛龍他們欺辱都不曾起的被冒犯的不悅感,這次分外強烈。
毀了他!腦中只剩這一個念頭,能夠看見的昏暗空間一瞬激蕩起來,紅色的點剛要脫離便被撲滅,如同蠟燭。
維持一個姿勢僵立着的人突然一動,腳步前跌,直直跪了下去。
茂密的林中,有鳥類在上空互相追趕捕殺,帶起樹葉飄零而下,聞人訣撐着手,臉色蒼白的跪趴着,身前是掉落在地的紅色“眼珠”,剛還威懾十足的物體現在卻一動不動。
並不清楚具體發生了什麼,慢慢回想起剛才發生的一切,那片昏暗的空間,那個閃爍的紅色小點,在他產生毀滅的**后瞬間激蕩的昏暗空間……現在掉落在地一動不動的“眼珠。”
這一切太過詭異。
但不管如何,命…算保住了。
在思考了一會無果后,聞人訣放棄了這種浪費腦力的行為,從地上撿起“眼珠”,握在手心稍稍用力,冰冷而堅硬,那麼剛才打鬥時的情況是怎麼回事?
收緊掌心,聞人訣想着怎麼處理這個東西。
“眼珠”般的物體又一次從上下慢慢變成黑色,如同合上的眼皮,不一會兒居然連體積都跟着縮小了,在這個過程中,又慢慢軟化,把手心的東西掂了掂,軟趴趴的有些像……青蛙卵。
前時代的人們對這種卵可能沒什麼特別的感觸,可現今的地球人卻把這種“卵”當高級補品和果凍吃,手心物體的觸感變得古怪,這讓本想扔掉它的聞人訣有些遲疑。
可帶走?不說未知的風險,單說這軟趴趴的東西,身上也沒有好的存放處,想了又想,聞人訣伸手從自己脖領里拎出紅繩,把手上軟趴趴的東西勒了上去,看能不能鑲嵌住。
他只是無所謂的這麼一試,沒想到變小的圓球在接觸到紅繩時就融了進去,像一顆佛珠般固定好后居然又再一次變的堅硬。
看着像是裝飾品,聞人訣訝異的上挑了下眉角。
這個東西不簡單……雖然不知道會帶來什麼,但對自己來說,最可怕的莫過於一塵不變。
在林中又耽擱了這麼大半天,感覺到自己腹中的飢餓,聞人訣再不遲疑,站起身離開尋找食物。
聞人訣的父母給了他身體,或許還有些從娘胎裏帶出來的心性,安老曾經說過,不知道他的這份冷漠是源自天生還是後天堪稱殘酷的生活。
但好在沒有成為一個黑暗的人,又或者懦弱到泥里去。
安老教他讀書寫字,告訴他怎樣生存,可以說聞人訣現今的思維方式和對待世界的態度都來自他的引導,按理說最了解自己的應該是安老,可聞人訣總覺的對方並不了解自己,並不是說要完全的了解,而是一點也不。
自己曾悉心照養過一隻掉出巢穴的小鳥,後來那隻鳥死了,安老問他是否難過,他沉默不語,老者便難得的安慰了他。
其實,他並不難過,甚至沒能在內心起一點波瀾。
他也覺的自己應該難過,從他閱讀的那些書里,人類對陪伴自己的生物死去,總會難過,或者傷感,他像是咿呀學語的孩子,試圖讓自己沉入那種情緒,但失敗了,為此他甚至有些懊惱。
每個人都有不同想法,安老的安慰也是。聞人訣在大多數時候並不愛去干涉或糾正他人的想法,尤其與己利害關係不大時。
這在某些時候也被安老看做是溫柔。
不知道安老在天外時是幹嘛的,到了地球后對方慢慢接觸熟悉環境,除了鑽進書里,便是把身邊的東西編寫進書里,用他換來的紙慢慢寫。這些東西大多數進了聞人訣腦袋,而聞人訣又把這些來自書本的常識和經驗用到了實地。
比如在林中的這麼些天,換做聚集地里任何一個同齡人來,肯定都撐不到回去。
聞人訣不同,雖然他這次的存活也是靠的僥倖,但在看到被刻畫了痕迹的樹后,他還是緩緩鬆了口氣。
痕迹有些模糊,這個地方他只來過一兩次,每次自己離開聚集地進林中活動所能到達的最遠處。
過了這兒,他就不會再前進了。
到了這,也就是說,回聚集地只是時間問題。
從誤入茂林迷失位置開始,到後來慢慢找對方向回到這裏,已經過去了大半個月,這大半個月來他未曾見過一個人類,也沒能開口說一句話。
從這趕回聚集地還要半天時間,聞人訣放緩了趕路的節奏,折了根中空類似竹子的枝幹,找到棵蕉樹,蹲在樹根處,把枝幹插入蕉樹底部,腦袋低下去含住枝幹另一端吸水,蕉樹底部有豐富可被人類吸收的水份,在林中找尋不到水源時,找到這種樹也是可以的。
只是這種“水”味道並不太好,有些酸澀。
喝夠了水,聞人訣拔出插入的枝幹,蕉樹底部流出的液體立馬止住,他擦了擦嘴角,剛準備起身。
“哥!!”一聲驚慌的尖叫就傳入耳朵。
女人?站直身子,聞人訣看着聲音傳來的方向。
聚集地的人們不會來這,慣常的狩獵和採集區離聚集地近多了,就算來遠處採集什麼,也不會帶上女人,尤其是,還年輕的女人。
女性由於較難存活和生存,和男性的對比只有6:10
更因為擔著繁衍的使命,年輕女性歷來比較珍貴。
而且從那一聲“哥”來判斷,應該不是單獨行動的,這倒讓聞人訣來了分興趣,除了他,還有誰不得不避開聚集地的人來外圍討生活?
把黑巾重新纏繞到頭上,露出了兩隻眼睛,稍稍低頭,額前碎發擋着,就連那雙漆黑的眼都看不太分明,但對習慣了這身着裝的聞人訣來說這身黑袍並不能影響他的行動。
他躬身快速奔跑起來,速度不慢,不過片刻就接近了事發地。
和他猜想的相差不大,一個年輕的女孩子正躲在塊巨石后,背對着聞人訣焦急的看向前方。
從遠處聽到的聲音判斷,女孩年齡不大,現在看着身型,聞人訣猜測她跟自己差不了多少。
而且,總覺的這身衣服,有些熟悉。
選擇了一棵適合攀爬的樹,聞人訣三兩下就夾着樹榦爬到了樹的分枝上,藉著茂密的枝葉,他躲藏好身型后才不緊不慢的用手撇開些葉子,探着腦袋往下看。
女孩顯然很是驚慌,雖然躲在石頭后,還是在原地不安的跺腳,雙手死死握在一起,不時發出驚呼,等過了一會兒又伸手去抹臉上的眼淚。
聞人訣只瞥過她一眼,便隨着她的視線一起看向前方正在和變異蟲搏鬥的男人。
果然是熟人。
稍稍眯眼,將前面那個穿着綠色短打,身型修長的男人看個仔細,是向陽,他正拿着把長刀猛的躍起砍向“蟲子”。
是怪誕蟲,聞人訣眨了下眼睛。
一種在史前存在過的生物,星墜事件后倒又一次出現了,只是變異的頗具殺傷力。
足有二米長的身子,腳下佈滿尖刀般的觸角,前後腦袋似的圓體讓它沒有首尾之困,隨意前行後退。
張開的大口牙齒排列呈環形,而牙齒本身則如針尖,這一圈鋒利的尖刺倒向喉嚨的方向,可以想像被它咬住吞食的後果該有多麼慘烈。
這東西腦袋上並不能看出有眼睛,方向也似乎全靠背後揮舞的觸角來分辨,向陽個子不小,動作卻很靈活。
聞人訣看他行動,發現他雖然有些緊張,但還算沉穩,幾次都驚險萬分的躲過了怪誕蟲的大口,甚至還能趁着怪誕蟲扭動身子追趕他時砍下幾根觸角。
只是人的體力終究有限,體積的差異在這擺着,在又一次躲過蟲子大口后,向陽被怪誕蟲的腳抓過,雖靠着就地滾逃出,但身上立馬就滲出了血跡。
這傷口並不是他身上僅有的傷口,搏鬥已經進行了一會,看向陽受傷,向月又一次哭喊出聲。
從看出是向陽后,聞人訣便知道那個女孩子是誰了,向陽的妹妹,向月。
聚集村裡難得的美人。
他們倆單獨出現在這?
聞人訣漆黑的眼又一次盯住了向月,也不知道這兄妹倆是怎麼招惹上怪誕蟲的,這種變異蟲一般生活在山石底下,很少在日間出來活動。
向月年紀不大,才十六歲,但那是對前時代的人類來說,現今地球人最高壽不過五十,十六歲已是該嫁年了。
視線變的有些意味深長,聞人訣依舊靜默着打量這一切,他並沒打算下去,怪誕蟲視線很差,他躲着只要不輕易活動它也發現不了,等一切事了,他熱鬧也看夠,再走便是。
只從還沒出這片茂林判斷,應該還未離開十八區。
那天本只是去後山採摘“熊童子”來充饑,卻不曾想,居然遇到了求偶失敗發怒的巨熊。
這種生物在“星墜事件”前便相當難纏,“星墜事件”后就更沒人類願意和它們相遇,雖然它們的毛皮具有不小的價值。
把剛摘起來的“福娘”湊到鼻前輕嗅,確認沒問題后,聞人訣才拽下飽滿的葉片塞進嘴中咀嚼,腳下沒停,走向一棵角度隱秘的大樹,靠在樹下,繼續一片片吃着。
只有嘴部肌肉在動,聞人訣漆黑的眼瞳依舊警惕的留意着四周。
安老應該還在等自己回去。
哪曾想自己那日躲避巨熊慌不擇路,九死一生躲過攻擊后,卻又迷失了方向。
聞人訣這些年在茂林中活動向來小心,和聚集地也始終維持着一個不遠不近的距離,甚至活動的路線都經過多番打探,這樣貿然沒有準備的一頭扎入茂林,還真沒有過。
吃完一株“福娘”,聞人訣從自己的脖領里拉出個小掛件。
東西只有他拇指大小,被圈在脖子上的紅繩中,造型簡陋。
“星墜事件”後人類發明出的方向針,同前時代的指南針用處相同,只不過在現今各種射線充斥下的地球,失靈時不靈,形同雞肋。
如今指針依舊不動,說明自己還是沒能跑出這塊會影響方向針的地域。
那天在甩脫巨熊后雖已迷失了方向,但費些功夫還是能夠尋路回去的。
但大多人倒霉都不會僅此而已,他在回去的路上遇上了突如其來的大雨,避雨中又遭遇了成群□□的臉譜蝶。
這種兩片翅膀展開型同人臉的大型蝶類有一個喜好,喝任何活物的血,由愛捕食人類,但當時跟他一樣急着避雨,兩方相遇只亂了一瞬。
聞人訣哪敢欣然同意這種偶遇,趕緊扭了頭拚命往前跑。
這一跑,就足足跑了一個下午,直到身周再也看不見一隻臉譜蝶,才僥倖的停下來喘息。
一場大雨,加上到了射線不那麼穩定的區域,方向針徹底罷工,遠離了熟悉的區域,自己又不能大搖大擺的探路,每一步都行的萬分謹慎,於是一耽擱便在林中呆了多日。
早上從棲身的山洞出來時,天色還大好,剛才又是一場突來的大雨打的正在覓食的他狼狽不堪,好在這場雨並未下多時。
而這幾日來,自己也算趕了一些路。
可幾天來,只吃了草蔬未進肉食的他還是感覺自己氣力下降。
在這片區域已經停留了兩日,周遭沒什麼特別危險的大型生物。
自己應該可以捕獵些肉食。
這樣想着,聞人訣打算去昨天傍晚才挖好的陷阱旁看看,說不準已有了收穫。
把拎出衣服的方向針重新塞回去,聞人訣把腰上綁縛着的破爛黑袍裹到了肩膀上,又在臉上纏繞數圈,徹底擋住臉后在後腦上打結固定,只露出一雙眼睛,這才貓着腰繼續潛行。
然而才跑出十來分鐘,前方濕潤的空氣中便隱約飄來血腥氣。
謹慎的止步。
伴隨着飄來的血腥味,還有凄厲的慘嚎。
聞人訣熟悉這種叫聲,嘶啞無力,透着絕望,是生物死前最後的悲泣。
不自覺眯起雙眼,憑着聽到的聲音判斷,應該是某一種大型生物在廝殺。
按照往常,他不應該繼續靠近,而要選擇躲避。
但今日不知為何,心中總有一絲衝動,本能的,覺的有些怪異。
這附近自己早就大致探尋過,沒有特別危險的存在,若是流竄過來的什麼猛獸或者異物,又是遭遇到了什麼,才發出這種嘶吼呢?
他很少起好奇心,但若起了,也必一探究竟。
隨手扯斷一些綠色藤條,在自己身上做了大概的遮掩,聞人訣剛靠近事發地,又是一聲怒吼傳來。
頭頂林木一陣劇烈搖晃,一棵十來米高的大樹轟然倒下,砸在他身側的低矮灌木上。
作者有話要說:其實,墜子有個比較奇怪的習慣,就是不管還是看電視劇甚至是電影動漫,都不喜歡看結局。
總有意留着最後一兩集又或者最後那麼幾章,哈,其實就是討厭完結后的感覺,那種我還存在,但那個世界已經隨着【完結】二字徹底結束,會讓我有一種空虛又無奈的錯覺。
正如我很不喜歡將主角寫到老去的結尾方式。
所以從一開始,從寫下這本書的第一章,我就已經決定好了結束的方式。
若有細心的小夥伴也該發現了,今天的完結章名和本書第一章開始的名字一樣。
回歸伊始。
我寫了如此漫長的故事,最終一切又回到最初。
【結束亦是開始,開始也是結束。】
涅生王域的王都名為輪迴,這就是個輪迴。
我希望,在如此漫長將近三百萬字的結束后,你們不會覺的疲憊,仍會覺的,這只是某個故事的開篇。
我希望,就算我打上了完結,這個故事和這個世界也不會在你腦中結束,它們會沿着我鋪設好的線,由你們的想像力,繼續往前推動。
記得五卷寫到中間時,曾有小天使覺的困惑,她沒有太過於明說,但其實墜子懂她那些表達背後的意思。
那就是,五卷就算是主感情,劇情似乎也偏弱了,顯得“凌亂”無力,配不上前四卷。
那時候,我無法回復,只能說寫到結局她或許會明白。
如今,我能夠回答了,其實五卷的劇情就是鋪而未展,留下的那些遐想空間,在結束后,我全都交給了你們,方向和結果已定,我寫這三百萬字,剩下的三百萬字,留給你們嘿。這樣,永遠都不會結束,如正文最後一句話,赦免永遠不會就此結束。^_^
最早的時候,本書大綱初定時,其實故事就只到這裏,到今天這章就結束。不過後來,結束第一卷整理大綱時,我突然改變了主意,決定加上番外,我要牽着那些線,繼續帶你們往前走一走。
ps:墜子微博前段時間已經說過了,因為將部分番外劇情放到了五卷,所以番外會縮短,大概只有幾章,接下來的幾天,墜子會修改整個第一卷,不動劇情,已經看過的小天使不用重看,只是刪減部分顯得啰嗦的部分。
看到有修改,可不用點進來,修改結束后就會放上番外。
作話寫到最後了,不知馬上就要說再見的大家,會有不舍嗎?
感謝一路走來對於我的信任。
祝福大家~166閱讀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