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聖戰 5

15.聖戰 5

瑟蘭迪爾第一次見到塞拉的時候,他還不是林地國王,他僅僅是巨綠森林的王子。

那時他的父親歐洛費爾還在世,他們還沒有因為邪惡生物的入侵而北遷,即使之前已經聽說過西邊有新的魔物逐漸崛起,而魔物的野心昭然若揭,總有一天會掀起整個中土世界的反抗戰爭——

可在那天到來之前,瑟蘭迪爾仍然還是個帶着一些理想主義,更年輕,更無畏,更生機勃勃的辛達精靈。

彼時他和很多西爾凡精靈一同居住在森林中部,他的父親是一位擁有者卓越領導天賦的統治者,他成功在百年之內融合了這座森林裏所有的精靈部落,並讓他們成為一個密不可分的集體,在此之上建立起了最初的林地王國。而作為國王之子,瑟蘭迪爾自然而然也享受到了很高的聲譽,即使辛達精靈不如阿瓦瑞那樣生來就是擅長於在黑夜中獨行的鬥士,也不如諾多一族擁有無上智慧和精湛手藝,但歐洛費爾父子顯然是辛達族中的佼佼者:作為聲線最優美的精靈族,瑟蘭迪爾反而很小就被發現了戰鬥天賦,他很適合戰場,而且願意為此日夜鍛煉自己。

歐洛費爾對生出了這樣優秀的子嗣而欣慰,後來的事實也證明他的兒子的確繼承了他的領導天賦,並將此發揚光大。

那時的森林裏,不僅僅只有西爾凡和辛達精靈兩族。瑟蘭迪爾一直知道在森林邊緣還居住着少數的“拒絕者”。這個種族在精靈里的名聲並不算很好,當初他們以最為堅決的態度拒絕了眾維拉的召喚,自願留在了中土,並稱那些西遷的精靈為“背叛者”。雖然後來阿瓦瑞的族群遭到分裂,數量慢慢減少,不復最初的名望,但瑟蘭迪爾仍然對此有所耳聞——他們生性孤高淡漠,不太喜歡群居,但是無一例外都是精靈里的射箭好手。

森林邊緣就住着幾個阿瓦瑞,而其中最有名的就是一個叫做塞拉·荒谷的女精靈。

阿瓦瑞是精靈里最好的射手一族,而荒谷,則是阿瓦瑞里最好的射手。

瑟蘭迪爾很早就聽說過她的名字,但他從未見過對方。更何況阿瓦瑞和辛達精靈的祖先曾經有過一些小恩怨,兩個族群之間的關係算不上和諧。如果不是那次意外,她對於他而言大概永遠都只會是一個耳熟的名字。

那是森林裏很平常的一天。

春季慢慢過去,枝葉愈發鮮綠。密林中最健壯的一群王鹿終於誕生出了後代。精靈雖然爆發力很足靈敏度也很高,但並不是以耐力著稱,他們如需跋山涉水地遠行,仍然要藉助坐騎——王鹿就是為此而生。精靈會挑選出鹿群里最優秀的後代來進行培養,只有林地王國的繼承人才有資格騎上它。可惜王鹿和精靈一樣繁殖率很低,因此每一代都足夠珍貴,精靈會專門分出一批人手來精心照顧它們,讓幼鹿順利成長。

而那一天,有精靈稟報,瑟蘭迪爾專屬的幼鹿調皮地咬破了籠門跑了出去,附近到處都找不到它的蹤跡。

這可不是一件無足輕重的小事,瑟蘭迪爾專屬坐騎丟了,他當然不可能假手他人。他是王國中最優秀的獵手,他決定親自前去尋找。

密林中並非只有精靈一種生物存在,周圍還有很多具備足夠威脅性的食肉動物,幼鹿雖然已經生出了堅角,但仍然無法對抗他們。瑟蘭迪爾心急如焚,從清晨到黑夜,他一路未停,沿着幼鹿留下來的細微蹤跡,一直找到了森林的邊緣。

然後他就聽到了一陣細細的哀鳴,他很熟悉的聲音。

還活着!這對於他而言是一個好消息。

他立刻打起精神一路奔跑而至,拿出弓箭已然開始蓄力。然而在看到眼前的一幕時,即便他是身經百戰的王子,也不禁微微一愣——

一隻木箭準確地射入了幼鹿的足蹄關節,瞬間讓它失去了行動力,卻不至於立刻死去。泥土周圍沾染着細細的血跡,小鹿癱倒在落葉上,發出痛苦的掙扎的哀叫。

不是猛禽。射傷它的同樣是一個精靈。

瑟蘭迪爾放下手中的弓箭,抬起頭凝神望去。

繁密的枝葉中,一個纖細修長的身影踩在一顆巨木的樹榦上。葉子遮住了她的臉,他看不到對方的模樣,但能夠從體型上辨認出來她是一個女精靈。接着他看到了她穿的衣服,黯淡的顏色,和他們格格不入的風格。聯想到這裏是森林邊緣,瑟蘭迪爾立刻就明白了她的身份——

她是一個阿瓦瑞。

不過就算是阿瓦瑞,只要是精靈都不吃肉,沒有必要也不會主動傷害有靈性的動物,更何況是向來很親近他們的鹿。瑟蘭迪爾看到對方發覺靠近的並非是有威脅力的食肉動物只是一個小鹿時,似乎愣了愣,然後收回弓箭,從樹枝上跳了下來,朝鹿走過去。

她的動作熟稔,輕盈至極,腳尖落在地面上幾乎沒有任何聲音,連風都不曾驚動。如果不是他提前發現了她,那一箭暴露了她的方位,也許他就會這麼毫無察覺地從這裏經過,根本不會預料到樹上還潛藏着一個精靈。

這個阿瓦瑞,彷彿天生就更適合在密林與黑夜之中生存狩獵。

瑟蘭迪爾自知他如今還做不到這種程度,對方的身手明顯更優於自己。當然,很快事實就證明了他的判斷——

“出來。”很冷淡的女音。

她發現他了——瑟蘭迪爾驚奇地挑了挑眉,沉默了幾秒,還是從樹後走了出來。

然後他就看清了她的模樣。

藍色的眼睛?嗯……雖然很美,但也沒什麼稀奇的,他的族群里有很多這種眸色。可是灰色的頭髮?這就不太常見了——他確信阿瓦瑞這個族群多數天生都是泛銀的發色,他從來沒有見過精靈的頭髮是這種奇怪的色澤。並非是黯淡的生命力被耗費的灰白,而是近似於朦朧的月光,或者被月光照耀下的湖泊。怪異,獨特,但是也出乎意料的……漂亮?

那時王子還處於好奇心旺盛的時期,對方與眾不同的發色立刻就引起了他的注意,他一眨不眨地看着那個女精靈,顯而易見的,那個阿瓦瑞並不喜歡他這樣直白的目光——

她很輕地皺了皺眉,然後從身後的箭囊里拿出一個小果殼丟了過去,表情和聲音都沒什麼變化,言簡意賅,“葯。”

她無意射傷了他的鹿。她也知道對方是森林中部的精靈,而且觀察他的發色,大概不是什麼普通精靈。

即便如此,她看上去也是一副不想理會他的模樣。小鹿無意間踏入私人領域範圍,她想也不想地反手一箭傷了它。雖然小鹿是無辜的,可她認為她拿出了自己採集來的草藥,已經算作彌補,沒什麼可抱歉的,所以——

女精靈冷漠地瞥他一眼,轉身就想走。

阿瓦瑞果然如別人所說的那樣高傲——瑟蘭迪爾注視着她的背影,忽視想到了什麼,及時出聲制止了她。

“你是……荒谷?”

有人天生驕傲,有人因為擁有無可匹敵的技能而眼高於頂——很顯然,面前的這個女精靈,她屬於二者的結合體。

瑟蘭迪爾之前不是沒見過阿瓦瑞,可那些拒絕者們,所有人的技藝加起來都沒有她所展現出來的那種風一般的輕盈,以及身體優於思維而先行的天賦來得更高。她是他目前為止所看見過的最優秀的射手。而他近些年來聽過的名字裏,大概唯有“荒谷”可以擔當得起這個稱號。

果然,女精靈停住了腳步。

她轉過頭來望着他。

藍色本來應該予人一種清澈明朗的感覺,可在她眼裏只會顯得有些冷漠,是一種近乎平靜和無情之間的淡薄,看上去全然不似其他精靈那樣生而對萬物抱有寬懷之心。她注視着金髮的辛達精靈,就連語氣也沒什麼波動。

“是。如何?”她問。

瑟蘭迪爾並未對下一步的發展有所準備,他只是懷着一種對強者的好奇叫住了她,沒預料到對方居然真的回應了。他頓了幾秒,在尷尬開始蔓延之前,竭力鎮定下來,決定從介紹自己這一步開始——

“我是瑟蘭迪爾,歐洛費爾之子,居住於森林中部的辛達精靈。”

“……”

荒谷沉默了半晌。

“哦。”

她如此回應。

然後沒什麼表情地看着他。瑟蘭迪爾根本不會懷疑如果下一句他說的是“很高興見到你有緣再見”的話,她毫不猶豫馬上就會轉身消失在他的視線里。

“……”這個精靈……有點不按套路出牌啊……

瑟蘭迪爾臉色有點奇怪地站在原地。

“呦——”被晾在一邊的小鹿哀怨地叫。

塞拉看那個金髮精靈只抿着嘴唇,似乎也沒什麼想繼續說下去的,她停頓了一秒,確認對方的確不會再因為這頭鹿的傷而責怪她,於是她收回眼神,沒有留戀地將弓箭背好,轉身就走,靈敏迅捷地攀爬上其中一顆巨木的樹枝,不出半分鐘就完全消失在他的視線里。

瑟蘭迪爾一愣,“……”

走、走了?

這個阿瓦瑞實在太不友好了……他那時就是這麼想的——和西爾凡精靈一點都不同。難怪這個族群一直無法融入進森林的其他族群里去,反而像獨行者那樣總是行蹤不定地徘徊在邊緣,只偶爾才能窺見他們一掠而過的身影。

“呦呦~”小鹿再次哀怨地提醒出神的精靈。這個主人實在太不靠譜了,難道他不是來找它的嗎?他沒有看到它受傷了嗎?為什麼還不把它抱回去?它躺在這裏很久了,能多看它一眼嗎?它還是不是精靈們的心肝寶貝小公舉了?

瑟蘭迪爾回過神來。他終於認識到似乎重點錯了,輕輕咳了一聲,彎腰想把受傷的小鹿抱回去,然而目光觸及地上的果殼,動作就是一頓——果殼外面用晒乾的葉子包裹得很好,只有隱隱的清香彌散——他很熟悉這個味道,是精靈專門採集草藥熬制出來,用以療傷的膏體才會有的氣味兒。

這個阿瓦瑞看上去似乎一直喜歡獨來獨往……和他的子民一點兒也不一樣。也許她很窮?也許這是她唯一的傷葯?他就這樣拿回去會有問題嗎?或者用完了應該還回來才對?

——瑟蘭迪爾這樣想着,然後伸手把果殼撿了起來貼身放好,這才去抱一直在叫喚的小鹿,回頭看了一眼她消失的方向,慢慢朝原路返回而去——

是的,阿瓦瑞肯定很窮,所以他必須還給她,萬一她無意間受了傷怎麼辦?——等等她到底住在森林的哪個方向?

唉,他應該多問一句才對。可為什麼當時忍住了沒開口問她呢?

瑟蘭迪爾忍不住嘆了口氣,低頭,正和小鹿哀怨的大眼睛對上,定了一秒,隨即不太自然地移開目光。

——既然會在這裏遇到她,那麼下次來,多在周圍找找,總會碰到對方的……吧?

就算下次來不湊巧沒見到她……多來幾次,總有一次能遇見她。她還能跑出這座森林不成?

……一個奇怪的精靈。瑟蘭迪爾想。雖然只見過一次,還是短短的幾分鐘,卻奇異的,給他留下了很強烈的,從來沒有過的深刻印象。

這是瑟蘭迪爾和塞拉的第一次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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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綜]了不起的女魔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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