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5 番外二
杜三妞思索一會兒,“兩天後吧。先讓小趙子試試馬車,得等他熟練后,我們才能出發。”
“四個衙役夠嗎？”衛若懷問。
杜三妞點頭,“足夠了。我打算先去東北面的向陽縣。聽鄧乙說向陽縣離咱們這邊只有五六十里,一個時辰就能到。”
“記得多帶兩件棉衣,山邊冷。”衛若懷道：“趕明兒我派人通知向陽縣縣令,你們中午去縣令家吃飯。”
杜三妞連連搖頭，“別告訴縣令，我們自己做。”
“你還買菜帶過去？”衛若懷怪異道。
“大人,夫人不但讓奴婢們準備菜，還準備肉和饅頭呢。”春燕笑嘻嘻說：“還有炭和鍋。夫人說，反正馬車大放得下。”
衛若懷盯着她問：“春燕說的是真的？”杜三妞不好意思的點了點頭,“你這是去下面勘察？我看郊遊還差不多。難怪我一提那幾個縣,你就要去。娘子，我真沒想到你是這樣的人。把為夫撇在家裏,自己出去玩。等等,還想把團團和圓圓扔給我,我算是看清你了。”
“你今天才看清我？”杜三妞故作詫異,“我還以為咱們成親的那一天,你就看清我了。”
衛若懷愣了愣神,“成親？”杜三妞促狹地眨了眨眼睛。衛若懷反應過來，嗡一聲，臉色爆紅,“你,你……三妞，不對，春燕，出去看看團團和圓圓醒了沒。”
春燕看了看神色坦蕩的主母，又看了看面色不正常的大人，搞什麼啊這倆人？想不通，暗暗搖了搖頭，躬身道：“是，奴婢這就去。”
杜三妞跟着往外去。
衛若懷長臂一伸抓住準備逃開的人，“一個時辰不見，真叫為夫刮目相看啊，娘子。”
杜三妞情知逃不掉，眼波微動，坐在衛若懷腿上。小衛大人渾身僵住，杜三妞假裝不知，勾住他的脖子，面對着他，“身為衛大人的夫人，不學會變通，可配不上大人。”親一下他的嘴角，大腿故意磨蹭兩下。
衛若懷下腹一熱，摟着杜三妞的手臂緊了緊，咬咬牙，“別鬧。青天白日的，下人看見不好。”
“又沒外人。”杜三妞一直都知道她相公特不禁逗。只是沒想到兩人成親好幾年，衛若懷的反應還跟以前一樣，動不動臉紅，“你我的關係又不是見不得人。”說著話，整個人趴在他懷裏。
“娘子，三妞！”衛若懷深吸一口氣，壓下燥熱，“你再亂動，兩天後你如果還能去成向陽縣，我以後天天帶團團和圓圓去府衙辦公。”
杜三妞僵住，“禽/獸！”鬆開他，轉身就走。
“哪兒去？”衛若懷抓住，“先把火滅了。”
杜三妞一頓，臉也有點熱，“自己解決。”
“你還真以為我不敢動你？”衛若懷雙臂用力，抱起她就往裏間去，邊走邊喊：“小趙子，把門關上，不許任何人進來，包括團團和圓圓。”
“相公……”杜三妞意識到他動真格的，心臟緊縮，“團團和圓圓見不着我會哭的。”
“那你就裝沒聽見。”衛若懷把人放到床上就解衣服，杜三妞起身想逃，衛若懷移步擋住，“娘子，別等我動手啊。”
杜三妞眼前一黑，“相公，該吃晌午飯了。”
“等急了啊。”衛若懷笑道：“別急，為夫這就餵飽你。”
“爹和娘呢？春燕。”團團往四周看了看。
春燕臉色微紅，“大人和夫人在做很重要的事。大少爺，我們先去吃飯好不好？錢嫂子做的雞蛋羹，還有它似蜜，聽說可好吃了。”
圓圓不解，“它似蜜是什麼？”
“奴婢也不知道。”春燕建議道：“不如一起去問問錢嫂子？”
小哥倆相視一眼，“好吧。”跟着春蘭和春燕去廚房。錢明家的唬一跳，“我的小祖宗啊，你倆怎麼來了？夫人呢？”
“夫人和大人有事相商，晚一點吃飯。兩位少爺餓了，先盛一點，我們喂少爺。”春蘭開口。團團忙提醒：“它似蜜，它似蜜。”
錢明家的笑道：“知道啦，大少爺。”
它似蜜，聽着名字怪異。錢明家的第一次聽杜三妞說起時，心裏惴惴不安，潛意識認為是個很麻煩的大菜，恐怕自己學不會。
事實上是羊肉切成薄片，加雞蛋、藕粉、姜、黃酒和醬油腌片刻，在羊肉腌的過程中，把糖、醋、醬油和甜麵醬倒入乾淨的碗裏攪拌均勻。隨後放熱油鍋里爆炒羊肉，出香味的時候，把調好的汁倒入鍋里，最後加一點藕粉水收汁就行了。
羊肉經醬油上色，出鍋時色紅汁亮，又因上裹有藕粉，吃起來軟滑。羊肉上沾的汁甘甜如蜜，杜三妞對錢明家的說，這道蜜汁羊肉叫它似蜜，錢明家的非但沒有懷疑，還跟着恭維道：“少夫人不愧識文斷字，取得名字就是好聽。”
團團和圓圓吃一口羊肉，就不樂意吃飯。四個小手扒着餐盤，春燕想去掰他倆的手，春蘭道：“大少爺，二少爺，羊肉是夫人買的，夫人知道有多少羊肉。兩位少爺吃多少羊肉，夫人一眼就能看出來。”
“我們只吃一點。”哥倆異口同聲地說。
春蘭點頭，“奴婢知道。大少爺，吃藕片，這是杜家村昨晚剛送來的鮮藕。”
團團看圓圓一眼，無聲地問，“娘如果知道我們只吃羊肉，會不會揍我們？”
“不會的，只會不准我們吃晚飯。”圓圓無聲地說。團團眼珠一轉，“好吧。弟弟，你一塊，我一塊。”
春蘭道：“米飯和雞蛋羹也是夫人為兩位少爺準備的。夫人說兩位少爺一人一半。米是少爺的外公種的，雞蛋是少爺的外婆養的雞下的蛋。”
“種米可累了。”團團本來想說不吃，“你別倒灑了啊，春蘭。”
“不會的，奴婢很小心。”春蘭把一碗米和一碗雞蛋羹分成兩份，笑着說：“快吃吧，涼個就不好吃了。”
團團和圓圓點點頭，“你去吃飯吧。春蘭，不用服侍。”。圓圓開口說。
“謝謝二少爺。春蘭早上吃得多，現在還不甚餓。”春蘭擦掉圓圓臉上的米粒，守着兩位小主子吃飯，看着他倆在花園裏逛一會兒，就哄他倆去睡午覺。
春燕端着飯進來，看到床上兩個小人呼呼大睡，遞給春蘭一個大饅頭，“大人和夫人還沒起來呢。”
“少管主子的事。”春蘭道：“以後夫人和大人在一塊的時候，你離遠點。”
春燕點了點頭，“你不講，我也知道啦。”頓了頓：“春蘭姐姐，我記得你以前說過，你老家就在向陽縣。我們去向陽縣的時候，你回家嗎？”
“我家在這裏。”春蘭手一頓，斂下眼，“骨頭啃了，我不喜歡吃羊骨頭。”
春燕嘟着嘴，“我家也在這裏。錢嫂子給我們兩個羊骨頭呢。另一個在菜下面，咱們一人一個。夫人說等我們二十歲就放我們出府，我不想出去，春蘭姐，你呢？”
“你今天怎麼這麼多話？”春蘭瞪眼。
春燕扁扁嘴，“我，我家在香坊縣。夫人去過向陽縣就該去香坊縣，我，我不想回去，我害怕，哇……啊，你打我幹麼？”
“吵醒小主子！”春蘭瞪眼，“你簽的是死契，你想回去，你爹娘也沒錢贖你，怕什麼怕？！”
“對哦。”春燕揉揉額頭，咧嘴傻笑。春蘭簡直想捂眼，早知道就留在杜家村了。
兩天後，辰時兩刻，一大一小兩輛馬車從衛府出來。街上的人看到四個軲轆的馬車紛紛駐足，眼瞅着比後面兩個軲轆的馬車跑得快，遇到拐彎的地方順順噹噹過去，建康府的百姓不是第一次看到，依然忍不住讚歎：“夫人真厲害！”
“可不是。四個軲轆的馬車，我這輩子就沒敢想過。”
“馮木匠家這下發達了。”
“馮木匠的婆娘前些日子還說夫人折騰人，要找大人好好說道說道。她是該跟大人好好說道說道，請夫人多出來走走看看。”其中一人目不轉睛地盯着越來越遠的馬車，“可惜我家賣布，偏偏夫人的女紅不怎樣。”
“聽說咱們的夫人特會吃，你們說我家要不要改賣吃食？”
“賣吃食也輪不到你。別忘了迎賓酒樓和夫人家的關係。”
眾人一想，“聽說段老闆的大兒子是夫人的姐夫。噯，段老闆也生個好兒子。”
“別羨慕了。要我說，見着夫人多跟夫人聊聊，說不定哪天夫人靈機一動，咱們就跟着發達了。”
“這話說得對。聽說夫人起先找的不是馮木匠，是只有馮木匠跟夫人說他試試。”
“不會吧？”
“夫人，您沒看到，剛才咱家的車從街上經過，無論正在幹什麼的都停下來目送咱們。”春燕趴在窗戶上勾頭往後看。
春蘭揪住她的頭髮，“關上。外面風大凍着兩位少爺。”
“沒事。團團和圓圓身體好。”杜三妞笑道：“春蘭，我隱約記得你老家在向陽縣。”春蘭臉色微變，點了點頭，“你老家那裏山多嗎？”
春蘭一聽不是問她家裏的事，鬆了一口氣，“回夫人，奴婢老家那裏三面環山，不如廣靈縣有山有水有碼頭。奴婢老家一個人平均才一畝地。”
“你以前經常上山挖野菜趙野果？”春蘭點頭，杜三妞又問：“有哪些東西可以吃，好好跟我說說。”
春蘭思索道：“杜家村山上有的板栗、竹筍、木耳、蘑菇這些山貨奴婢老家都有。廣靈縣沒有的……”
“無論什麼都可以。”杜三妞道：“你不認識的東西，說不定我認識。我在京城的時候，大小姐天天陪我滿衚衕逛。像什麼西域人集聚地，東北人集聚地，海南人集聚地，我們都去過。”才怪，“不要有什麼顧慮。你爹娘雖說把你賣給人牙子，但凡家裏有點辦法也不會賣你。你不想家裏一直窮下去吧？”
“不是奴婢故意不講。”春蘭連忙解釋，“是，奴婢不知該怎麼說。有兩種東西的確是杜家村沒有的。一種紅紅的野果，酸的沒法下嘴。”杜三妞臉色微變，春蘭沒發現，春燕扯一下杜三妞的衣角，杜三妞瞥她一眼，小丫鬟趕忙坐好，裝作什麼都沒發現。
春蘭繼續說：“還有一種是圓形的，還沒銅板大，外殼特別堅硬，用石頭砸開，裏面的東西倒是可以吃，但只有一點點可以吃。奴婢小時候經常跟奴婢的娘去山上撿那些東西，雖說肉少，吃着也麻煩，終歸能填飽肚子。”
“我知道了。”春蘭一喜，杜三妞繼續說：“其實第一種是山裡紅也叫山楂，第二種是核桃。核桃在北方很常見，有團團的拳頭那麼大。你老家那邊的可能是小核桃。”
“叫我做嘛？娘。”團團歪着小腦袋問。
杜三妞揉揉兒子的小腦袋，“娘在和春蘭聊天，沒喊你。和弟弟玩九連環。”
“好吧。你說沒有就沒有吧。”團團嘟着嘴，“人家明明聽到了。弟弟，我們繼續玩，娘喊你，也不要理娘。”
杜三妞無語，“是去你家，還是去別的村？”
“去奴婢老家吧。夫人，奴婢的家在村子東北面。”春蘭想一會兒，“奴婢想在車裏照顧兩位少爺，您和春燕一起去村裡？”
離家幾年，近鄉情怯，杜三妞理解，“到村裡告訴我你爹娘或者你兄弟叫什麼名字。如果你說的那兩樣真是山楂和小核桃，我回頭找你爹娘買兩百斤，小核桃按照麵粉價格。”
“謝謝夫人！”春蘭噗通跪下。
團團和圓圓猛的抬頭，睜大眼：“又幹嘛啊？”
“跟你倆沒關係，繼續玩你們的。”杜三妞看春燕一眼，小丫頭扶春蘭，“姐姐快起來。夫人無論找誰買都會按照麵粉價格。奴婢說的對嗎？夫人。”
“你知道的太多了。”杜三妞瞥她一眼，春燕撇撇嘴，團團和圓圓跟着做個鬼臉，春蘭噗嗤笑了。
到達春蘭老家，玩一個多時辰的團團和圓圓躺在車裏呼呼大睡。杜三妞帶着春燕和兩名衙役以及趕車的小趙子往村裡去。
十月初的天兒微微點涼，杜三妞穿着蔥黃交領中腰襦裙，外面罩一件蜜合色褙子，頭上挽着烏黑的纂兒，插着金鑲玉花樹釵，戴着珍珠耳釘，舉止嫻雅的走在鄉間小路上。
村裏的孩子們乍一看見，不禁驚呼出聲，“好漂亮的夫人！”兩名衙役猛的看過去，發出聲音的孩子打個哆嗦。
杜三妞輕笑道：“別嚇着他們。小孩，過來，我問你一個事。”沖路邊的孩子招招手。
其中一個七八歲孩子踉蹌了一下，回頭一瞅，就看到幾個小夥伴一臉不好意思。小孩瞪同伴一眼，杜三妞再次開口，“過來啊。”溫柔的笑道。
小孩轉身看過去，杜三妞含笑望着他。小孩不自覺走上前，“夫，敢問夫人是來我們村找人的嗎？”
杜三妞搖頭，“不是。聽說你們村山上有一種酸酸的果子，還有用石頭方能砸開的野果，殼十分硬，是不是真的？”
“酸酸的？”小孩撓頭。
杜三妞說：“這個時節應該是紅色的。”
“啊！我知道了，夫人，你說的那種我家有。”躲在一群孩子身後的六七歲的小姑娘突然開口，杜三妞假裝很是驚喜的樣子，小女孩繼續道：“我和我娘上山摘很多。”
“對的，夫人，她家裏有很多。”站在杜三妞面前的小男孩道：“她娘每天只做兩頓飯，晚上就叫她吃那些果子。”
杜三妞皺眉，那頭髮枯黃的小姑娘不會就是春蘭的妹子吧。
“夫人，那個小姑娘的眉眼好像春蘭姐姐。”春燕壓低聲音說。杜三妞微微頷首，笑道：“是嗎？可以帶我去你家看看嗎？”
“可以，可以。”杜三妞微微低頭，小姑娘看到她發纂上的玉簪子，又有見她帶着三男一女，潛意識認為來人是高門貴婦，根本沒把她往壞人方面想。
杜三妞笑道：“謝謝！”
“不，不用謝。”小姑娘臉一紅，跑在前頭，杜三妞跟着她，一碗茶的工夫就到小姑娘家門口，杜三妞扭頭，春燕小聲說：“的確是春蘭姐姐家。”話音一落，聽到裏面傳來，“娘，外面來了一位仙女娘娘，要紅色的果子。”
“什麼仙女？個死妮子，又偷跑出去——”
“吱呀”一聲，杜三妞推開門，“請問我可以進來嗎？”
院子裏的聲音戛然而止，杜三妞並沒等對方開口，推開門看到一位半頭白髮的女人坐在板凳上撿豆子，“你好，大嫂子。”
“你，你好。”婦人起身，局促不安，眼中帶有警惕，“這丫頭說的是您？您，您找我有什麼事嗎？夫人。”
杜三妞緩緩往裏走，嘴角含笑，“聽這位小姑娘說你家有紅色的果子，吃起來酸酸的有點澀，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紅色？”婦人回想一下，轉身就往屋裏跑，“是不是這種？”
春燕走過去，拿兩個，“夫人，是嗎？”
杜三妞笑道：“你嘗嘗不就知道了。”春燕拿出手絹擦兩下，輕咬一小口，砸吧砸吧，不禁皺眉，“好酸啊。”
杜三妞伸手拿走另一個，比她前世所見的小很多，表皮很粗，不甚好看，“是這個。你們家有多少？”
“夫人，我們家有兩袋子。”站在婦人身邊的小姑娘開口。
杜三妞道：“能全拿出來嗎？另外一種呢？”小姑娘不等她娘開口，跑到屋裏抓一捧，遞給春燕。
春燕笑道：“好機靈的小丫頭。”接過來遞到杜三妞眼前，“夫人，你找的是這種嗎？”
杜三妞打眼一瞧就認出來，“是的。不知大嫂子家裏有多少，我想買一些帶回去給孩子們嘗嘗鮮。”頓了頓，“我們家人口多。”
婦人眼中一喜，忙不迭跑屋裏，一手拎着一個大麻袋出來。春燕倒抽一口氣，“好大力氣。”
杜三妞瞥她一眼，小丫鬟捂嘴巴子，低聲說：“也真不客氣。把咱們當初肥羊了。這種酸的倒牙，沒法下嘴的東西，真不知道你買這麼多幹啥。夫人，你可得想好回去怎麼忽悠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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