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雨傘碰撞

4.雨傘碰撞

晴了沒兩天,春城又下起雨來。

張言默不喜歡雨天,太陰沉了,厚厚的雲層要從天空墜落似的。

街上大多數店鋪都是服裝店,夾雜着幾家冷飲店,年輕人在裏面穿梭。

張言默的花店位於街道拐角處,深藍色的牌匾上安着兩個白色小字——“花店”,明顯是主人偷懶了。

店有一面很大的落地玻璃窗,透過它可以看到店裏面鬱鬱蔥蔥的綠植,擺放有序的各種盆栽和中間簡易架子上簇擁成群的鮮花。

它緊挨着革命紀念館,隔壁就是紀念館的側門。店裏相對整條街來說冷清許多,偶爾會有進紀念館參觀的人過來買幾支鮮花。

張言默樂得清凈,反正賺錢的大頭主要是在郊外的苗圃和他培育的花卉新品種,花店不過是掙個門面和打發時間罷了。

外面在下雨,屋裏有許多植物的調節一直很舒適,不用開空調就很涼快了。

早上,專門在苗圃工作的另一個店員郭羅宇送了兩桶鮮花來,張言默正拿把小剪刀在處理。

他手上拿着一支橘黃色的向日葵,剪刀“咔嚓咔嚓”去掉多餘的葉片和過長的花梗。

這是觀賞型的向日葵,整朵花不是太大,花瓣繁多而且一層挨着一層,中間的花盤又極小,盛開時如燃燒的火焰般熱烈,好似要奉獻自己的全部,看着很溫暖。

青年低頭專註於面前繽紛而雜亂的鮮花,畫面很美好,認真的側臉很迷人。

阮嘉坐在收銀台里,撐着下巴看他工作,一邊捻了一綹頭髮閑閑的晃蕩。

看了好一會兒,她才起身伸了個懶腰,抱怨道:“外面下這麼大雨,郭哥幹嘛還送過來?用腳趾頭想也知道今天沒生意……”

嘴上這樣說著,人卻已經抱走處理好的鮮花,熟練而細緻地將一枝枝散發著清香的花束分門別類整理好。

張言默放空的腦袋回過神來,烏黑的眼珠像在看手裏的紅玫瑰,又好像裏面什麼都沒有。

“不摘下來也會開謝,沒錯過花期就好,放在店裏總有用處。”他淡淡說道,隨手把一片葉子不剩的玫瑰插-進旁邊的空玻璃瓶里。

阮嘉回頭笑道:“那老闆可以給我幾朵做香包不?”

“嗯。”

她繼續問:“中午還是出去吃?要不跟我一起訂外賣吧,出門鞋會打濕的。”

“出去吃。”

老闆除了在工作和談論花花草草時會多說點話,其餘時候寡言少語得讓人無從下手,阮嘉早習慣了。

“那現在去吧,等會兒人就多了。”她一點也不意外張言默的決定,兩三步跑到他旁邊:“剩下的讓我來,保證等你回來我已經收拾的妥妥噹噹!”

張言默“嗯”了一聲放下剪刀去洗手,邊走邊說:“隨便你。”

阮嘉盯着青年的背影:我滴個乖乖,天底下有比這更任性的老闆?有比這更完美的工作?沒、有!

大雨滂沱,雨點砸在地上“啪嗒啪嗒”的響,濺起無數細小的水花,門口的雨水小溪似的匆匆流着。

張言默邁開長腿,一腳跨過去,撐着深藍色的格子傘走入雨幕,背影筆直挺拔。

清涼濕潤的空氣撲面而來,躲在傘下也不可避免被打濕褲腳,耳邊只剩下“嘩嘩”雨聲,路上的其他行人被隔絕在外,有種孤寂的感覺。

走了十多分鐘,就快要到達他經常光臨的一家餐館。

過斑馬線的時候,張言默一不留神和對面走過來的人撞了一下,幾滴冰涼的水珠甩到脖子裏,涼得他一激靈。

“看路。”

對方舉着黑色的大傘,傘面壓得很低,僅能看見半截上身穿着灰色西裝,和下面的一雙長腿。至於被傘遮住的上半身和臉,則分外引人遐想。

聽他聲音,是個年輕的男人。

張言默愣了一下,男人的語氣與其說是指責,不如說是指正,彷彿僅僅為了提醒他走路不要游神。

“謝謝。”他輕輕回道,一邊抬手抹掉脖子上的水珠。

男人沒有停頓,徑直撐着長柄黑傘從他身旁路過,碰撞對他而言只是一段微不足道的小插曲。

他的聲音好像在哪聽過,張言默帶着疑惑繼續過馬路。

綠燈快要結束了,人們擠擠攘攘往行人路上走,雜亂的腳步“噼里啪啦”踩在覆著一層薄水的路面,生怕落後了。

忽的,張言默耳朵敏銳地捕捉到一串極不合群的腳步聲。

“嗒、嗒、嗒……”

那是皮鞋碰觸地面的聲音,因為地上有水,腳抬起時便會發出“嚓”的聲音。

這個人的腳步聲從容不迫,走在街頭彷彿閑庭信步,在雜亂的人群里顯得尤為與眾不同。對張言默來說,還有奇怪的熟悉感。

他迅速回頭,張大眼睛朝四周張望。這時“嗒嗒”聲消失了,身邊來來往往的路人看他的眼神很陌生,馬路上車子穿行,街道一如既往的熱鬧、平凡。

剛才聽到聲音就像是幻覺。

張言默不知是該慶幸還是失望,垂頭順着人流前進,眼裏少有的露出迷茫神色。

平安餐館是一家很不起眼的小店,店面不大,裏面僅能容納六張桌子,但是被老闆娘收拾得很整潔,地面擦的鋥光瓦亮。

現在還不到下班高峰期,店裏只有兩三個人,老闆娘拿着小本子過來招呼:“小張來了啊,今天吃什麼?早晨天還沒亮老劉就去買菜,碰到有賣野生鯽魚的,現在還有兩條在廚房活蹦亂跳呢!”

老闆娘是個和善的中年女人,有個女兒在讀高中,張言默是店裏的熟客,有什麼好東西她一般會給留一份。

張言默挑了張桌子坐下,清淺的勾起唇角:“那就來道紅燒魚,再要一個炒青菜。”

“好嘞!馬上好。”老闆娘刷刷在本子上記下,轉眼進了廚房。

隔壁桌的兩個女孩嘀嘀咕咕說著什麼,不時抬頭偷看,男人好看得惹眼,他是不是走錯了片場?

張言默安靜的在座位上等着,一邊用手機瀏覽關於花木嫁接的技術分析文章。

等菜上來,他便收起手機專心吃飯,動作很斯文,看得隔壁的小姑娘吃完了也遲遲不舍離開。

店裏陸陸續續來了許多人,張言默很快用完餐,拿起傘走人。

回到店裏,因為之前路上的事他興緻不是很高,泡了壺茶解膩然後站在窗邊看了好一會兒雨。

店裏有阮嘉看着,張言默當起甩手掌柜,躲到二樓去睡午覺。

花店後面還有一個小院子,被改造成玻璃房,用架子擺放了滿滿當當的綠植,夏季的晚上在裏面可以觀賞滿天繁星。

通往二樓的樓梯就在後面,房間朝向玻璃房的一面還有陽台,上面擺了張沙發,張言默冬天喜歡裹了毛毯窩在裏面看書。

二樓本來只有一個房間,被他用木板隔出走廊和小倉庫來,剩下的空間只夠放一張單人床和小書桌。

不過這樣也足夠了,僅僅是用來中午休息。

張言默每天的休息時間一定要充足而且規律,不然會偏頭疼,阮嘉經常打趣他生來就是少爺命。

他二十多年一直生活得很舒適,可他家並不如何有錢,頂多算小康罷了。父母在世時沒有在物質上短了他,父母因車禍去世以後,大筆的賠償金更讓他能輕易做到一些人拼死拼活才能達到的目標。比如買房,承包苗圃,開這家花店……

父母去世是高中時的事了,如今回想起來,竟連他們的臉都變得模糊。

張言默用空調被蓋住肚子,心裏難以抑制的自我厭棄,只有閉上眼睛才好受些。

雨點噼里啪啦砸落在玻璃上,房間裏光線不足,昏昏沉沉的。

夢裏是一片光怪陸離的世界,一會陽光燦爛,有個小孩在花園裏玩耍;一會陷入黑暗,和人在爭吵什麼;一會兒又拚命在原野上奔跑,企圖擺脫一隻怪物……

迷糊之中,張言默聽見有人在喊自己,於是從床上坐了起來,腦袋甚不清楚,眼前像蒙了一層白紗。

一個人影坐在他的床邊,臉是透明的,很陌生。

張言默和他對視,奇怪的是,明明看不見對方的眼睛,但他很確定他們正是在對視。

對方很緩慢的說話,張言默“看到”自己在和他交談。“看見”自己嘴巴張合,卻不知道說了什麼,徹底淪為一個失聰的旁觀者。

片刻之後,人影一眨眼消失了,張言默感覺心裏一陣滿足,重新躺倒回床上——

倏地,床上的人驟然睜大雙眼,微張着口喘氣,眼神驚懼而迷茫的定格在天花板上。

張言默疲憊的抬手,抹去額頭上汗珠。是做夢吧?剛才居然以為靈魂出竅了。

下午兩點,恰好是他平時起床的時間。

掀開被子下床正要穿鞋,眼角忽然注意到床上細微的不對勁:邊上的床單有一處微微壓下去,就好像……被人坐過了一樣。

他俯身在上面摸了一下,涼的。

張言默肩膀放鬆下去,穿好鞋“噔噔”下樓。不能再偷懶放鬆了,閑的總是自己嚇自己。

“老闆你沒睡覺嗎?臉色很不好啊。”阮嘉正在給客人介紹室內盆栽,見他下來就關心了一句。

“嗯,做噩夢了。”張言默給自己倒了杯冷茶。

阮嘉立刻沒心沒肺的笑起來:“哈哈哈!你一個大男人還被噩夢嚇着!”

張言默招招手把她叫過去:“我午睡的時候有誰來過?”

“幾個小女生在店裏買了幾盆多肉,向彥來過。”阮嘉下意思的問道:“怎麼了?”

聽到向彥的名字,張言默抿了抿唇:“他去樓上了?”

“沒有,聽說你在睡覺就走了,還說明天要約你吃飯。”

“沒事了。”見阮嘉什麼也不知道,張言默自顧自拿了把剪刀去給花木修剪,也更加相信是自己多想。

阮嘉覺得最近老闆怪怪的,但她不好多問,擔憂地看了青年的背影一眼就繼續去招呼顧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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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男人跟蹤了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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