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我的愛神(2)
“祝姐,今天的最後一個訪客,倪先生,5點左右。”琪琪捧着杯奶茶倚在門框上,淺笑着提醒。
祝瑾年一愣,翻了翻電腦記事本,“我記得日程上沒這個人。”
琪琪神秘地壓低聲音說:“好像是關係戶,強.插.進來的。”
“好……”祝瑾年從善如流,“等他來了,你帶他到A3諮詢室。”
祝瑾年想,這人八成跟康堅揚是同一個圈子的,這類訪客,肯定有求必應、熱情周到。諮詢時限一小時,服務完這個訪客,也該下班了,不知道聶羽崢那邊訊問情況怎麼樣。
5點10分,白色的蒸汽從壺口直冒而出,飄裊盤旋上升着,祝瑾年關掉電熱水壺的電源,聽見腳步聲,下意識望了眼門口。
高大挺拔的身影出現在門口,伴隨着撲面而來的英俊。
“怎麼是你?”見來人是聶羽崢,祝瑾年小驚喜的同時,帶着一絲錯愕。
聶羽崢疾步上前,搭着她的肩膀,把她摟近,興師問罪的口吻,問:“怎麼,很失望?”
他的身上有着清新的皂香,手臂有力地握着她的肩膀,掌心炙熱得有如她此時為他悸動的心。
她按捺住想撲到他懷裏狠狠撒嬌一番的念頭,硬是板著臉提醒他,“一個訪客預約了5點,可能快到了,要不你到休息室等等我?”
“倪先生?”
“你認識他?”祝瑾年心想,這個關係戶該不會是他招來的吧?
“難道我不是‘你’先生?”聶羽崢伸手颳了下她的鼻尖。
“原來……”她瞬間反應過來,一臉被捉弄后的無奈,翻了個白眼,“你不覺得自己非常無聊嗎?”
“我進來時看到你乖乖等我的樣子,不但不無聊,反而非常有趣。”他坐在她斜對面的單人沙發上,舒適地靠着椅背上,雙手交疊放在小腹上,望着她,“你認為我已經強大到不需要心理疏導了?訊問三點半結束,我去了我當初的心理督導孫教授那兒,一小時,效果很好,但我覺得自己還需要一小時和荒漠甘泉的祝瑾年老師聊聊。”
祝瑾年一愣,趕緊倒了杯水給他,“禾詩蕊到底說什麼了,居然讓你都不堪重負?是不是囚禁她的人毫無人性、把她虐待得非常慘?既然你已經去過孫教授那兒了,那麼現在,你需要……聽音樂嗎?還是……哦,對了,我這兒有一套守護天使指引卡。Wannatry?”
“你看起來很緊張。”聶羽崢摸摸她的發頂,“你是新手嗎?”
“我並非新手,只是來訪者不僅是同行,而且太過大牌。”她聳聳肩,拿出一疊守護天使指引卡,洗了洗,“按照規則,應該早晨抽卡,然後揣一天,沉思天使的指引,但既然你這時候帶着心理壓力而來,就破例在傍晚抽一張吧。”
“心理暗示療法,很好。”他笑,一語道破。
祝瑾年笑着搖搖頭,“你看看,我就說同行最難對付吧?怪不得我會緊張。但你來都來了,得聽我的,快抽。”
他接過她手中的一沓卡牌,“幫我抽一張。”
“碰上這麼難纏而且拒不配合的訪客,算我倒霉。”祝瑾年嘴上這麼說,還是乖乖抽了一張給他。
聶羽崢將卡牌翻過來一看,只見上面印着個正在吹心形泡泡的漂亮小天使,寫着——
丘比特:
我們將愛澎湃的波濤送到了你心中與腦海里,喚醒你對生命本身的愛。你清楚地決定要接受與享受浪漫,而促成這般的覺醒。允許自己即興地慶祝愛的所有美好。
他默然,想到自己在禾詩蕊的負性情緒誘導下即將遁入黑暗時忽然看到的一點瑩藍。
祝瑾年見他若有所思,八成從這張卡牌上獲得了心理能量,也就不再開口打攪。
半晌,聶羽崢抬眼看她。
她實實在在,漂漂亮亮地坐在那兒,充滿信任和關切地注視着他。
“過來,我抱抱你。”他牽起她的右手。
她笑望着他,故意說:“倪先生,這種‘特殊服務’,咱們荒漠甘泉不提供。”
“你業務不精,居然不知道這種服務專供於我。”他將她抱坐在自己腿上。
“看來,你的電量已滿。”祝瑾年伸出食指,點了點他心口位置。
“還缺一格。”他指了指自己的唇,明擺着索吻。
祝瑾年湊近啄了一下。
聶羽崢很受用地眯了眯眼,“早知道我的助理諮詢師提供這種服務,我一定天天來坐班。”
“抱歉,我可不想天天見到你。”祝瑾年抬杠道,明明兩人已經住在一起了。
“可是我想。”
“哦。”
溫情流轉間,聶羽崢的手機震動起來。
“喂。”他接起,語氣淡淡,祝瑾年還挺佩服他一秒鐘完成撩妹與工作狂狀態切換的本事。
“知道了。我會準時到。”
他把手機放在一邊,“鄭文秀的追悼會定在三天之後,我們一起去送她最後一程。”
“應該的。”說到這個,祝瑾年的表情有點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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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以為你戴了墨鏡,曹筱柳就認不出你?”祝瑾年偏頭看他,深深被他帥到的同時,忍不住吐槽。
“以我對康寧醫院的了解,這種場合她不一定能來。”聶羽崢伸手摘下祝瑾年戴着的墨鏡,“所以你不用做賊心虛。”
“誰做賊了?”她又把墨鏡搶了回去,下車沒走幾步,就聽身後不遠處傳來一聲許久沒聽到的熟悉嗓音:“小年?”
她一愣,下意識轉身,只見郝易期和上次她在學校門口看到的那個女子一起走過來。
郝易期似乎有些後悔一時激動跟她打招呼,瞥了眼她身邊的聶羽崢,有點尷尬,擠出一個公式化的微笑,“呃……我女朋友,高雨。這是我一個老同學,小祝。”
近距離一看,郝易期現在的“適合結婚的對象”無論在身材上還是相貌上都輸祝瑾年一截,但那種溫婉乖順的氣質卻是她所不具備的,對於郝易期來說,高雨確實比祝瑾年適合他。
“好久不見。”祝瑾年淡定得多,剛分手時再見郝易期,她的心還會湧起些此情可待成追憶的波濤,如今身邊都有了別人,她倒坦然起來,也真像他說的一樣,只是個老同學。
本來就算不上刻骨銘心,就讓往事隨風吧。
“我的論文導師是曹院長,前幾天聽說他家出了這樣的事……所以,我來……沒想到你也……”郝易期抿了抿唇,似有千言萬語憋在心裏。或許跟“適合結婚的對象”處久了,他終於明白一個道理,不是所有適合結婚的人都適合他。
只是當時已惘然。
“我是鄭文秀老師的心理諮詢師。”祝瑾年側身讓了一步,聶羽崢停好車恰好走到她身邊,二人執手,她平靜介紹道:“我男朋友。”
“未婚夫,聶羽崢。”他糾正,略帶懲罰地捏了捏她的手,摘下墨鏡暫時放進口袋。
聶羽崢?郝易期有些回不過神,他清楚得記得,祝瑾年掛科后不知道咒罵了此人多少遍,世事瞬息萬變,他二人居然走到了一起,期間有着多少自己註定錯過的故事?
反觀自己,高雨中規中矩,這場戀愛談得風平浪靜,外人看來他是結束了一段不般配的戀情,開上了正軌,其實他每每品味當下,卻總覺得少了點什麼。
郝易期敷衍地笑,“你好。”
“郝先生,幸會。”聶羽崢揚揚唇角。
祝瑾年暗吃一驚,她曾坦言自己交往過一個男友,但具體是誰並沒有明說,他……怎麼知道?估摸着這二人其實無意互相認識成為朋友,她撐開遮陽傘,適時結束寒暄,“天熱,我們先走了。一會兒見。”
曹義黎一家雖然已經分崩離析,但畢竟家底和人脈還在,加上曹義黎洗脫了殺人嫌疑,親戚朋友們將鄭文秀的追悼會弄得排場甚大。祝瑾年以個人名義登記敬送了一個花圈,環顧一圈,發現曹筱柳真的沒有來。
她和聶羽崢在靠後的位置坐下,迫不及待地問:“你認識他?”
“誰?”他裝傻,挑眉看她。
“算了,沒誰。”祝瑾年也摸清了他的秉性,你越跟他急,他逗你逗得越歡,故意冷着他,他反而還有幾分正經。
他見她一下子結束了話題,果然又提起來,“郝易期?”
“以前認識?”
“今天頭一次見。”
“那你怎麼……誰告訴你的?”
“我答應過她,不出賣。”話雖這麼說,他卻出賣得很徹底。
祝瑾年一聽就明白了,“蘭潔斐對不對?她不講義氣,居然把我的老底揭露得一分不剩……”
“不要誤會她。我受邀參加她的節目,自然要向她請教一下自身的困惑,她找出郝易期的照片向我證明,我完全可以追到你。我想,作為半個心理從業者,她只是為了提升我的自信感,幫助我度過心理難關。”他理直氣壯地歪曲事實、胡說八道。
祝瑾年翻個白眼。
“剛才都忘了感謝和恭喜郝先生,放棄了我的小年,找到了另一個適合結婚的好伴侶。”聶羽崢的目光落在遠處郝易期的背影上,“對我來說,這輩子最驚險的事就是——萬一他當時不放棄。”
看在這句話的面子上,就不跟蘭潔斐計較了。祝瑾年想。
“他放不放棄都影響不了我放棄的決心,我確實是一個適合結婚的人,但不是跟他。”祝瑾年輕輕搖了搖頭,“談不上誰對誰錯,志不同,道不合,以後肯定形同陌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