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侍寢

14.侍寢

?帝王儀仗漸遠,保持福身垂首低眉姿勢的馮蕊、杜寒竹與蘇凝皆重新站直了。撞見姬恆回頭一幕的馮蕊與杜寒竹面色不愉,而不知道這些的蘇凝臉上徒留淺笑。

她們三人沒有在石凳上坐下,卻也沒有着急着離開涼亭、各自散了。前陣子雖然有楊依依被貶罰之事,但她們的日子還是舒坦的。今日皇後娘娘這般,難免奇怪。

關於楊依依觸怒龍顏一事,但凡用心打聽過,不難知曉其出事前曾經到鳳央宮求見皇後娘娘這件事。除此之外,皇後身邊的玉竹被打發出宮,也是在同一時間發生的。

縱使不曾聽聞楊依依是犯下什麼錯處,惹得皇帝陛下不開心,只那些與皇後娘娘有關係顯而易見。往日陛下待皇後娘娘的態度,至少是從未曾這般的寵愛的。

事實上,自皇後娘娘入宮以來,即使皇帝陛下待她們與往日差別不大,她們也不敢說自己在宮裏的生活什麼變化都沒有。其實很多事情到底變得不一樣了。

皇後娘娘背後有太後娘娘幫忙撐腰,而陛下每月總要在鳳央宮歇寢兩三次也彷彿是在昭示着,他希望皇后早些有孩子。這樣的維護之意,是她們拍馬也不及的。

再到這一次受傷之事,本就得陛下尊重的皇後娘娘自此有了救駕之功,往後地位無疑越牢不可破。可是她們,近來安安分分……怎麼就像是突然被針對了呢?

馮蕊三人立在涼亭,各有心思卻都明白其間利害。

相對無言片刻,是杜寒竹先開的口。

她臉色稍有緩和,壓一壓嘴角道,“是該勸皇後娘娘回宮休息的,皇後娘娘的身體沒有好透,不宜太走動,下次咱們也千萬不能再這個樣子。”

馮蕊聽言,臉色卻比之前變得更不好了。她記起上次聽聞皇後娘娘醒來時,她們一起到鳳央宮探病的事。那個時候,杜寒竹也是這般搶着先把好話都給說完了。

每天誦經念佛、吃齋念素盼着皇後娘娘早日痊癒?想起杜寒竹說過的話,馮蕊便忍不住想發笑,偏生陛下還誇她有心!可算叫她嘗着甜頭,今天又裝腔作勢起來。

往日裏,馮蕊與杜寒竹即使相互不怎麼親近,畢竟從未撕破臉過,端着些便足夠擺出相安無事的樣子。此時此刻,她卻覺得沒有了這樣的定力與耐心。

蘇凝沒有去接杜寒竹的話。她身為正二品的順容,縱然及不上賢妃、良妃,可也說不得地位卑微,不是非要靠着討好她們才能過得輕鬆一些,因而不過笑了笑。

心中不爽利的馮蕊卻冷笑一聲,講話頗不客氣,“良妃不是日日夜夜誦經念佛、吃齋念素祈盼皇後娘娘身體早些好起來了,而今這般,許因你不夠虔誠呢?”

夾槍帶棒的話是在譏諷她心思不純,根本沒有盼着皇后好的真心。一瞬聽明白賢妃話中內涵,良妃的臉頓時有些漲紅了。她正要辯駁,馮蕊偏怡怡然走出涼亭外。

那是根本沒有要聽她想說什麼的意思,且帶着幾分輕視,良妃越發著惱。蘇凝見賢妃與良妃機鋒相對,並不想自己被牽扯進去,故而也準備告辭離開。

誰曾想,還是沒有快過良妃的嘴巴。

杜寒竹瞥一眼蘇凝,輕哼道,“誦經念佛、抄寫經文的事兒我這陣子都做了,再不濟也比你們這些什麼表示都沒有的強。何況連陛下也誇我有心呢!”

說罷,她也如賢妃那般逕自離開,沒給蘇凝開口的機會。

蘇凝:“……”

望着杜寒竹氣咻咻的背影,蘇凝默默無語。

她明明在地上躺得好好的,怎麼膝蓋突然就中了一槍了?

·

離開御花園后,姬恆是“逼迫”楚妤要他一起乘着御輦回去的。

帝后同乘一轎,又是一樁往日不曾有過的事情。

宮人們不敢對此隨意評價,也不敢隨便側目,只從這些時日皇帝陛下的種種舉動來看,皇後娘娘往後是要越發非比尋常了。

楚妤一路堵着口悶氣回到鳳央宮,而好生折騰過一番的姬恆臉上始終掛着笑。玉蘿親自將兩隻白兔子送到裏間,瞧見皇帝陛下臉色不太好,究竟有些憂心。

皇帝陛下揮退宮人,她隨着李德榮、江源一併退了出來。玉蘿與他們兩個仍算不得熟絡,江源看起來要好說話些,她便悄悄問他,“公公,皇後娘娘……無事罷?”

江源轉頭看玉蘿,忽而假笑,語氣怪異道,“這叫我怎麼回答?你是皇後娘娘身邊的大宮女,如何不知道多勸着一些,竟還叫娘娘去了外頭吹風。”

多少含着訓斥的話令玉蘿無話可應,卻也覺得委屈。她怎麼會沒有勸呢?可也總不能拿繩子把人綁起來吧……自家小姐堅持要那樣做,還拿送出宮威脅她……

玉蘿多看了江源一眼,咬着唇沒有再說什麼。

總算她是知道了,這個看起來好說話的人其實嘴巴厲害着。

果然,沒事還是不招惹的好。

外邊的玉蘿被江源堵得說不出話,裏邊的姬恆也正在接受楚妤的“拷問”。楚妤實在不明白,姬恆這麼跑去御花園、還非要她過去的行徑是什麼意思。

更早之前,她的親人來宮裏探望她的時候,姬恆也是這個樣子,不僅是彆扭尷尬,還讓她覺得很羞恥。她以前從沒做過這樣的事情,而今形象算被毀個一乾二淨了。

“我不過是去散散步,又沒做什麼不得了的事情,怎麼就不行了?”姬恆擺出無賴的姿態,只管一句一句反問楚妤,“我用你這身子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了?”

明知道他是狡辯,楚妤依舊正正經經道,“您是沒有做不得了或者見不得人的事情,可您自個心裏清楚這樣有多折騰。不止宮人心驚膽戰,我也被嚇了一跳。”

“我們以前是什麼樣的關係,您也不會不知道。現在非要這個樣子,我也確實攔不住。只是,往後我們若換回來了,仍會變成原來那樣,不會有什麼不同。”

三兩句話輕鬆劃清兩人界限,很有楚妤自己的做派。

她在說他們的關係往後還是會變回冷冷淡淡,可是姬恆自己清楚不會。

至少絕對不會再回到以前那樣了,因為很多東西都必然改變。

姬恆記得昨天夜裏自己做的夢。

夢境裏,他只能眼睜睜看着她穿着大紅的嫁衣,成為蘇茂的妻子,卻無法走近一步。不能祝賀,無法祝福,更有甚者,他說不出來一個字。

她的嬌美別人在賞,她的滋味別人在嘗,她的溫柔別人在享……可以說是於他而言,這世上最殘酷的事情之一。夢境何其難熬,睜眼看到她又何其滿足。

姬恆便知道,不管將來會發生什麼,他是真正不可能再放開楚妤了。

“假使有一天換回來了,我不介意你像我現在對待你這樣對待我。”姬恆半點都不惱,好脾氣般笑着挑一挑眉,“更何況,你總在想換回去,假如換不回去呢?”

“總不能只做最好的打算,自然是該做最壞的打算。譬如說,也許這輩子,我們兩個都會是這個樣子。那麼,你覺得我們到底應該怎麼辦?”

這樣最糟糕的情況,楚妤當然也暗暗設想過。可是想到她得頂着皇帝的身份過一輩子,她根本束手無策,並且會覺得,還不如是別人佔了她的身份好辦……

楚妤一下子回答不了姬恆的問題,姬恆便笑起來,“其實不怎麼難辦,我可以告訴你解決的辦法。”聽出姬恆話里的自信滿滿,楚妤頓時抬眼看他,眼含期待。

姬恆看她一眼,嘴角笑意漸深,“待你的身體被我調養好了,我們努力生個孩子好繼承皇位。到那個時候,你自然可以卸下這個擔子。”

楚妤:“……陛下,您莫不是在開玩笑罷?”

姬恆:“你看我像在開玩笑?”

不像。

就是因為不像,才更有問題。

楚妤沒將這些話說出口,卻想像了一下姬恆頂着她的身體、大着肚子的樣子,忍不住就打了個哆嗦。不用受生子之苦自然好,但為什麼……他看起來這麼坦然?

一忍再忍,楚妤還是沒忍住問,“陛下,您很想生孩子嗎?”

姬恆理所當然道,“你的身份是皇后,我的身份是皇帝,我們有孩子,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難不成,你還要去找其他妃嬪生?”

發覺姬恆誤會了她的意思,楚妤不得不小聲解釋:“不是,臣妾的意思是……您為什麼看起來……很期待生孩子的樣子……”

說到最後半句,楚妤的聲音低下去,細若蚊蠅。

然而姬恆還是聽見了,且聽得清清楚楚。

放在過去,明晃晃將他看做變態的話必定令他一下子就黑了臉。但這一次,姬恆壓制住了自己的脾氣,他不怒反笑,又問,“不然呢?”

“畢竟這樣的侍寢經歷,百年難遇。”

楚妤:“……”

她可以選擇拒絕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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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無所畏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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