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 5 章
巽慕瀧難得睡了一個輕鬆而舒適的覺,沒有任何夢境,彷彿置身於修復液中,洗去了身體的一切不適,帶給他的是一種久違的饜足。
空氣中瀰漫著一種花草的氣息,帶着雨後清晰泥土芬芳,被一陣輕柔的風送進了房間。
巽慕瀧翕了翕鼻子,緩緩從沉睡中蘇醒。
沒有任何阻礙地睜開了眼,映入眼帘的,是有幾分熟悉的浮雕圖騰。
記憶漸漸恢復,他這是在王宮,或者說的更詳細些,是七王子祈淵殿下的寢殿。
想到祈淵,巽慕瀧側了側臉,不出意外,他的枕邊睡着一個白色短髮的少年,少年的面容十分憔悴,失血的泛白給少年添了一份病態美。
巽慕瀧覆蓋在被子下的身體微微動了動。
沒有一絲疼痛,身體的機能幾乎保持在他巔峰時刻,充滿着生機與精力。
定定看了沉睡中蹙着眉的少年,巽慕瀧眼中含了些深意。
他記得,這位殿下做了什麼。
巽慕瀧手伸進被子中,摸到少年依靠着他的胳膊,輕輕拉了出來。巽慕瀧藉著此刻已經天明的光線,終於看清了,少年白皙的胳膊上,佈滿了傷口。
從手腕到小臂,有用利刃割開的,也有用牙齒咬出的。一道又一道正在癒合的傷口上,佈滿了被吮吸出的紅腫,紅色的吻痕在少年細白的肌膚上,開出一朵朵艷麗的花痕。
巽慕瀧清楚的知道,這些痕迹是從哪裏來的。
然而此刻更抓住他心思的,不是這個傷口上的吻痕,而是幾欲癒合的傷口。
在他的記憶中,抓着少年的手腕吮吸血液不過是一夜之前,殿下手腕上的傷口,怎麼也不該癒合的這麼快,沒有任何醫療措施,在短短一夜內,恢復到只剩一道淺淺口子的狀況。
難道說在睡夢中有人來給七殿下處理過傷口了么?巽慕瀧反駁了這個想法。身體的記憶是不會騙他的,在此期間,房間內的氣息只有他和七殿下兩個人的,沒有任何一個外界侵入的氣息。
這就奇怪了。
巽慕瀧陷入了沉思。卻忘了自己手中還捏着纖弱的殿下的手腕,一不小心用了點力,很快他就聽見了來自身側少年輕輕的呻|吟聲。
他連忙看去,枕着他肩側的少年表情很不安,薄薄的唇中發出細碎的呻|吟,一雙眼依然緊閉,還未醒來。
巽慕瀧輕手輕腳將少年的手臂塞回了被子中,還好這位殿下除了無法自持的呻|吟外,依舊沉浸在睡眠之中。
給身側的殿下拉好被子,巽慕瀧打算起身的時候,突然聽見來自斜前方緊閉的卧室房門被敲響,須臾,雙扇門被兩位宮殿侍女打扮的少女推開了。
一位穿着比較精細的女子端着一台儀器,走進房間發現佔據了卧室三分之二大的床榻上,帝國最年輕的的少將閣下正半坐起身,保持着要掀開被子的姿勢,朝她投來了鋒利的眼神。
女子揚起一臉笑意,朝着巽慕瀧提裙屈膝:“殿下,早安,我是王室醫官彩達娜。。”
巽慕瀧愣了兩秒,慢吞吞指了指身側:“你的殿下在這裏。”
彩達娜笑吟吟走了過來:“是的,七殿下在那裏,殿下。”
聽見女子對他的稱呼,巽慕瀧忍不住回憶了下他的相貌,確實是和巽父巽母如出一轍,並且早在出生的時候,就已經做過詳細周密的登記,他的身份應該不會有錯。
既然排除了他是陛下私生子或者抱錯或者寄養這種嫌疑,那麼巽慕瀧實在不解,她為什麼會稱呼他殿下,而不是閣下。
彩達娜卻不想這麼多,走到巽慕瀧一側,笑眯眯道:“殿下,請您伸出手,現在進行身體檢查。”
巽慕瀧伸出手的同時說道:“你的稱呼錯了。”
“抱歉,殿下,您指的是?”彩達娜手腳麻利將儀器和巽慕瀧的手指手腕連接在一起,低着頭操作儀器的同時頭也不抬道。
從手指到小臂生出一道酥麻的感覺,這是一種很熟悉的感覺,每次作戰之前或者從戰場返回后,他都會做的一個檢查。
“目前能夠被稱為殿下的,只有兩位公主殿下,七位王子殿下,三位親王殿下以及王妃殿下們。”巽慕瀧淡淡指出問題所在。
短短几秒內儀器以及檢測好了,彩達娜收起了儀器放在托盤上,這才朝巽慕瀧笑眯眯道:“您說的沒有錯,但是現在開始,還要加上一位,我尊敬的七王子妃殿下。”
巽慕瀧:“……”
青年將軍的臉已經僵了,他感覺到了荒謬,甚至忍不住想,這是不是來自王室的一個惡作劇,為了……為了懲罰他在七王子殿下的成績單上籤了字?
彩達娜一點也無法知曉巽慕瀧扭成一團麻花的內心,單手端着托盤的她提裙朝巽慕瀧行了一禮:“我該回去向兩位陛下復命了,告辭,殿下。”
目送着彩達娜一步步走出這間空蕩蕩的卧室,兩位少女拉上門扉后,巽慕瀧沉默了片刻,然後毫不猶豫開始伸手搖晃身側睡得安穩的少年:“殿下!七王子殿下,請您立刻醒過來給我解釋一下這是怎麼回事!”
巽慕瀧顧忌到少年之前失過血,目前還是一副小白菜的可憐兮兮樣,沒太用力,就連聲音也不自覺放輕了很多,只有氣急敗壞的語氣,才能體現出這位少將閣下的糾結的心。
很快,睡在巽慕瀧身側的少年在被晃動中吃力地睜開了眼,扇動着纖長的睫毛,赤紅的眸中流轉過一道光,片刻之後,少年失焦的眼終於在巽慕瀧臉上對焦。
只一眼,七王子殿下蒼白的臉上就浮起了一絲紅暈,少年垂下眼帘喃喃道:“……將軍。”
巽慕瀧卻愣住了。
他眼前是剛剛少年睜眼的瞬間,雖然只是一瞥,但是他清楚看見了那雙赤紅如血的眸色!
毫不客氣的少將直接伸出手捏着七殿下的下巴:“殿下,請您睜開眼。”
尚且年幼的七王子殿下頓時不知所措,但是幸好他一副很乖順的樣子,聽從了巽慕瀧的話,睜開了眼,視線落在青年的眉心。
是黑色。
巽慕瀧細細打量了片刻,確認這是七殿下的本來眸色,這才收回手:“冒犯了,殿下。”
“沒……沒關係。”七殿下細聲道。
差點被一雙看錯了顏色的眸給攪亂了心神,巽慕瀧定了定神,這才對已經清醒過來的少年說道:“殿下,您能告訴我,為何我會在這裏么?順便一提,這裏是您的寢殿,沒錯吧。”
“是的……”白髮的少年乖巧躺在原處一動不動,細心回答着巽慕瀧的話,“將軍您會在這裏,具體發生了什麼我並不知情。等到父王命人叫我去帶您回來時,您已經在王宮了,當時您昏迷了,一直在發燒,就和四年前,您成年禮的時候情況一模一樣。”
提起這個,巽慕瀧記得四年前他十八歲的生日時,也陷入過一場燒得他神志不清的高燒,那時候的他似乎昏迷了整整一個月,而那一個月的時間,似乎也是在主星。
咦,他當時昏迷的那一個月,是在巽家么?怎麼記憶中關於那個時候的印象,是一片模糊的。
少年還在繼續說著:“當時一片混亂,我什麼也不知道,聽從了父王的吩咐帶您回來后,我就一直陪着您在這裏躺了一個月。”
巽慕瀧驚異:“你為何要陪我躺一個月?”
而且怎麼感覺,他會在七殿下的床上,也是陛下他們允準的?
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七殿下乖乖回答:“因為王室古禮是這樣啊。”
王室古禮?
巽慕瀧眼皮一跳,猛然想起來在小的時候學過的知識中,關於王室的一些科普。
一個月、餵食鮮血……
還有那位醫官對他的稱呼……
難道說……
巽慕瀧僵硬着臉,聽見身邊的少年繼續說著:“將軍您的身體似乎有着我不知道的一些問題,但是這個問題是可以解決的。四年前您昏迷的時候,宗會曾經提出過用王室的血液來來為您疏導身體,當時宗會在我們——王姐王兄以及我全部的人都不知情的情況下,抽取了我們的血液來和您身體進行試驗,最終是我的血能融入您的身體,然後父王他們秘密為我和您舉行了訂婚儀式,之後我就能救您了。”
“當時我也只是遵循定下婚盟契約的古禮陪您躺了一個月,用血液疏導您,您醒來后,身體果然無恙了,只是您醒來第二天就返回了卡杜斯,我也沒有和您說上話。”
“這一次您突然又出現了這個問題,而我的年紀也只有幾個月就成年了,父王他們決定,這一次直接進行婚契禮,之後有我在您身邊,您就不會有這種問題了。”
巽慕瀧直楞的視線中,白髮的少年抿着唇,臉上帶着紅暈,有些不好意思:“簡單來說——將軍,我們已經結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