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聽完他所說,君連堯沉下臉質問道:「那些被偷換的糧食都送到哪裏去了?」
「那些換下來的糧食,是由邵中德大人安排人偷偷運走,再轉賣給陶國的商人。」
得知他們竟暗中勾結鄰國,把偷換來的軍糧販賣給他們,這行徑無異是通敵叛國,君連堯大為震怒。
「你們好大的膽子,剋扣咱們士兵的口糧,卻拿去餵飽敵國的軍隊!」
跪在地上的糧官嚇得整個人趴伏在地,瑟瑟發抖。
一旁的君連笙這裏出聲緩頰,「請皇上息怒,陳將軍自知所犯之罪不可饒恕,但因擔心被滅了口,而讓這起滔天大罪就此被隱瞞下來,令皇上無法察知真相,因此才冒着危險私下裏潛逃來京,想將所有的事面稟皇上,恰好遇上臣,因此求臣帶他進宮,他雖鑄下大錯不可原諒,還請皇上姑且念他這份忠心上,饒恕他家人的性命。」
通敵叛國是抄家滅族之罪,這糧官自知難逃一死,因此只求他能在皇上面前替他求情,以保全他家人的性命。
君連堯雖滿臉盛怒,但心中已平靜下來,如今有了這糧官的這番證詞,他可以直接派人拘捕君連泗進京審問,而南鎮軍的兵權便可趁這機會收回,那些昔日裏跟着穆親王的將士也不會再有異議。
君連堯沉吟片刻后,說道:「念你尚未泯滅良知,自首舉報這件滔天大罪,朕不會追究你的家人。」但饒他一命卻是不可能。
聽見他這番承諾,那糧官涕泗橫流的叩頭謝恩。
糧官被人押進大車后,君連堯看向君連笙,意有所指的說道:「這事倒是巧,他潛逃進京,沒遇見誰,偏巧遇見了你。」
「興許他是得知臣在朝中不結黨營私,所以才特地找上臣,否則他若找上其他的臣子,未必有命能來到皇上眼君連堯神色一凜,「你的意思是,這件事背後還有其他的大臣涉案?」
君連笙俊雅的臉露出疑惑道:「臣以為,私換軍糧,再轉賣到陶國,僅憑着君連泗與邵家,要想隻手遮天似是不可能。」頓了頓,他再補上一句話,「不過這事也許是臣多慮了。」
經他這麼一說,君連堯面色一沉,「看來這次朕得徹底清查,朝廷里還有多少拿着朕的俸祿,不擔朕之憂,卻吃裏扒外的逆臣!」
「元帥,屬下剛收到京里傳來的消息,那糧官逃進京里自首,抖出了所有的事,如今邵大人和右相都已下獄,皇上還派了人要前來抓您回去問罪。」
聽見屬下的稟告,君連泗又怒又驚,心知若被抓回去,以他所犯下的罪,定無活路。
如困獸般焦怒半晌后,他臉上露出殘暴嗜血的陰狠,「沒人能治我的罪,只要奪得了那皇帝的位置,誰也殺不了我!」
暗中佈置一番后,他召集大營里的將士,義正詞嚴的說道:「弟兄們,經本帥調查,發現這次軍糧被偷換的事全是朝廷的陰謀!我父王生前率領南鎮軍,為朝廷立下無數汗馬功勞,扞衛了大運王朝的江山,可功高震主,朝廷早就對我父王和咱們這支戰無不勝、攻無不克的南鎮軍心生忌憚,因此才會趁着我父王病重之際,讓人暗中換了軍中的伙食,藉此來離間咱們弟兄的心,這麼做全都是為了要奪取南鎮軍的兵權!」
他接着神色激昂的振臂鼓動道:「弟兄們,咱們被逼到這種地步,定是皇上身邊有佞臣,進了讒言蒙蔽了他。為了大運王朝,為了咱們拚命保衛的江山,咱們不能任由這佞臣繼續蒙蔽皇上。」
要興兵殺進京里,自是要有一個堂而皇之的理由,他打着清君側的名義,來為此番的叛變正名。
「咱們都是不怕死的血性男兒,你們隨我去殺了那佞臣,讓皇上明白,咱們南鎮軍對朝廷和皇上是忠心耿耿,絕無二心。」
底下他的親兵和些好戰的士兵高聲附和,「咱們追隨元帥,殺進京里除佞臣!」
但除此之外,泰半的士兵卻是面面相覷,對他所說的話半信半疑。
就連穆親王留下來的那些心腹老將也在聽完他所說的話,面露驚疑之色。
「元帥,此事萬萬不可。」有幾名老將紛紛出聲勸阻。
君連泗哪裏肯聽,「此事本帥心意已決,為表明本帥剷除奸佞的決心,本帥要將抓到的三名姦細斬首祭旗,來人,將他們三人帶上來。」
隨即六名他的親兵,推着被捆綁起來,堵住嘴的三人走上前去。
站在君連泗身邊的將領,認出那三人正是皇上指派前來輔佐元帥的將領,個個驚詫不已。
「此三人近日在咱們大營里散播謠言,混淆視聽,導致咱們軍心大亂,人心惶惶,罪該萬死!」君連泗高聲宣佈他們的罪狀后,舉起手裏的刀朝他們的頸子砍去。
三顆被砍斷的頭顱從斷頸上滾落,三具倒地的身軀浸染在湧出的鮮血里,暴瞪着的六隻眼睛彷佛死不瞑目。
底下的士兵見狀,驚駭的鼓躁起來,不敢相信他真殺了那三名朝廷派來的將領。
君連泗舉起染血的刀,喝令士兵們閉嘴,陰戾的眼神梭巡着身邊的那些將領,再看向底下的士兵,威嚇道:「今後誰敢違抗命令,一律殺無赦。」
駐守京畿的將領孟洲已先一步接到兒子的傳訊,得知君連泗率南鎮軍叛變之事,他連忙派人前去查探,傳回的消息確實如此,趕緊快馬進宮面稟皇上。
君連堯得知此事,怒不可遏,即刻下令孟洲率軍剿滅這支叛軍。
左相適時提出建言,「那些南鎮軍的士兵未必都心甘情願跟隨君連泗叛變,孟將軍倘與南鎮軍相遇,可先試着招降那些士兵,如此一來,或可亂了南鎮軍的士氣。」
聞言,君連堯也頷首道:「沒錯,孟將軍,你此去傳達朕的旨意,此次叛變,朕只追究首謀之罪,其餘投降者一概不追究;倘若有人能擒住首謀君連泗,朕有另重賞。」
「末將遵旨。」孟洲領命,率軍前去平亂。
兩軍途中相遇,君連泗騎在戰馬上,意氣風發的下令,「給本帥殺光他們,殺進京城!」
孟洲一邊迎敵,一國命人高聲喊話,反覆的轉述皇上的聖旨,「……投降者皇上一律不追究,擒住首謀者皇上另有重賞、投降者皇上一律不追究,擒住首謀者皇上另有重賞……」
南鎮軍聽見這番話都產生了動搖,泰半的人本就是被君連泗所迫,才不得不跟着他反叛,如今一聽皇上要饒恕他們,皆沒有多作猶豫,紛紛棄械投降。
而另一邊,跟在君連泗身邊不遠幾名將領相覷一眼之後,有三人猝不及防的先後撲向君連泗,幾名剽悍的魁梧大漢,一個疊着一個,生生將他壓在最下頭。
君連泗被數人壓制在地,動彈不得,他臉孔扭曲的怒吼,「你們怎敢如此!你們對得起我父王嗎?!」
幾人駁斥,「咱們沒有對不起王爺,是你意圖叛國,辜負王爺的教導,更對不起朝廷扣皇上的託付!」他們都是有家室的人,本就不想跟着君連泗謀反,如今既然能將功贖罪,自是不願一錯再錯。
一場叛亂很快在首謀君連泗被部下所擒后草草結朿,君連泗枷鎖加身,一身狼狽不堪,被關在囚車裏,押進京城受審。
囚車進京,送往天車途中,百姓沿街朝他唾罵,還有不少人朝他扔擲石塊、菜葉等物。
杜紫芯也站在人群里,靜靜的看着囚車裏那昔日張狂殘暴,如今宛如喪家之犬的君連泗。
她忽然想起不知在哪裏聽來的幾句話一天道好輪迴,善惡終有報,不信抬頭看,蒼天饒過誰。
一旁的君連笙牽握起她的手,與她一塊走回郡王府。
如今邵家一家全都下了獄,君連泗也被擒了,這些人很快就會被誅,她的仇算是得報了。
只剩下一個蓮婦,然而邵家牽連進這粧通敵叛國的案子裏,她想全身而退已不可能,她以後在後宮的日子絕不會好過。
杜紫芯回眸凝視着丈夫,滿眼柔色的向他道謝,「謝謝你為我做的這一切。」
他唇邊盪開一抹寵溺的笑,「我們已是夫妻,何須言謝。此事已了,兩日後,我帶你回無心庵一趟。」
「好。」她迎着秋陽,清雅的臉龐上漾開燦爛的笑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