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被那個字眼刺激得心頭大亂,薛明君瞪着何如玉,「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懇請公子放了如玉。」肅穆了表情,何如玉很認真地說道:「自從嫁公子為妻子,先是倍受冷落,後來又小心謹慎,我處處不安,日日難眠。我思來想去,這樁婚事本就是錯誤,不如儘早結束,你我各自婚嫁,再不相關,反倒落個痛快。」
這女人說話的時候冷漠得像是完全不在乎,薛明君的心中一痛,他咬牙,「你既然聽到了我與如瑩見面,卻不說破,這些天依舊與我同床共枕,直到此刻才拿出和離書,你是要報復我。」
何如玉看着他難得露出的狼狽,眼底里的憂傷濃得化不開,可她再也不想體會撕心裂肺的疼痛,沒辦法與妹妹共侍一夫,也不想自己難過,只能放棄這個本來就不屬於自己的男人。不想被看出異樣,她強撐出冷漠,「公子多慮了,如玉沒有報復的意思。」她笑,「我心裏一直清楚自己想要什麼,這一次也是。」
「你想要的就是與我和離?」
「是。」
「何如玉,你……如果我不答應呢?」
「公子若不答應,如玉也不勉強,這住處是我讓人剛買下的,在與公子和離之前,我會住在此處。」
薛明君眯着眼,「你不想回薛家了?」
「在你答應和離的那日,我會去夫人那裏告罪。」
「就只是這樣?」意識到她早就作好了決定,只是通知他,強烈的憤怒湧上心頭。薛明君咬牙說道:「你不怕我把這件事告訴你的家人?」
何如玉搖搖頭,「爹娘若知道我這樣做,必定惱怒,可我想時日久了,他們還是能理解一二,畢竟在一起做怨偶還不如各自自由的好。」
「誰說我們是怨偶!」
「你的心屬於別人,還不算嗎?」
臉色僵了一下,薛明君冷聲說道:「你可以不高興、可以生氣,但別想離開薛家,我不會答應和離的。」
「為何不讓我離開?」
薛明君躲閃過她的目光,「我以後會給你答案,現在你別想離開。」
何如玉看着他許久,才緩緩開口道:「那如瑩問公子的話,你想清楚沒有,到底在乎誰?」
身體僵住,他沒有回答。
「放我走吧。」聲音里有着濃濃的疲憊,何如玉苦笑,「你就算我帶回去也沒用,我的心已經死了,回去的只能是軀殼,你要是連這麼一點自由都不給我,寧願讓我死在薛家,那就帶我回去吧。」
這話一說出來,薛明君震驚地看着她,「你在用命逼我。」
「我不是逼你,是逼我自己。」何如玉苦笑着。她沒有資格逼迫眼前的男人,又不捨得委屈自己的妹妹,最後只能逼迫自己放手,給他們自由,成全兩個人。
薛明君滿臉的不敢置信,還想說什麼,一直在外面聽着的暗香卻突然出聲,「公子,你就讓小姐靜靜吧,她現在心裏亂,求求你了,別這樣逼她。」
聽到這話,薛明君的怒氣盡數化成不甘,很想直接虜何如玉回去,可看着這個女人故作堅強硬撐着的樣子,又捨不得動粗,只能認輸,「你想安靜一段時間,我給你機會,回去之後我會告訴他們,你是為娘親祈福暫住庵堂,過幾日再回來,等你想明白了告訴我。」
「好。」她輕聲答應了,留戀地看他最後一眼,下了馬車。
五日後,薛家書房裏,侍候薛明君的小廝戰戰兢兢,一句話不敢說,生怕做錯一件事,說錯一句話挨罵。就在他幾步外,在府里做了十幾年的大管家正在被訓斥。
「這件事情到底是誰同意的,為什麼沒問過我?我說過薛家不和那種小人做生意,為什麼我不在的時候還來了府里做客?」
「那人已經來了府上拜訪,總不好趕出去。」
「呵呵,不好趕出去,還是人家給了你什麼好處,這麼幫着他說話?」薛明君的臉色難看,語氣刻薄。
管家的臉色有些掛不住,卻還是維持着冷靜,「公子,你別生氣,那人是二公子見的。」
「他見了你就可以不問我,這府里的事情什麼時候輪到他來管了?」薛明君冷笑,口氣不屑,「要是他能管所有的事情,那你以後都不必來問我了。」
「你走之前不是說過,二公子暫時管着府里的事情。」管家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不知道自己到底哪裏得罪了這位爺,明明這些事情都是很小事,即便不是二公子作主,自己私自決定了,只要說一聲,他也不會多說什麼,可最近幾天這是怎麼了?
「看來我的話越來越不管用了,誰都可以質疑。」
怎麼解釋都是挨罵,管家堵着一口氣,不肯低頭。
眼看場面就要失控,不可收拾,小廝趕緊跑出去找二公子,等到人來了,書房裏兩人還在僵持。
「大哥,這是怎麼了。」薛明嵐看着臉黑如墨的大哥,也是緊張了一下,可兩個人畢竟是兄弟,很快調整了情緒,「這不過一樁小事,怎麼發這麼大脾氣?」
薛明君沉着臉,沒說話。
趁着兄弟倆說話的工夫,小廝趕緊拉了管家一把退出去,走遠了才唉聲嘆氣,「我的管家大爺,你和公子置什麼氣呢?」
經他這麼一說,也意識到剛才跟着較勁了,管家無奈,「哪裏是我置氣,連三天挨了幾頓罵,也是一時沒忍住。公子這些天到底怎麼了?連番挑錯,誰錯了一點都要挨罵,以前可不是這個樣子。」
「這、這怎麼說呢,公子是心情不好。」
「到底是怎麼回事?」
目光下意識地往後院看了一眼,小廝乾笑着,「你也別問了,我什麼都不知道,反正這事過去了。」
「猴崽子,嘴巴倒挺緊。得了,我先去忙。」
送走了管家,小廝鬆了一口氣,可他還沒來得及放鬆,就看到一臉莫名其妙的薛明嵐從書房走出來,滿臉窘迫,「大哥今天是怎麼了?這點小事也值得生氣,把我好一頓罵,這下好了,以後我可不敢隨意作決定了。」
哭喪着臉,小廝又重複一遍,「我的二爺,你別問了,我什麼都不知道,反正是心情不好,你們多擔待,等到人回來就好了。」
「誰回來?」
「哎呦,我說錯了,沒誰回來。」
「鬼機靈。」薛明嵐直覺哪裏不對,可又問不出,也沒當回事走了。
送走了兩個分擔薛明君怒火的可憐蟲,小廝小心翼翼地走回書房,看到坐在那裏沉着臉發獃的薛明君,悄悄嘆口氣。哎,這是何苦呢,犯了錯,道個歉,想人家就去接回來唄,何必跟自己較勁。
原本小廝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可幫了跑腿幾次,往那間小院裏送了幾次東西被拒絕後,才意識到少夫人和公子吵架了。自從那天起,薛明君就像是被人點着的炮仗,誰靠近炸誰,小廝就算再笨也看出來了,這是把人惹了。只是這些話只能心裏說說,主子不想他知道,就只能繼續裝傻,誰那也不能說。
就在小廝發獃的時候,書房裏裏面的人也在發獃。薛明君從來沒想過,何如玉竟然會主動提出和離,還那樣決絕地斷絕所有關係。不但不與他見面,就連送去的東西也都拒收。
他更沒想過,他會因為她的離開魂不守舍,心痛難忍。
何如玉剛嫁進府的時候,他薛明君實實在在討厭過她,後來漸漸了解,有了更親密的關係后,才習慣了她的存在。他一直以為,他這種感覺並不是喜歡,只是相敬如賓,可現在人走了,他終於意識到何如玉在他心中有多重要。
府里沒了她的身影,他沒辦法做任何事情,腦海里都是她的影子。回到房間,沒有她出現,總是失眠,一夜夜睡不着,無論他怎麼告訴自己,這只是暫時的離別,她絕不敢真的與他和離,可到了夜裏還是思念得十分煎熬。一直想她,想到魂不守舍,一開始是惱怒,後來是無奈,最後就成了慌張,怕她真的離開,可因着她身體不好,又不敢上門去逼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