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柳家】
中土王朝的南疆,南州城,柳曠隆的王爺府。金玉奢華的宮殿內,兩個侍女忙碌着將一疊疊華貴的衣裳、一盤盤名貴的珠寶端上錦布圓桌,一個丫鬟還站在內殿的黃紗帳外,向裏面道:“郡主,您還是出來換身衣裳吧,王爺馬上就要到了。”丫鬟見內殿裏毫無動靜,更是有些焦急。這個時候,她突然注意到門外侍衛們皆跪拜在地,她當下也不敢怠慢,隨着眾侍女們一起跪在地上,下人們低頭齊聲道:“王爺千歲,王爺吉祥。”
進入宮殿的這個人正是曾經的南疆兵馬元帥、當今的鎮南王柳曠隆,他是這整個南疆之主,顯赫的地位恐怕當今世上也是無人能及。此時的柳曠隆年齡約四十多歲,外穿黑色鎧甲,內穿金色錦袍,雖說他已經反了朝廷,但他的腰間還總是掛着王朝皇帝御賜的尚方斬臣寶劍。
但看柳曠隆相貌,可謂與當年大不相同,更有傳聞說他的南蠻巫術已經修鍊到登峰造極的境界,竟有了幾分返老還童的跡象,且不知是真是假,但現在的他無時無刻不是神采奕奕、精神抖擻,倒比二十多歲的年輕人更有活力。他的相貌本就不凡,如今在南蠻巫術的影響下更是龍眉鳳目、風華濁世,可謂是:‘眼如墨石瑩不澈,面如寒酒清中濁。雙眉如羽輕飛挑,一尺墨須盪風白。’柳曠隆有一頭烏黑的披肩長發,兩腮鬍子順下一尺長的美髯,白寒的面龐微微帶着青色,面上皮膚略顯粗糙,顯然是常年經歷風吹日晒所至。他堅毅的直眉向兩旁輕挑,時時讓這張面目透漏出冷厲。他的眉下是一雙並不明澈的眼睛,黑眼深邃,眼中瑩光更是如黑夜上的星辰,但看這雙眼睛,便能知道此人城府頗深、心計頗高,眼神比起當年的堅毅和不屈,更多了一份詭異和沉着。
柳曠隆雖貴為王爺,但他現在也是南疆兵馬的三軍主帥,昂首闊步間時時透漏着大將軍的氣勢,下人們更是不敢抬頭直視他的這股威嚴。他走進來以後,丫鬟、侍女等下人都紛紛起身,低頭退出門外,侍衛將門關好,恭恭敬敬間不敢有絲毫怠慢。
柳曠隆挑開黃紗帳,進入了內殿,他走近那個坐在床邊的年輕女子,剛剛還莊重的面色,此時已經隱隱透出了喜悅之色,他口中輕聲地喚道:“清辰,我的寶貝女兒。”
內殿的床邊坐着的那個年輕女子正是柳清辰,她此時依舊是一副落魄狼狽的樣子,就跟她當時上雲岳西山的時候一樣,既沒有梳洗打扮,也沒有換衣裳。
原來,當日柳清辰的確是打算去西山救白樹成,可她在飛往雲岳西山的途中被一個黑衣人偷襲,這個黑衣人手段極其詭異,柳清辰從未接觸過這樣的旁門左道,它竟能巧妙地繞開自己的法術修為,只在兩招之間就將自己擊昏,現在柳清辰知道這個黑衣人就是她父親柳曠隆。也正是柳曠隆施展出巫術,用石頭變柳清辰,用樹枝變渡月劍,他遠遠操控這兩個傀儡登上西山,矇騙了雲岳的眾師尊、眾弟子,最終救了白樹成。
柳曠隆之所以施展巫術去救白樹成,都是因為他害怕柳清辰醒來以後責怪他,柳曠隆始終認為這些年來自己欠女兒的太多,他想彌補給柳清辰,想得到柳清辰的原諒,他又怎麼能再違背了女兒的意願,再讓她對自己增添仇恨呢?
而現在,柳清辰似乎並不買賬,面對這個想靠近自己的父親,她看也不看,顯然還對這個人充滿了恨意。
柳曠隆已經一改往日的威嚴,他微笑的樣子完全變成了一個慈眉善目的父親,他坐在柳清辰身邊,溫和地對她道:“清辰,還在生爹的氣嗎?爹向你賠罪,你原諒爹吧。”說著,柳曠隆還將手放在柳清辰的背上,很親近的撫摸着她的背身,像足了一個父親在哄不開心的女兒。
柳清辰將頭轉到一邊,她還迴避着柳曠隆摸在自己背上的手,作出了不想讓他碰自己的樣子。
柳曠隆又是無奈地一笑,道:“清辰,你要救的那個人,爹已經幫你救了,以後你想要什麼就跟爹說,就算是天上的星星月亮,爹也都會摘給你的。”此時的柳曠隆還沉浸在找回女兒的喜悅中,他的心情特別好。
但柳清辰不是三兩歲的小孩,她很不屑柳曠隆說的這些話,她始終一句話也不說,也視而不見。
柳曠隆見柳清辰還在生氣,面上的笑容漸漸淡去,安靜之中,他不由得深深地嘆了口氣,又道:“清辰,我知道這些年來你一定很恨爹,但是你要相信爹,爹當年真的是有苦衷的。或許有些事你還不知道,爹當初送你到雲岳完全是為了救你,而不是拋棄你。因為當時你得了一場怪病,體寒如冰,也只有雲岳的寒冰道法才能保住你的性命,可雲岳的法術是不能外傳的,爹也只能把你送到那裏做他們的弟子,才能讓你學到這寒冰法術,骨肉分離當真是情非得已。”
柳清辰默默地聽着她的父親的話,其實她在不經意間粉唇也動了動,可想而知,她心裏也有了一時的心軟,但是很快,她又堅定了自己的決絕。因為當年之事,並非一兩句話就能說得清的。那深深烙印在柳清辰幼年時期的那段痛苦的回憶,豈能靠三言兩語就能輕易化解。
柳曠隆似乎也明白了什麼,畢竟萱兒公主是他心中永遠的傷,他的神色在不經意間充滿了內疚,他終嘆了口氣,從床邊慢慢地站了起來,無奈地對柳清辰道:“好吧,清辰,爹不煩你了。你有什麼事就讓侍衛通知爹,不論什麼事,爹都會聽的。”說罷,他搖了搖頭,慢慢地走出了內殿。
柳清辰看了一眼她父親離開的背影,她的眼中還帶着幾分恨意。她一方面恨自己的父親,一方面又覺得委屈,她根本沒想過自己會被父親救回來。那個自她出生以來,就從未把她當作女兒的人,如今卻像是真要做一個父親的樣子,可就算他彌補得了自己,又能彌補得了死去的母親嗎?他怎麼會不知道正因為母親的死,自己到現在都恨着他,都不想再原諒他。
回想十四年前的柳府,正是深秋時節,景色美得如夢如畫,粉紅色的花瓣與翠綠的柳條一起隨風飄動,時而總能看到飛過的燕子,在那個柳府的后花園裏,六歲的小柳清辰獨自蹲在荷花池邊玩水,她小小的身子自那個時候就很清瘦,她的面容恬美,墨黑的長發披在背上顯得更是清秀,她只穿着一身薄薄的白色長裙,舉止間,在稚氣中充滿了可愛。
柳清辰正在安靜地擺動着水花,這個時候,漸漸從花園石路的另一旁走過來一個侍女,她慢慢地接近柳清辰,突然開口道:“小郡主,你怎麼一個人在這裏啊?”
柳清辰回過頭看向那侍女,侍女面帶笑容,又問道:“你娘呢?你娘怎麼會放心地把你一個人留在花園裏?”
正說話間,這個侍女已經站在了柳清辰的面前,她邪惡地笑了笑,又對柳清辰道:“你可別怪我,誰讓你是那個賤人的孩子呢!”柳清辰有些害怕,這時候突然在花園的外面傳來了一個女子的聲音:“清辰!”
柳清辰聽見是自己的母親在喚自己,她忙要去找母親,可就在這時,一雙大手就推在了她的頭上,柳清辰瘦小的身子一下就墜入了池中,冷冷的池水無情地灌進她的嘴裏,她在痛苦中慢慢地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