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六章 帶孩子到處跑,不好
“成全?成全你什麼?昨晚我難道還說得不夠清楚嗎?”面對侄子冷硬的態度,何祝梁寒心地皺眉,再三強調:“只要你答應成家,就可以接手染坊的生意。”
“染坊的生意我不要了,這些年來,染坊的生意多虧了叔父地照料,我自問從來都沒出過什麼力,早就不指望收回何家的產業了。”
拒絕的話音落下,何祝梁像是受了極大的刺激,整個人激動地衝上前,扯住何慶的衣襟,表情猙獰地反問道:“你不要?你為何不要?憑什麼不要?誰允許你不要了?”
“叔父讓侄兒先成家,再立業。請恕侄兒不孝,不能應承。”
世間女子多是庸脂俗粉,哪裏比得上男子清新脫俗,不沾染世俗之氣。小時候,他只喜歡跟母親呆在一處,後來母親離開了他。便再也沒有女人能夠走進他的生活,打動他的心房。
久而久之,何慶在常年流連煙花之地后,終是看清了自己的本心,才發現原來他的心始終都是向著男子的。
何祝梁對於侄子的荒誕行為剛開始並不以為意,只是隨着時間的推移。事情的發展已經越來越脫離他的掌控範圍。曾經,他以永久褫奪染坊經營權為借口威脅過侄子,侄子的確在那之後,有過很長一段時間地收斂。
這讓他緊繃的神經得到了徹底地放鬆,何慶循規導軌的表象,讓他誤以為警告起到了作用。
只是。這樣平靜的生活,在三個月前徹底被打破。
“你們叔侄兩個有什麼誤會,可以回家說,我只不過是來你們染坊訂貨的客商,為什麼要牽扯到我身上?”
“不!叔父!你不要傷他!”三個月前,染坊里來了位長相俊美的外鄉客商。何慶只見了他一面便再也無法忘懷,長期積壓在心底的慾望就像蝕骨的蠕蟲,無時無刻地侵蝕着他的內心。
月冷風高的夜晚,何慶藉著商談合作細節的借口,趁着客商沒有防備,在對方的酒里下了葯。得到了他夢寐以求的春宵共度機會。
只是好景不長,第二日他心滿意足地從睡夢中醒來,床邊早就空落落,彷彿曾經的所有都不曾發生過。
他失落地從客棧回到染坊,滿心期盼地等待着客商來提貨的日子,何慶心想:這世人大多都不能接受男人之間的情愛,更何況他們僅憑生意結緣,又豈能免俗。
一日過去了,兩日過去了,直到約定交貨的時間已經過去好幾日,始終都沒有等來心上的人兒。
叔父在這樁生意上表現出的耐性極為讓他訝異,一般情況下,染坊客戶下單后,染坊都會收取訂金以防客戶半路跑單,令染坊蒙受不白的損失。
何慶不死心,想要查找外來客商的具體信息,所以便私下裏查了賬冊,只是他查遍了所有的記錄,都沒有發現那筆訂金的去向,包括客商訂貨的布料訂單都消失不見。準確地說,就像是對方從來都沒有出現過一般。
封鎮商鋪做生意有明文規定,每筆生意都必須記錄在冊,然後根據每個月的銷售額收取相應的稅收。
鎮子上的商戶開始心裏不樂意,也曾想盡各種辦法漏記或者私下在鎮子外頭交易。但是那時候黑風嶺的山賊猖獗,那些出鎮交易的商家在連番吃虧,不止買賣賠本還搭上好幾條人命后,就再也不敢生出別樣的心思,只能退而求其次,尋求鎮子的庇佑。才能安穩度日,經營生意。
“他們已經被你弄走了,難道還不夠嗎?”心中思緒翻飛,何慶陰柔的臉上充斥着憤懣的表情,奮力吼道。
何祝梁沒有停下腳下的步伐,手裏緊握着泛着寒意的森然大刀。高高地抬起,重重地落下。
小妹倒是沒想到,這男人竟然喪心病狂到此等地步,當著侄子至親的面,要對她下手。
很明顯,他的作案手法跟之前在義莊看到的殘缺不全的屍體如出一轍。出刀的位置都是將人攔腰斬斷,最後隻身下半截身體便於搬運至荒野拋棄。
雙手用力地撐地,兩腳連續迴旋借力踢向何祝梁的下盤,小妹利落地在地上連續打了幾個滾,終於在刀鋒落在她身上之前,成功地避過了襲擊。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情況趨於白熱化的時刻,院門重重地被踢開,瞬間湧入大隊人馬。
有人從屋頂破檐而入,常留迅疾飛身至何祝梁的身前,抽劍抵住了對方的咽喉,厲聲道:“不許動!”
“歐陽公子,你這是做什麼?”何祝梁被人拿劍抵住咽喉,卻並沒有常人那般慌亂的模樣,反倒是鎮定自若地質問起來。
“澈,直接將人帶走吧。”常留沉聲道。
“你們憑什麼?我叔父又沒犯法,你們沒有權利帶走他!”何慶胸口起伏不定,情緒頗為激動,跑上前想要推開常留架在叔父脖子上的劍,質問道。
何祝梁眼裏含淚,卸下往日嚴肅的偽裝,用從未有過的慈愛嗓音,語重心長道:“慶兒。聽叔父的勸,別再執迷不悟了。”
“叔父,你想做什麼?他們沒有證據,沒有證據……”
“何老闆似乎知道些什麼?”歐陽澈負手走到何慶的面前,帶着審視的目光,若有所思道。
“你們有什麼都衝著我來,不關我侄兒的事情!他什麼都不知道!”何祝梁被五花大綁,身體不能動彈,但關切的目光始終都沒有從何慶的身上抽離,為了增加談判的籌碼,他脫口而出道:“這位傅公子中了我的‘三日破’,想要活命就必須在明日日落前服下解藥,否則……”
話還未來得及講完,小妹便箭步上前,抬手衝著老男人的臉上狂甩幾個巴掌,“啪啪啪”的清脆響聲,瞬時回蕩在整座宅院的上空,順道痞氣地吐了口口水,囂張道:“真是不好意思,本公子忘記告訴何掌柜一件事情,那就是……”
小妹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她緩緩湊近何祝梁的耳邊,眉眼間盡顯肆意張揚的神態,只見對方神色驟變。旁人都試圖豎起耳朵聽下文,但最後都沒有成功。
封鎮的公堂說白了形同虛設,當地望族歐陽家基本等於隻手遮天,控制着整個鎮子的政治經濟命脈。
何祝梁被巡防隊直接綁上囚車,歐陽澈下達“遊街”的指令后,荒蕪的院落頃刻間恢復了平靜。
“咕嚕嚕……”
“什麼聲音?”常留警惕地跨步上前。將自己的身體擋在小妹的面前,環顧四周。
對於摯友的反常行為,歐陽澈持保留態度,暗道:這傢伙什麼時候當保鏢上癮了?往日,要是有點什麼事情請他幫忙,都是三催四請還不一定樂意過來。如今這太陽打西邊出來了?怎麼面對一個萍水相逢之人,態度竟然表現得如此積極?
封鎮接連幾起命案的嫌疑人已經抓獲,壓在他心中的大石頭總算是落地,歐陽澈嫉妒地瞪了眼小妹,嘴上不饒人,酸溜溜道:“哎呦,瞧把我們常留大俠急的……”
寶劍早已經入鞘,常留收斂情緒,挑眉截過話頭道:“澈,你別胡鬧!”
整晚的折騰,小妹早就覺得渾身骨頭都快散架了,俊秀的臉龐勾起淡笑。語氣平靜道:“二位慢聊,我先失陪了。”
語畢,不等對方反應,轉身便大步流星地離開。
主角都走了,歐陽澈索然無味地聳肩,調侃道:“看吧。常留兄的熱情都將人家嚇跑了。”
“澈,你別再鬧了,人家是個姑娘!”
“什麼!你說什麼?”滿臉不可思議的表情,荒蕪的院子裏徒然升起驚詫的聲音,驚得草叢裏的飛蟲都隱匿了蹤跡。
瑞升客棧,天字號房間。桌子上擺滿了盤盤碟碟,小妹風塵僕僕地衝進客棧,不顧周身的狼狽模樣,直接對着掌柜吩咐將店裏的好菜好飯全部送上樓。
半斤瞪大了雙眼,滿臉都是見了鬼的表情,倩倩則是出奇得淡定,原因很簡單,她老早就習慣了小妹的吃相,尤其是在小妹肚子餓的時候,那根本就是風捲殘雲,完全沒有淑女形象可言。
黑白分明的眼珠子噙滿了笑意,緩步走到桌前,貼心地遞過去一塊絲帕。
二人很有默契,小妹彷彿算準了時間般,剛伸手就碰到了倩倩遞過來的絲帕,抬眸微笑地抓過,胡亂地擦了幾下嘴,然後繼續跟桌子上的食物鬥爭。
“看傻眼了?”倩倩親切地撞了半斤的腰。
“這…這…”半斤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滿臉躊躇。
莫名其妙地被人抓走,然後還中毒,身體消耗巨大,這得吃多少東西才能補回來?
小妹只要想起何祝梁的嘴臉,就恨不得將他大卸八塊,雙手用力地扯下一隻雞腿。發狠地咬下去,滿嘴食物含糊不清道:“不知道容祀現在過得好不好?”
容祀,當這個熟悉又陌生的名字再次出現在她耳畔的時候,倩倩還是忍不住有片刻的失神。
這次,她離開大齊,就是為了去南疆找那挨千刀的。
“倩倩,你怎麼了?”
“小妹,明日我就要走了。”
“去哪裏?”小妹抓着雞腿的手,頓了頓,眼裏的那抹感傷掩飾得極好,波瀾不驚道。
“去南疆吧,那誰登基后。容祀就回到南疆鎮守邊關了,你不知道,那登徒子變了很多……”
倩倩刻意省略的名字,小妹清楚的知道,是容崢。
不知不覺,離開他已經一個月了,記憶中,不再有與他相處的點滴,關於他的一切,都只能是聽說。
這種感覺,很微妙。
小妹停下吃東西的動作,手下意識地撫摸着自己的肚子,冷不丁道:“倩倩,你說我這樣帶着孩子到處跑,會不會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