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白菜的秘密
憑諦、融雪和蒙緬剛離開,亞拉就從樓上踱下來,他走到堂屋中央的藤椅上坐下,捧起古籍,翻閱起來。
約夫過來立在一旁侍候,偷眼看看主人,欲言又止。
亞拉放下古籍,轉過頭來看了看他,嘆了口氣,用本地語說道:“不是你的終究拿不到,勉強不來的。”
約夫喏喏,不敢回言,亞拉沉吟一會,問:“你上第一級,用了多長時間?”
約夫微微彎下腰,答道:“前後用了三年。這三年裏,我每日一片白菜,不吃雜食,只以此修身鍊氣,調理經脈,歷經三年,總算可以吃下一整棵白菜,踏上第一級台階,本以為從此門戶大開,誰知白菜帶動的能量無窮無盡,在體內自行流轉,根本不受我控制,每天恍恍惚惚的,一個人好像分成了兩個,裏面一個,外面一個,各干各的營生。”
約夫的語速不疾不徐,卻說出一個令人震驚的內情。
白菜!
白菜是修鍊提升的不二法門,民間有傳言,“白菜是個寶,賽過靈芝草”,但通過吃白菜的途徑,可以煉功修德,超越自身,卻是鮮為人知。說來也不奇怪,有誰沒事抱着白菜幫子啃,一啃就是一整棵的?
其實這和吐納調息,採食天地靈氣一樣,都是開發自身潛能的方法,而生吃下白菜,吸取其中的能量,是快速提升的捷徑,與動輒閉關苦修相比,吸收一棵白菜獲取的功力,足以和苦練三十年相娉美。
但凡事必有利弊,吃下白菜固然是好,但如果能量不能及時散發出來,與人體充分融合,則變成自噬其身,苦不堪言,因而服食白菜必須循序漸進,欲速而不達。
“嗯!”亞拉其實心下明了,只是想讓他自己講出來,“然後呢?”
約夫面色愴然,沉浸在痛苦的回憶中:“整整十年,才慢慢散發出來,能量凝聚在體內,隨心所欲,感體其中,那種人菜合一的感覺,着實暢快無比,我自思不進則退,又服食下第二棵白菜,哪知道這一次,能量過於巨大,身體無法承受,整個人比以前脹大了一倍有餘,皮膚撐得要裂開,手腳腫得像個圓球,別人當我是怪物,我卻有口難言,每天生不如死地苦熬着,後來實在撐不下去了,就想尋個了斷,哪知用頭去撞大石,石頭裂開,我的頭卻無損,想跳到海里去淹死,卻怎麼也沉不下去……”
說到這裏,約夫畢恭畢敬地向亞拉鞠了一躬:“幸好碰上老爺,我才算撿回了一條命,這二十年來,得到老爺指點決竅,不但沒了散發的痛苦,我還先後吃下三棵白菜,連過三級,現在已經達到第五級的境界。”
約夫鷹視狼顧,極為自得,以功力衡量,可分為九級,每吃下一棵白菜,就能登上一級台階,約夫已擁有五級功力,常人難望其頸背,着實令他引以為傲。
亞拉徐徐說道:“白菜天成,具有靈性,我沒有什麼特別的竅門,不過是‘順其自然’而已。”
“你已經有五棵白菜在身,若是去到外面,憑這一身修為,功名利祿,垂手可得。”亞拉眼望約夫,“何苦在這島上苦渡年月,陪着我老頭子虛度年華?”
亞拉的話說得委婉,約夫聽來卻如晴天霹靂!他雙膝跪倒,以頭磕地,“嘭嘭”有聲:“老爺於我,是再生的父母!若老爺垂恩,指點我更上一級,固然是好,即便不能,我今生今世,也必定追隨老爺,以報大恩之萬一!”
亞拉一手扶住他的胳膊,說:“起來!起來說話。”
約夫不敢相強,隨着亞拉的手勢站起身,兩人名份雖為主僕,但多年來禍福相依,之間的情誼遠非常人可以比擬,實為交心之友。
堂屋中寧靜平和,屋后時不時傳來幾聲犬吠,亞拉說:
“白菜之所以被尊為聖物,有它自身獨一無二的功效,普通人吃上一片,已是一日不飢,而修身鍊氣之士,能完整地吃下一棵,境界就提高到一個新的層次,但其中的反噬也愈加兇猛,如果不能及時散發,反自受其害,境界越高的提高越難,可見越是往後,越是兇險,縱觀當今之世,或是古籍中的記載,從未有人能超越九棵白菜的極限,可見修鍊的艱難。”
“細細研究其中,古今功成之士,各人的際遇大相庭徑,找不到可循的規律,論其究竟,只是‘機緣巧合’罷了。”
亞拉接著說:“你看那兩塊菜地,我們煞費苦心,多年來一無所獲,他們幾個一來,只是隨手一種,就長出白菜來,這不是機緣巧合是什麼?”
約夫說:“這事確是蹊蹺得很,我怎麼也想不通其中的道理。”
亞拉失笑道:“本來就沒有道理的事,總是一個‘緣’字作怪,我從來不吃白菜,就是自知與此無緣,他們幾個來自外界,不是我眾生中泛泛之輩,只怕還有更多驚奇的事哩!”
“我明白了。老爺,我這就去菜園看看。”約夫鞠了一躬,轉身往門外走。
“留意些,不要讓他們發現了。”
“是,老爺!”
亞拉獨自在堂屋,扶着手杖站起身來,是時候了,到了啟動計劃的時候!這個計劃如此隱秘,甚至連約夫都不知內情,在六位少年沒有到來之前,計劃已經出爐,每個步驟都經過反覆的推敲演算,決不允許有一絲一豪的閃失!亞拉凝望着門外,混濁的眼神中射出兩道精光,比熾熱的日光還要懾人心魂!
大約是中午的時候,憑諦、融雪和蒙緬回到菜園,憑諦招呼着蒙緬,把新買來的種子種到地里,將一片狼藉的菜地,重新翻鬆,播下新的種子,掩好土。
融雪在憑諦的身後跟進跟出,對失竊的白菜念念不忘,她噘着小嘴問:“就這樣算了?”
“別著急,山人自有妙計。”
“我看你的妙計就是當縮頭烏龜了。”
憑諦不理她,叫蒙緬:“舀水來!”
蒙緬恍若未聞,束着手,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前方,顯然,他是站在融雪一邊的,對山人的妙計並不信服,憑諦嘆了口氣,慢吞吞地走過去拿起水勺,到溪邊舀上水,給種子一一澆了一遍,這才停下手來,看着他們。
“誰和我一起去偷菜?”
融雪和蒙緬的眼睛同時一亮。
蒙緬問:“怎麼偷?”
融雪說:“我去!”
“我沒估計錯的話,他們會去亞拉那裏吃晚飯,趁他們不在菜園,就是下手的好時機。”憑諦分析說,他的妙計簡單易行——偷菜!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把失去的東西親手拿回來。
“但是偷東西我們沒經驗哦。”蒙緬有些顧忌。
“一回生兩回熟嘛!經驗是積累出來的。”融雪鼓勵他,對不按章法出牌的事情她最熱心,臉上一副躍躍欲試的表情。
“要是被他們當場抓住……”蒙緬還在猶豫,不管怎麼說,當小偷是需要勇氣的。
想了一想,憑諦問他:“讀書人偷書算不算偷?”
“不算偷,算竊!”蒙緬爽快地回答。
“拿回自己的東西算不算偷?”
“不算偷,算拿。”
“這不就得了!”
偷菜不算偷,想通了這一節,蒙緬信心大增。可見在偷菜行動之前,統一思想十分必要。有時候,道德的包袱是自己背上的,只有放下包袱,輕裝上陣,不惜被人指着鼻子罵,才能獲得偷菜的成功。
憑諦和蒙緬在草棚里找出布袋和繩子,融雪也吵着要去,被憑諦和蒙緬一左一右,按着肩頭坐在草棚門口,兩人轉身跑得飛快,融雪追不上,只得轉回來,悻悻地踢着路邊的野花撒氣。
果然不出所料,北菜園裏不見有人走動,憑諦和蒙緬趕到時,已是日薄西山,厚厚重重的雲霧盤踞在天空,夕陽只能乘一點點空隙,迸射一條條絳色霞彩,照在北菜園對面的小山坡上,兩人趴着觀察了好一會,確定在到達之前,柴灞等人已經走了,現在隨時都會有回來的可能。
事不宜遲,憑諦和蒙緬一躍而出。畢竟是第一次做賊,雖然是來拿回自己的東西,兩人還是忍不住心裏“怦怦”直跳。
接近菜園,繞過一棵大槐樹,有一條小道通向菜地和草棚,兩人一前一後正走着,憑諦忽然覺得腳下一虛,身體墜了下去。同一時間,身邊的蒙緬一聲低叫,整個人騰空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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