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一年之約
蔣柏瀾走了以後，我的生活又恢復了平靜，唯一不同的就是他每天都會給我打電話，問問我媽的病情，關心關心我的日常。
其實有好多次我都想和他把話說明白，但他每次都不正面回答我的問題，久而久之，我也就不再提了。
這天是周末，蔣柏瀾坐了蓉城到西城的動車來看我，本來我是不想讓他來的，可他打電話的時候說他已經到了西城了，問我在哪兒，說他直接過來看我。
“我在醫院！”
“好，我馬上過去！”我話音剛落，蔣柏瀾就回道。
掛掉電話后，我又進病房看了眼閆莫語，媽媽依然靜靜的躺在那裏，醫生雖然說了她有了蘇醒的跡象，但在我這個不懂醫術的人的眼裏，她和過去沒什麼不同。
“哎！”我悠悠嘆了口氣，正準備離開，可卻突然看到我媽的手指動了幾下，雖然幅度很小，但是我確信我沒有看錯！
我激動的俯下身來，想要抓她的手，又想要看她還會不會動，手掌僵硬在半空，我驚喜的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媽媽，你是醒了嗎？”我激動的熱淚盈眶，可媽媽像以前一樣沒有給我答案。
我急忙衝出病房去找醫生，醫生聽到我說媽媽手動了也很激動，急忙跑了過來檢查一番。
“病人的情況非常好，若是快的話。這幾天就會清醒過來！”
“真的？”我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五年了，整整五年了，從她想要衝上來的那一刻，從她被子彈打中的那一刻。
這麼久了，我以為她這輩子都會這樣。
我每天期盼着，又失望着！
可就在剛才，醫生告訴我，媽媽馬上就會醒來了。
“摁！”醫生重重的點了點頭，我實在是太過激動，差點就打算抱起他親他一口，可幸好我沒失了分寸。努力控制住，朝着他深深的鞠了個躬。
“謝謝醫生！”
醫生或許也明白我的心情，微笑的向我點了點頭，又交代了我幾句，就轉身離開了。
我急忙走出病房給爸爸打了個電話，將媽媽剛才的情況告訴了他，爸爸聽了也很激動，說他馬上就過來。
打完電話，我就又回到了病房，雙眼一眨不眨的盯着媽媽放在那裏的手，雖然醫生說了媽媽這幾天就會醒。但我還是希望看到媽媽手指能再動一動，我也安心一點！
我不知道我這樣坐了多久，再次走出病房是因為蔣柏瀾來了。
“蔣柏瀾你知道嗎？剛才我媽媽的手動了！”我實在是太激動了，恨不得把這個消息告訴每一個人。
蔣柏瀾看我激動的樣子，微微一笑：“阿姨能醒我也很高興，婉兒，真希望阿姨趕緊醒，這樣我就能快點娶到你了。”
蔣柏瀾說完這句話，我才想起我曾經和他的約定，其實不算約定，只算是他單方面的想法。可當初我沒在意是因為我以為媽媽不會那麼快醒，現在媽媽或許馬上就要醒了，我不想答應他，但他又確實幫了我很多。
“蔣柏瀾，其實我……”
“我剛下動車直接就跑來了，婉兒不請我吃點東西？”
“好吧！你跟我來！”蔣柏瀾的請求我沒辦法拒絕，只能先帶他去吃飯，走一步看一步吧！
我帶着蔣柏瀾剛吃了幾口飯，爸爸就給我打了電話，說他到醫院了已經看望過媽媽，雖然媽媽的手指沒有動，但她覺得媽媽的氣色好了很多。
我微笑着應着。但因為蔣柏瀾剛才說的話，我心裏已經沒有剛才那麼激動了。
我肯定是希望媽媽能醒來的，但要我答應和蔣柏瀾在一起，我還是無法接受的。
“怎麼不吃了？放心，我不會把你吃窮的。”蔣柏瀾笑着給我碗裏夾了菜，一臉調侃的說道。
我勉強一笑，知道他在開玩笑，並沒有理會。
吃完飯，蔣柏瀾提議讓我帶他去西城逛一逛，可我實在沒有這個心思：“柏瀾，不好意思，我還是想陪陪我媽。這麼久了，她終於要醒了，我希望她醒來的時候我能在她身旁。”
“婉兒這麼期待她醒，是想快點嫁給我吧！”豈料，我剛說完話，蔣柏瀾竟然又調笑的說道。
而我本來就在為這事煩着呢，自然臉色就不太好看了：“蔣柏瀾！”
我咬牙喊了一聲。
蔣柏瀾也不是個不知分寸的主，便舉起手投降：“好好好，我不說了，我能明白你的心情。好，我不去逛了，陪你在醫院一起陪着阿姨可好？”
“不用了，你一路舟車勞頓的，還是先回酒店好好休息。”我自然不好意思讓他陪着我。
可蔣柏瀾這次卻有點生氣了：“你能不能不要什麼事都拒絕我？”
“不是，我……”
“不用說了，尹婉兒，我會陪着你，直到你媽媽醒過來，你答應嫁給我！”蔣柏瀾這次很是強硬，也不等我回話就已經邁步向著前面走去。
我沒有辦法，只好快走幾步跟上他。看着他壞壞的臉色，我本來想要說幾句話安慰他，可又不知道說什麼。
一路就這樣走到病房門口，空氣實在沉悶。
我不想將不好的情緒帶給閆莫語，就在門口的座椅上坐了下來，蔣柏瀾淡淡看了我一眼，也跟着坐了下來。
“婉兒，你說你已經放下蔣星宸了。”不知坐了多久，蔣柏瀾突然開口說道。
我想要否認，可卻想到那天我對蔣柏瀾說的話。
“尹婉兒既然從來都沒有愛過蔣星宸，那為什麼還不願意接受新的愛情？”
看我不答話，蔣柏瀾又繼續問道。
我咬着嘴唇，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他這個問題。
其實我不接受蔣柏瀾確實有蔣星宸的原因。但最主要的還是因為我不愛他。何況，我到現在都不知道他的人品如何，我不想像當初答應蔣星宸那樣，這麼快的把自己交給一個不知道值不值得依賴的人。
“婉兒，和五年前一樣，我不想逼你，但你至少要……”
“我答應你！”不等他說完，我就轉頭看着他，鄭重的說道。
蔣柏瀾一臉不可置信的看着我，雙手握着我的雙肩，瞪着雙眼。激動的問道：“你說什麼？”
“媽媽醒了以後，我就和你訂婚。”我把這事解釋的更加清楚。
蔣柏瀾雖然聽到了，但他依然不太相信，再次問道：“真的嗎？婉兒，你說真的？”
“我說真的！”看着他激動的樣子，我嘴角也溢出一抹微笑，但有的話，我還是決定和他說清楚：“但是柏瀾，和你訂婚並不代表我就會和你結婚。”
“你這是什麼意思？”蔣柏瀾鬆開了我的肩膀，顯然這樣的話他不能理解。
我沒有再看他，而是將我心裏的決定說了出來：“這麼多天。不，其實從五年前開始，我就看到了你的付出。我不忍負你，但卻一直在負你。這次，我給你一個機會，也會給我自己一個機會。我會先和你訂婚，然後嘗試着接受你！只是柏瀾，若是一年以後，我還沒有喜歡上你，或者在這一年的時間裏，你有了自己喜歡的女孩，那我就退出！”
我給我們之間訂了一個一年之約，這也是我能做出的最大讓步。
我希望在這一年時間裏我能將自己的心安放好，也希望在這一年的時間裏，我能看清楚他的為人。
我逃避了五年，是時候走出去了，是時候去面對那些曾經不願面對的事情了。
或許我是在利用蔣柏瀾，但我沒覺得對不起他，各取所需罷了，他需要一個機會，那我就給他一個機會。只是結局最後到底是什麼，我們誰也無法預料。
“好。我答應你！”蔣柏瀾也很果斷的就答應了下來，不過他說：“雖然現在阿姨還沒有醒過來，但是你剛才既然已經說了一年之約，那麼我從現在開始就是你男朋友。作為男朋友，我希望我的女朋友不要再趕我走，也希望我的女朋友能聽我的話。”
蔣柏瀾說的很認真，並且也一臉認真的注視着我，我笑着應了下來，蔣柏瀾伸手摸了摸我的腦袋。
他摸得很順手，彷彿我們之間一直有這個動作似的，而我卻是呆愣在了當場。
“傻瓜。醒醒！”蔣柏瀾抬手在我眼前晃了晃，我抬頭看着他，正準備向他提一些條件，可他卻先開口了：“既然我現在是你的男朋友，那我就可以行使我男朋友該有的權利，我希望你能儘快適應，下次可不能因為我摸了一下你的腦袋你就發獃了哈！”
說著，蔣柏瀾竟然過分的再次想要揉一揉我的腦袋，我急忙側身躲過。
不過蔣柏瀾剛才所說的話我卻無法反駁，我抿着嘴唇，只覺得臉蛋發燒，沒有再理他，就站起身來逃也似的向病房走去。
“哈哈哈！”身後響起蔣柏瀾爽朗的大笑聲，我暗暗瞪了他一眼，但內心卻比剛才輕鬆了許多。
我終於算邁出第一步了，未來會碰到什麼，不是我能預料的，但我以後會好好面對的。
晚上，父親提出他想在病房守着，我想着那天他還不讓我待在病房，今天竟然自己想要守。
本想開口嘲笑他幾句，可看他一直盯着媽媽，那專註的目光，讓我看到父親這幾年內心的痛苦。
“好，爸爸要守着當然可以，但您年紀也大了，今晚你守，明晚就讓我守！”
“好！”父親也沒有堅持，只一臉溫和的看着媽媽，伸手替媽媽整理了額前的碎發。
我笑看着眼前的這一幕，覺得很是溫馨，沒有再打擾他們，悄悄退了出去。
夜晚。涼風習習。
蔣柏瀾看我出來，就把插在褲兜里的手伸了出來，極其自然的握住我的手：“冷嗎？”
“不冷！”我笑着搖了搖頭，將手抽了出來，兩人並肩走在寧靜的小路上。
“不如我們去吃夜宵吧！我看你下午都沒有……”
“我不餓！”不等他說完，我就已經開口打斷他的話。
可拒絕之後，我才想起他剛才後面想要說的話，正不知怎麼辦時，蔣柏瀾卻已經調笑着說道：“你男朋友餓了，你不該陪陪我嗎？”
他難得語氣里有種撒嬌的味道，我自然不能再對他擺臉色。就隨着他一起，向夜市走去。
“老闆，來盤花生米、再來二十串烤肉、兩瓶啤酒，還有……”
“這麼晚了，你還要喝酒啊！”我是見識過那天蔣柏瀾喝醉后的樣子的，所以他一提到酒我眉頭就皺了起來。
蔣柏瀾看着我的樣子，顯然是也想到了那天，便尷尬一笑：“那一瓶，就一瓶！放心，一瓶不會醉的。”
看我依然瞪着他，他急忙信誓旦旦的解釋。
我被他緊張的樣子逗笑了，哪能不答應他，便笑着點了點頭，只是依然開口說道：“那你少點點東西，晚上吃多了不好！”
“謹遵老婆大人吩咐！”蔣柏瀾大喝一聲，我雖然一時不能適應他對我的稱呼，可今天既然已經答應了他，我還真不能說什麼，只能低下頭，裝作沒有聽到他的話。
隨便吃了點東西，我肚子就已經飽了，蔣柏瀾依然在那兒吃。我抬頭問他：“你明天什麼時候的票？”
“本來是下午三點的，但我剛才已經把票退了。”
“為什麼？”我皺着眉頭問道。
蔣柏瀾將嘴裏的東西咬完，就嬉皮笑臉的看着我：“婉兒才答應我，我當然想和你在一起多待幾天了。”
“可你明天不用上課嗎？”我對他的任性實在不知道說什麼。
蔣柏瀾卻完全不當回事：“沒事，周一只有一節課，還在下午，我後天趕回去也來得及。”
“其實你不用這麼辛苦的，你回去我們也可以打電話的。”
“打電話怎麼會和在一起的感覺一樣？”
蔣柏瀾的這個問題我無法回答。
確實，但凡是熱戀中的情侶，誰都希望能多在一起待着。只是因為我對蔣柏瀾沒有感覺，所以我才無所謂他離不離開。
其實我是自私的。他為了我確實付出很多，但我……
哎，不想了，人活一世，不是每件事情都能做的圓滿的，既然我已經決定給彼此一年的時間，那就等一年後再看結果吧！
“叮鈴鈴！叮鈴鈴！”
正在我胡思亂想的時候，口袋裏的手機響了起來。
我拿出來一看，看是爸爸尹正華打的，想着不會是出了什麼事吧，便急忙接通。
“爸……”
“婉兒，你媽媽醒了，你趕緊……”
“我媽醒了，等……爸你等着，我這就過去！”我無法形容我此時激動的心情，就連舌頭都已經打結。
腦海中反覆回蕩着尹正華的那句‘你媽媽醒了！’
我甚至來不及向蔣柏瀾打招呼，我站起身來，風一般的向醫院跑去。
“婉兒！”
“老闆，給你錢！”
蔣柏瀾急忙追了過來：“婉兒，怎麼回事？出什麼事了嗎？”
因為夜市上的人太多，比較嘈雜，所以蔣柏瀾剛才應該是沒有聽到我說的話。
我一邊向前跑着。一邊大聲喊道：“我媽醒了！蔣柏瀾，我媽醒了！”
“真的嗎？”蔣柏瀾對於這個消息也很驚喜。
我沒有再說話，只用力的點着頭，可沒想到，激動的竟然掉下了眼淚。
因為我們吃夜市的地方距離醫院並不遠，然而如果坐車的話還要繞遠路，所以我和蔣柏瀾是一路狂奔着來到醫院的。
“爸，我媽真的醒了嗎？”還沒踏進病房的大門，我就激動的喊道。
尹正華並沒有回答我的問題，也不用我回答，我就看到了一切。
我的媽媽閆莫語。真的醒了！
往日睡在病床上的人兒，今天終於坐了起來。
因為長久卧病在床的原因，她的身體很清瘦，但往日蒼白的臉今天卻徹底的紅潤了起來。
“媽！”我顫抖着聲音，一步一步走到媽媽的面前。
曾經想過很多次她醒過來的場景，也以為我已經做好了準備。
可當她活生生的坐在我面前時，我還是控制不住我自己的情緒。
“孩……孩子，我的孩子！”或許是因為媽媽剛剛醒來的原因，她的聲音有點沙啞。
她緊緊抓住我的手，臉上也滑落一滴一滴的眼淚。
“媽，媽媽……”
本來有很多很多的話要對她說。但此時，我除了叫着媽媽，我竟不知道我還能說些什麼。
驚醒來的太突然，讓我一時都無法反應過來！
閆莫語顫抖着雙手，輕輕的撫摸着我的臉頰。
“孩子，我的孩子！”
和我一樣，她也只說著這些話。
我笑着抓住她的手，用力的抓着：“媽媽，我好想你！”
我站起身來，緊緊的將媽媽摟在懷裏。
五年前，這個陌生的女人給了我常人無法給予的溫暖。卻也在當天。還是這個女人，讓我嘗到了心痛的滋味兒！
她用她的行動表明了她對我的在乎，讓我明白了，對於母親而言，任何事情都是可以犧牲的。
我們就這樣緊緊的、用力的，相互抱着對方。
媽媽瘦弱的身軀，卻藏着無限多的溫暖。
我將頭靠在她的肩上，貪戀着這份溫暖。
我不想哭的，可淚水卻不由我控制，嘩啦啦的往下掉着。
“好了好了，婉兒。既然你媽媽醒了，那你以後可以隨時和你媽媽說話。來，先放開，讓你媽媽先休息會兒！”
最後還是尹正華實在看不下去，他笑着將我們兩分開，但我還是能看到，他眼角淌下的淚水。
閆莫語剛剛醒來，所以身體還很虛弱，儘管她有許多許多的話想和我和爸爸說，但依然躺下來閉上了雙眼。
而我在看到她閉上雙眼的那一刻，不由大腦控制。就害怕的脫口而出：“媽媽，你是真的醒了嗎？”
我話音剛落，閆莫語剛剛闔上的雙眼猛然睜開。
“孩子，對不起！”
她剛剛停下的淚水再次滑落下來，伸手抓住了我的手，我反手握住她的手，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她。
“媽媽，我陪着你，你睡吧！”
我流着淚，笑着說道。
媽媽應該是身體實在虛弱，終於還是再次闔上了雙眼，不一會兒，就傳來她平穩的呼吸聲。
這一晚，我和爸爸都陪在媽媽的身邊，蔣柏瀾本來也想留下來的，但被我攆走了。
我說大家不必都耗在這兒，有我和爸爸就行，讓他先回去，明天幫我們準備早餐就行。
他估計覺得我說的話在理，也就沒再堅持。
而爸爸看着我兩的樣子，終於還是問出來了：“婉兒，你和蔣柏瀾這是？”
“摁！”我點了點頭。不等爸爸再問，就將我和他的約定說了出來。
爸爸沒有再發表他的見解，只說他支持我，但是還是那句話，有什麼困難，有什麼想不通的，一定要告訴他。
其實我心裏是真的感動，畢竟他曾經也向我說過他對蔣柏瀾的看法，可當我真正做了決定后，他卻又無條件的支持我，還願意做我堅強的後盾。
第二天一早。媽媽早早就醒了，今天她的精氣神很好，醫生過來檢查后，她直嚷着要去外面走走。
我和爸爸問過醫生，醫生也說可以出去晒晒太陽后，爸爸才敢小心的把她抱上輪椅，我們推着她去外面曬太陽。
媽媽既然醒了，免不了要問我如今的情況，她還問及那天晚上最後發生了什麼。
我不想讓她擔心，但又不想騙她，正不知道如何回答時，爸爸開口了：“你才剛醒，哪來那麼多要操心的事？女兒很好，你看，她現在不是過的很好嗎？”
“我當然長着眼睛呢！”閆莫語嘟着嘴，狠狠的瞪了一眼尹正華，尹正華訕訕一笑。只一眼，我就知道這兩人在家裏的地位了。
不過媽媽瞪完爸爸以後，卻是看向了我，我蹲在她的面前，媽媽牽過我的手，真誠的說道：“但是孩子，我在睡夢中還是能聽到你說話的聲音的。其實當年的事情不怪星宸，我雖然只見過那孩子一面，但我看的出來，那孩子是真的愛你！婉兒，該放下的心結，還是要放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