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今天的會議想必是倪蓓臻要回覆她結果吧。
同時,倪蓓臻的秘書江卉卉也端着托盤走了進來,她今年才剛大學畢業,進入凡亞才幾個月,遲遲無法進入狀況的總是戰戰兢兢的。
為了不讓江卉卉再出錯,夏子濯早就交代她送上一杯剛泡好的花果茶。
「執行長,這是熱花果茶。」
倪蓓臻放下包包拿下眼鏡,坐到寬大舒服的辦公椅上,聽到江卉卉這麽說,她挑眉看了她一眼。「真是難得啊!卉卉。」
江卉卉老是出錯,再不然就是總得先問過她才知道要泡什麽茶,今天終於泡對茶了,太稀奇了。
倪蓓臻拿起杯子,啜飲了一口花果茶,隨即皺了皺眉頭,把茶杯放下推到一旁。
江卉卉一臉錯愕,不知道她是什麽意思。
但夏子濯一看就知道這杯茶泡得不合倪蓓臻的胃口,看她剛才的表情,應該是茶水不夠熱,他端起茶杯及碟子交給江卉卉,揮手示意她離開。
倪蓓臻沒針對花果茶多說什麽,因為她想起還有更討厭的事情要處理,「子濯,即便你的心思再精巧,讓我能在晚宴待超過半小時,但只要有某人出現,我還是可能打個招呼就走。」
「執行長太小看我的能力了,我早確認過今晚那個人會在他的服務處接待選民,不會出現在晚宴上,更何況他走的是辦桌路線,這種雞尾酒宴他喝不爽快。」
這下,倪蓓臻的確滿意多了。
倪蓓臻的母親方秀琴是現任立委,正在競選連任,今晚的雞尾酒宴就是她舉辦的募款晚宴,身為立委需要拉攏不少地方樁腳,她的一位同黨議員正有這樣的人脈。
而那個人曾追求過倪蓓臻遭她拒絕了,可他還是死纏不休,總是找機會想接近她。
「好!現在可以開始開會了。」倪蓓臻從抽屜里拿出一份資料。「這是一份裁員名單,今天開會要討論的就是這件事。」
樊詩妍鬆了一口氣,雖然裁員對《城市日報》來說並不是什麽好事,但至少表示《城市日報》還能繼續存活。
「執行長,你要針對《城市日報》做裁員?」夏子濯則沒有樊詩妍慶幸的心情,隸屬於《城市日報》的員工不少,張立和就是政治線記者。
「有問題嗎?」他沒有接過自己手上的資料夾,她只好又晃了晃,催促他。
夏子濯接過手,翻開之後並沒有細看那一長列的名單。「它是你父親起家的事業,你這麽做無疑是讓許多多年來跟隨你父親的老員工一同失業。」
樊詩妍看了夏子濯一眼,已經可以想見倪蓓臻會怎麽反駁他。
果不其然,倪蓓臻語氣極為冷淡的道:「凡亞是個營利事業,不是慈善團體,更何況現在報業不景氣,我只是裁員,並不是直接結束《城市日報》,我想我已經夠有良心了。」
「凡亞是個經濟結構十分健全的公司,就拿《時代日報》來說,它的母公司遠不及凡亞,可是《時代日報》卻沒有裁員的問題。」夏子濯又道。
「《時代日報》專門報導政商、演藝名人的八卦,你希望《城市日報》不走政治路線改走狗仔路線嗎?」
「當然不是,或許可以做個折衷……」
倪蓓臻從他手中再把資料夾拿回來,說道:「我給你三天的時間,只要你能想出同時達到整頓《城市日報》以及提高獲利的企劃,而我也覺得可行,我就同意你做最小幅度的裁員。」
見夏子濯一臉不可思議,樊詩妍笑出聲來,「怎麽,以為我們的執行長這麽沒人性,會堅持一定要裁員不給任何機會嗎?」
「這倒不是,我只是以為執行長一旦決定的事很難改變……」
「我如果是這樣的人,就會堅持不出席今晚的晚宴了。」
「請一定要打消這個念頭,執行長,今晚你不出席是不行的。」夏子濯露出苦笑,原來倪蓓臻還想着不去晚宴嗎?
倪蓓臻也知道,不過是做着口頭掙扎而已。「你回去工作吧,我下樓去會客室見造型師,有事我會找你。」
其他人光看倪蓓臻的外表,可能會以為她是個徹頭徹尾的冰山美人,但樊詩妍了解好友的個性,其實倪蓓臻一點也不冷,只是她的熱情只會給予她認同的人。
「謝謝你,蓓臻。」
「謝我什麽?」倪蓓臻隨意地挽起一頭長捲髮,準備下樓見造型師。
「都謝,不管是答應我不結束《城市日報》,還是答應夏特助減少裁員人數。」
「詩妍,我是商人,我會留下《城市日報》不是因為你的請求,而是如果能夠整頓《城市日報》達到提高獲利的目的,絕對會比直接結束來得好,我思考了很久,決定要讓《城市日報》轉型,以周刊的方式再出發。」說完,倪蓓臻已經走到門邊,要拉開門之前,她又補充道:「另外,我還沒答應子濯,得看過他的企劃才決定,雖然我覺得他已經無法再精簡我決定的裁員名單。」
樊詩妍跟着倪蓓臻走出辦公室,直到倪蓓臻轉身看不見她了,她才露出微笑。
不管蓓臻的想法是什麽,終究還是為了她的請求花了時間思考,不是嗎?蓓臻既是她的老闆又是朋友,能不站在老闆的立場直接拒絕她,而是以朋友的立場思考折衷的辦法,對她來說,這就足夠了。
江卉卉在茶水間裏等着,三秒掉淚是她的絕技,當她眼角餘光看見有人影向茶水間走來時,她輕壓了壓眼角,淚水就這麽在眼眶裏蓄滿了。
她的淚,向來是為引起男人的注意,尤其是像夏子濯這樣的男人。
她記得她來應徵秘書的那一天,被總機安排在一樓大廳與其他來面試的人一同等待,不久後,倪蓓臻與夏子濯外出回來,她看到他幫倪蓓臻提着公事包,一邊用手機與他人聯絡,一邊還能在倪蓓臻不發一語只伸出手的情況下,由她的公事包里準確無誤的拿出她要的文件交給她,在經過總機櫃枱前,順手拿過總機遞給他的應徵者資料,然後隨着倪蓓臻走進專用電梯,明明只有兩隻手的他,不知何時把電梯磁卡拿出來了。
她跟隨的視線,在夏子濯刷了磁卡電梯門闔上時收了回來。
短短不到兩分鐘的時間,英俊挺拔的他不但把所有事都處理得好好的,而且動作優雅,毫不慌亂,要是換作是她,肯定手忙腳亂。
江卉卉不像其他女孩一樣拜金,但她就是對這樣充滿迷人自信及工作能力極佳的男人沒有抵抗力,那一眼,便讓她芳心暗許。
面試的時候,面試官就是夏子濯,她儘力表現出她最好的一面,雖然當下他並沒有對她多加註意,但最後她被錄取了,所以她相信自己至少比其他十幾個面試者更讓他有印象。
一如夏子濯所料,江卉卉肯定是覺得委屈,又躲到茶水間了。
他並不是對這種楚楚可憐的女孩沒轍,而是因為倪蓓臻短期之內已經換了三個秘書。
他深知倪蓓臻只是鮮少露出笑容,也知道她的嚴格只針對工作上的事,若是能力足以勝任,根本不會被為難,但外人不了解她的個性,只會以她外在的形象來斷定她這個人。
之前到職的那三個秘書,還撐不到發現這一點就辭職了,這一回的面試官雖然是他,但倪蓓臻卻在他面試了十幾個應徵者後,選了他原先剔除掉的江卉卉。
她說,既然之前那些擁有完美履歷的人都待不住,那就換一個沒經驗的試試吧。
因此,他只好特別關照江卉卉,希望她別再讓倪蓓臻失望,又要再重新徵人。
夏子濯來到茶水間門口,看見江卉卉面前的流理台上放着三個花果茶的茶葉罐,而她似乎抬手在擦拭淚水,嘆了口氣走了進去。
其實倪蓓臻方才也沒有罵她,她實在不需要躲着哭泣。
「一直弄不懂到底什麽情況要泡什麽茶,是嗎?」
聽見夏子濯的聲音,江卉卉連忙抹去眼淚,紅着眼睛問道:「夏特助,執行長是不是很討厭我?」
夏子濯分別將三個罐子拿起來看,這是英國進口的花果茶,上頭全是英文,但以江卉卉的英文程度難不倒她。「你別想這麽多,沒有一個主管會故意和屬下過不去,更何況是執行長,她是很嚴厲,但不會無端刁難下屬。」
「我已經按照特助說的為執行長泡茶了,為什麽她還是不滿意?」她一壓眼角,眼淚又落了下來。
通常這種時候,男人不是着急地找面紙替她擦眼淚,就是有些猶豫的輕拍她的肩給予安慰,她只需要媚眼一勾,男人就會將她納入懷中擁抱了,可是當她委屈的說完,正要抬起雙眸對他拋出一個媚眼,卻發現他完全沒有看向她,反而全心注意着茶葉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