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直到第二代憑着與生倶來的敏感味蕾以及做糕餅的好手藝,在經過多次的市場測試后,成功研發出最經典與令人驚艷的口味,從此名聲遠播,客人絡繹不絕,幾乎要踏平店鋪門檻。
嚴氏所創立的百年餅鋪,在傳承到第三代嚴家鴻手中后,更是將家族事業推到最高峰,由於他新穎的行銷手法以及充滿創意多變的想法廣受好評,每每新產品一推出,皆能在港、台、澳、大陸受到矚目與瘋狂訂購。
又因嚴家鴻大房妻子楚意蓮身為五星級飯店集團——鑫品的唯一繼承者,嚴家餅鋪順勢進駐飯店點心坊,每到出爐時間絕對大排長龍,不到一小時,店內熱門糕餅皆能銷售一空,成為媒體與消費者的新寵兒,轟動一時。
再加上嚴家鴻的二房陳巧慧是國內知名的糕餅及麵包師父,對於進駐在飯店內的點心坊品管更是嚴格要求,當嚴家鴻向大眾宣佈讓有「神的味蕾」之稱的陳巧慧駐店,之於嚴家的百年餅鋪更是如虎添翼,一時之間成為業界中的傳說與神話,只要是陳巧慧嚴選的食材、精心製作的產品,儼然成為消費者心目中的第一名。
楚意蓮生了三名子女,大兒子楚桐隨母姓,為鑫品飯店接班人;二兒子嚴強為嚴家餅鋪接班人;三女兒嚴薇是飯店股東,其丈夫白天成則為飯店的執行董事。
陳巧慧只有一名獨子嚴讀,他的個性內斂低調,對於家族事業完全不感興趣,在國內拿下碩士學位后遠赴英國深造,回台後成立律師事務所,事務所草創初期因為打贏了幾場具有爭議性的官司,而在業界獲得相當大的聲望,同時,嚴讀律師事務所更是鑫品飯店及嚴家餅鋪的法律顧問,嚴讀是法律界的一顆閃亮新星,未來展望受到各界矚目。
「這次新聞的女主角白蘋是大房三女兒嚴薇的大女兒,對於白蘋引發的社會輿論,嚴家人尚未對外進行任何說明,也並未表態……」
隨着電視機畫面一暗,本來就非常沉默的空間更顯得異常安靜。
楚桐將手中的電視遙控器擺回茶几上,坐到沙發上,看着妹妹神情不安地緊握着妹婿的手不放。
「媒體也太認真工作了,居然把我們家的家族企業發展史都挖出來了。」嚴強嘖嘖稱奇。
「你是嫉妒小弟的新聞報導比你還要多嗎?」楚桐笑着調侃道。
「嘖!人家是黃金單身漢,我比得上嗎我?」嚴強沒好氣地朝大哥拋去一記白眼,再看向妹妹,問道:「你家大女兒呢?跑去哪裏了?」
嚴薇因為連日的新聞報導而煩心,眉心都已刻上摺痕,難以舒展。「我不知道,打她手機不接,小雪也說她不知道小蘋的消息,我好擔心小蘋會想不開……」
「她現在在我那裏。」正翻閱財經雜誌的嚴讀淡淡飄出一句話。
所有人瞬間將目光投射到他身上。
白天成率先開問,着急地問道:「小蘋在你那裏?幾天了?她人好嗎?你怎麼都沒告訴我們?」
「也沒人問我啊。」嚴讀繼續翻閱雜誌,一副置身事外的態度。
嚴薇向來習慣弟弟的淡漠,並未多加苛責,立即將話題拉回她所關切的事情上頭。
「小蘋還好嗎?這件事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有辦法和解嗎?」
連珠炮的疑問讓嚴讀無法專註於文章,他只好闔上雜誌,凝視着心急如焚的姊姊。
「給她一點時間吧,她現在很安全,不會受到太多干擾,你放心。」
「你們不是處不來嗎,她怎麼會往你那裏去?」嚴強好奇地追問。
嚴讀嘴角微揚,不答反問,「我和你也處不來,還不是每個月都要和你一起家族聚餐兩、三次。」
他的表情十分欠扁,嚴強立刻沉下了臉,反唇相譏,「喔,那白蘋應該是情非得已才住到你那裏,我可真是同情她。」
「二哥……」嚴讀嘆了口氣,故作可憐地道:「情非得已的人一直是我啊。」
「你哪裏情非得已了?從小爸最寵的人就是你,你和你媽佔盡了所有的便宜,還在這裏賣乖。哼,以為自己闖出了一點名號就是什麼了不起的大律師,我看你就這點賣弄口舌的能耐而已,能撐得了多久還不一定呢!」嚴強被嚴讀不以為然的語氣激起了內心多年的嫉妒,猛地站起身,有些口不擇言地諷剌回去。
「好了,不要吵了,二弟,你不要老是因為小弟的一句話就沉不住氣,小弟沒有欠你什麼,你這樣貶損他有什麼意義?」楚桐神情不悅,將嚴強拉回身邊坐着。
「大哥,而且二哥還從來不喊我小弟,每次只會連名帶姓的叫我,看來他根本不把我當弟弟看待。」嚴讀語氣含怨,順勢又告了一狀。
「嚴讀,你夠了沒有?」嚴強氣得咬牙切齒。
「叫小弟。」嚴讀挑眉挑畔。
「好了,兄弟之間連個稱謂都要計較。二弟,叫小弟就好了。」楚桐低聲建議。
「是啊,二哥,叫聲小弟又不會怎麼樣。」嚴薇也加入勸說的行列。
嚴強見一家人全數倒戈在嚴讀那方陣營,五官扭曲了好半晌,還是擠不出半個字,他狠狠瞪了嚴讀一眼,起身離去,不願多做逗留搞得自己心裏烏煙瘴氣。
「二弟!唉……」楚桐無奈地看着嚴強離去的背影,再看向嚴讀。「小弟,以後你就少說幾句吧。」
嚴讀將雜誌放到茶几上,聳聳肩。「大哥,和二哥比較下來,我算是話少了。」
楚桐被堵得啞口無言。
嚴薇則是忍俊不住地噗哧笑開。「小弟,二哥他說的話你別放在心上,好嗎?」
「要他先別把我的話放在心上才算省事。」
嚴薇綻露一記拿他沒轍的笑容,隨即神情又顯露疲態。「你喔,我真是說不過你。」她一雙柔荑輕輕包覆著嚴讀厚實的大掌,細聲叮嚀,「小弟,這陣子就麻煩你了,我知道你會代替我好好照顧小蘋的,萬事拜託了。」
嚴讀望着自己被包握住的手,並沒有施力回握。「我是小舅嘛。」
嚴薇有瞬間的失神,接着輕聲回道:「對,你是小舅,請好好照顧她。」
嚴讀不着痕迹地縮回手,憶及那日白蘋的反應,眉梢抖了一下。
她聲稱他不是她的誰,又不願意喊他小舅,他幹麼非得要為她瞻前又顧后的?想到這裏,他眯起雙眸,神情陰鬱,右手手指不斷輕敲着左手背。
「小弟,這次新聞里的那個新郎,我打聽了一下,好像是叫……唐應理,是嗎?」
嚴薇口氣試探,盯着神情陰晴不定的嚴讀,猶豫着是不是該繼續追問下去。
嚴讀按下繁雜的思緒,看着欲言又止的嚴薇,輕嘆道:「姊,你想問什麼?」
擔心被其他人聽見這敏感話題,嚴薇起身示意嚴讀去庭園散散步,這才小心翼翼地問道:「唐應理……我記得你有個大學學弟是叫這個名字,還常常和你一起到我們家來玩……是同一個人嗎?」
他只是嗯了一聲,並沒有多說什麼。
「如果是同一個人,那他不就是小蘋的前男友嗎?是他在糾纏小蘋,還是他們藕斷絲連?」她一臉憂心忡忡。
嚴讀微微勾起唇,「不管是哪一種,這次發生了這樣的事,也會讓他們都斷了最後一絲念頭,姊,再過一陣子都會淡忘的。」
「你也知道,有些情感是一輩子都無法忘懷的……我記得那年的小蘋好傷心,她真的沒事嗎?」嚴薇的沙啞低語中有着對大女兒的心疼及不舍,她神情憂傷,自責着無法為大女兒承受此刻的苦難。
他保持沉默,她此時比較像是在自言自語,他似乎沒有回話的必要。
他看向朦朧月色,十二月乾冷的空氣,總強迫人非得要精神抖擻地面對許多不願意正視的問題與回憶。
那年的白蘋傷透了心,他知道。
那天如同今晚,正值冷冽寒冬,但氣氛卻是異常的熱鬧非凡。
平安夜,她一身鮮紅艷麗,就像顆芳香四溢的甜美蘋果,在她青春正盛的年紀,綻放屬於她的耀眼光芒。
而那光芒,亦在他回憶里,璀燦閃爍。
「小舅,夏娃吃的禁果是蘋果嗎?」十三歲的白雪趴在沙發上,捧着雙頰望着剛念完故事的嚴讀。
「男人的喉結在英文裏被稱為Adanfsapple,傳說中是上帝將亞當偷吃的蘋果留在喉嚨里做為不服從命令的懲罰。《聖經》裏的禁果是知善惡樹上的果實,一直以來有許多揣測,但沒有人知道蘋果是不是真的禁果,這只是後世的比喻。」嚴讀盯着正從二樓下來的少女,眼神隱隱閃爍着細碎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