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嚴家鴻點了點頭,回房間之前不忘叮嚀陳巧慧,「別為難你兒子。」
等兩人離去,陳巧慧咬牙切齒地走向兒子,厲聲質問:「你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好好的周家千金你不愛,偏偏要愛白蘋?」
面對母親的指責,嚴讀冷笑回道:「媽,這次周刊刊登的照片就是你口中的周家千金拍的,我可不希望以後和她在一起,還會被她偷拍些什麼不堪入目的照片。」
陳巧慧有些錯愕,卻不願意相信這個事實。「你堅持要愛白蘋,讓你姊和你姊夫非得要去開什麼記者會承認那些見不得人的事,你自己不覺得丟臉,我還替你覺得丟臉!」對於向來與自己唱反調的兒子,她氣到口不擇言,都忘了在場人尚未散盡。
「哈哈哈……」嚴強在一旁拍手叫好,「我說小媽,你是在演哪一出啊,嚴讀不肯愛你心儀的媳婦就氣成這樣?好險我媽不像你,要不然依你這種強迫症的程度,我肯定會被追殺到天涯海角去了。」
一聽被拿來和楚意蓮比較,陳巧慧氣得五官都扭曲了。「嚴讀,你現在決定,你要選擇白蘋,還是我這個媽!」
「喂喂喂,現在連跳到水裏該先救誰的老梗都拿出來用了,我說小媽,你不去演鄉土劇真是可惜了。」嚴強搖頭嘆道。
「嚴強,你別在一旁幸災樂禍,小媽平常真是白疼你了。」陳巧慧怒火中燒的責備道。
見嚴讀憤恨的瞪着陳巧慧,嚴薇趕緊跳出來解圍,「小媽,你就成全他們吧,愛情本來就沒有道理,也不是可以隨便放棄的。」
陳巧慧對嚴薇的話充耳不聞,瞪著兒子不可理喻的追問道:「嚴讀,你是要選白蘋,還是選我?」
嚴讀拉着白蘋直接起身走人,眼底對於母親的失望、痛恨以及多年來累積的埋怨已然沸騰,他的步伐踩得極快,但還是不夠快,因為身後依然不斷傳來母親的瘋狂咆哮,一字一句那麼地椎心又刺骨。
「算我白養你了!當初我真不應該生下你!真不應該為了你而當了人家的二房委曲求全一輩子!」
楚桐隱忍多時,眼見嚴讀甩頭離去,才諷刺地道:「小媽,當初不是你自己費盡心思懷上嚴讀,硬是讓我爸娶你的嗎?要憑藉兒子一再的鞏固自己在嚴家的地位,也不該是這種做法啊,小媽,我看你是忘了,你自己有一身絕活好手藝,已經足夠令我們敬重敬愛了。」
陳巧慧臉色刷白,看著兒子遠去的背影,再也說不出話來。
今天聽說有霸王級寒流來襲,即使街上無風,冷空氣卻夾帶凍人的狠勁,將暴露在外的肌膚颳得隱隱作疼。
「嚴讀……」
白蘋被嚴讀從嚴家大宅一路拖着走出來,他們已經在街道上漫無目的走了快十分鐘,她的鼻子和耳朵凍得都痛了,但那不重要,重要的是,走在她前頭的嚴讀此刻看起來非常不對勁,再這樣走下去,明天他肯定會重感冒。
「嚴讀!」她施力往後扯,阻止他繼續往前邁進的步伐,只見他步伐一頓,茫然回首,在她觸及他失去生氣的雙眸后,她鼻酸眼熱,放柔了嗓音道:「我們不要再走了,我開車載你回家,好嗎?」
嚴讀盯着她的唇,有些恍神地問道:「什麼?」
「跟着我走,好嗎?」白蘋知道他的心情肯定糟糕透頂,見他遭受母親打壓后便開始六神無主,她不禁為他感到難受心酸。
他應了一聲,隨着她的步伐往回走。
他腦海里滿滿的都是母親歇斯底里的責備與反對,到了最後,他甚至連反抗都懶了,一股深深的無力感將他整個人緊緊包圍,他的思緒墜落至無底深淵,在那裏漆黑一片,他不必再去猜想或考量母親的動機與立場。
「嚴讀,我們到家了。」
在他封閉的世界以外,始終有一道溫暖的嗓音,但此時此刻的他,不願再費神理會,沉重的疲憊隔絕了他所有的感官知覺,他只是點點頭,機械式地行動着。
白蘋牽着他走向沙發坐下,但他依舊對她不理不睬,就連小壞躍上他雙腿磨蹭撒嬌,他也只是敷衍地抬手輕撫幾下便沒了動作,她挫敗的垮下雙肩,不知能為他做些什麼好提振他的精神。
於是,她只能持續地和他說話。
「嚴讀,你想喝水嗎?還是咖啡?」
「咖啡。」
他安靜地坐在沙發上囁飮着她為他泡的黑咖啡,她看着他俊美憂傷的側臉,對他的憐惜泛濫成災。
「你要去睡一下嗎?」
他起身,木然地走回卧室,拿了換洗衣物後去浴室沖澡。
白蘋不放心地在房間裏等着,她本以為他洗完澡後會有精神一點,沒想到他直接躺上床準備入睡,就連她站在一旁都沒有察覺。
她第一次看到這樣的他,心裏慌亂極了,她跟着爬上床側躺在他身邊。「嚴讀,希望你能有個好夢。」
希望明日,他能夠揮別今日陰影,不再悲傷。
嚴讀閉上雙眼,對於耳畔的那一道熟悉嗓音依舊沒有任何回應。
白蘋抬手輕撫着他刻劃孤單的眉眼,為他感到不舍,直到現在她才明白為什麼他長年以來總愛到白家蹭飯借住,畢竟在嚴家這個大家庭里,必須面對母親的施壓和兄弟之間的競爭比較,太累了。
「嚴讀,現在有我陪你啊,你不孤單。」她不知道他是否睡著了,傻氣地在他耳畔訴說著柔軟的話語,試圖溫暖他受凍的心。
漫漫長夜,充斥着濃濃的孤寂黑暗,她相信只要堅定不移的陪伴,在他蘇醒的瞬間絕對能恢復精神,重新振作。
白蘋凝視嚴讀的睡顏一整晚,直到天色泛白,手機鈴聲大響,見他依然沉睡,深怕吵醒他的她先接起手機,躡手躡腳地走出他的房間后才應聲,「喂?」
「小蘋,你還在睡嗎?」同樣徹夜輾轉難眠的嚴薇聲嗓微啞。
「媽媽……」聽見了嚴薇嗓音中蘊含著濃濃的關切,白蘋不由得哽咽,想起昨日嚴薇一番撼動人心的言論,她感到愧疚,更多的,是對於母親的敬佩與敬愛。
「你小舅……」嚴薇頓了下,失笑道:「我都忘了你們倆的事了,現在不該讓你再喊他小舅了,嚴讀的情況還好嗎?」
「不太好,昨天回來以後沒什麼說話。」白蘋喪氣地回道。
「這樣啊……」嚴薇在電話另一頭嘆道:「以前這樣的情況也發生過一次,那次小媽深深傷了嚴讀的心,我看這次也是。我剛才已經先打電話給嚴讀的秘書,請他代為處理事務所里的公務,今天你就別讓他出門了,一切等下午記者會結束后再說吧。」
「今天下午就要開記者會了嗎?」白蘋驚詫地問道。
「這種事早點解決對你們比較好。」
「媽……對不起,把事情鬧得這麼大……」對媽媽造成了如此多的麻煩,她深感歉疚。
「說這是什麼話,說來說去還不是因為嚴、楚兩家聲望太大,要不就這麼點家務事,平常人哪需要開記者會去向社會大眾交代。」嚴薇自我揶揄,「更何況,這事的源頭還是從你爸開始的,當然要由你爸來解決,你就不要操心了,好好待在家裏不要亂跑,知道嗎?」
「好。」白蘋應了聲,在嚴薇溫柔的叮嚀下安了心,她將手機放置在客廳茶几上,步伐輕盈地走向嚴讀的卧室門口,透過半掩的門縫覷了眼還在沉睡中的他,她想他應該還會再睡好一會兒,便轉向走去廚房。
她打開冰箱想要做早餐,卻發現裏頭空無一物,飢餓的肚子在此時發出抗議的哀鳴,她苦笑,來到大門前拿起對講機打給大樓管理室的保全,詢問是否仍有記者駐守在外,保全人員回答記者已全面撤訪后,她穿戴整齊準備出門採買。
記者們現在應該都全跑去鑫品準備下午招開的記者會了……即便如此,白蘋依舊穿着低調,壓低了鴨舌帽才出門。
一夜無眠,頭昏腦脹又飢腸轆轆,她想着該去買些什麼早餐才能為嚴讀與自己補充元氣。
揮別昨日的低溫寒流,稍稍回暖的早晨空氣格外清新,白蘋眯起雙眼,抬頭望向微暖的冬季陽光,嘴角揚起一抹弧度,她知道過了今天之後,她的身分將會有所不同,也許,改變才能帶來嶄新的希望。
而她的希望,才能給予嚴讀明亮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