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協議結婚里的秘密

田和曦在聽到郭玉良那句“長話短說”時，本能地泛起一層雞皮疙瘩，不知為何，覺得心裏很不安。

“告訴伯伯，你和項印宸是不是協議結婚？”

郭玉良一針見血的開頭，如當頭棒喝，差點讓她招架不住。田和曦嘴角僵硬地笑了笑，說：

“伯伯，你開什麼玩笑呢，這怎麼可能。”

郭玉良似乎並不相信，他在車座椅上換了個舒服的姿勢，繼續道：“我知道你一直躲着我，覺得我不仗義，在你爸爸去世后沒有離開集團。而是繼續擔任職。這些年你一直避着我，我也沒有主動找過你。但是姍姍，社會的遊戲規則，不是簡單的對或者錯，徐董在你爸爸受難的時候趁機收購公司，從道義上講是有些不地道。但商場如戰場，就算不是他也會有別人出手。況且那段時間，我還在養病，自身難保，有些事情心有餘而力不足。”

郭玉良的話里有一些點觸動了她，她早已經不是兩年前單純的涉世未深的小女生，如今聽他這些肺腑之言，有時也感同身受。

因此她看着郭玉良的神色也就更平靜一些。

眼見冰雪有消融的痕迹，郭玉良擺擺手：“不說這些，都過去了。這次找你，是因為前段時間，我處理公司業務發現了一份當年股權轉讓的增補文件，這其中玄機很深，極有可能影響集團未來的發展，我必須要找你問清楚。”

田和曦不動聲色，郭玉良接著說：“回到剛才那個問題。我想確認你和項印宸的婚姻關係，不是我想八卦什麼，也不是想為徐董打聽什麼，只是想告訴你，如果你們真的存在這種關係，你將面臨什麼樣的風險，公司會有什麼風險。”

郭玉良說完，從車後座的夾層箱裏取出一個牛皮紙袋，將一疊材料取出來給她。

“這是兩年前，徐董注資集團，你爸爸轉讓部分股權合同的複印件。從合同生效的那一刻起，柏林集團就不再是家族企業，而公司也能夠憑藉注入的資金起死回生。”

田和曦直勾勾地盯着那些文件，墨印的字跡密密麻麻，條款一項跟着一項，光甲方乙方就已經把她繞暈了，不過大致意思田和曦還是了解，無非是雙方的一些責任和義務。

最後落款是田柏林和徐長泰，父親的名字落入眼帘，田和曦心中一痛，如避蛇蠍一般將合同放回原處，問：

“所以呢？”

郭玉良看了她一眼，從裏面跳出一份文件，繼續道：“這是另一份轉讓合同，是你父親和項印宸簽的，內容差不多，也是以注資購買股權。當時這個建議還是我提出來經你父親首肯的。他不希望看到將來股東一家獨大，毀了他一輩子的心血。”

田和曦看着合同最後一頁，甲乙兩方的簽字落款，只覺得記憶像是一下子又回到了過去。

曾以為那血淋淋的一幕會永遠銘心刻骨，可現在回憶起來，除了有一絲絲悲涼無奈，那些憤怒和不甘，似乎已經漸漸淡化。

“大概沒過多久，你父親又和項印宸增補合同。修訂了一些條款。由於當時我回醫院繼續接受治療，這份合同是你父親和項印宸自己協商擬定，直到前兩天哪位同事離職做工作交接，我才知道這份增補合同。上面提到，如果三年後你們的婚姻關係破裂，按照婚姻法股權本應該重新劃分，但是你父親和項印宸考慮了別的因素，合同上白紙黑字寫着，原本在你們夫妻雙方共同名下的股份將成為項印宸獨有，你知道，這意味着什麼嗎。”

說到這兒，郭玉良故意停頓了一下，目光深深地看着她，盯得田和曦有些不自在。

這條款她自然是知道的，當初項印宸答應注資的條件，就是要和她結婚，所以她當時覺得項印宸和徐長泰一樣，都是在落井下石，趁火打劫。

但後來她才知道，這是爸爸提出的要求。當時的項印宸完全有能力直接越過她成為公司的股東，是爸爸在變相的保護她，希望她“背靠大樹好乘涼”，所以他們才會有這段婚姻。

那個時候為了保住公司，她雖然十分不甘，但也只能嫁。

領證時，她不甘心地問過項印宸，為什麼跟她結婚，他很明了回答，為了三年後順利拿到股權。

她又問，怎樣他才會放棄股權。她清晰地記得當時的他輕蔑地回答：除非她能在協議生效前把注資還清。

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也許只是當時項印宸一句戲謔的玩笑話，可是她那個時候卻像着魔了一樣，滿腦子都想着怎麼還上這筆錢。

為了還錢，她做過很多傻事：硬着頭皮去做狗仔，挖別人的私隱換錢，或者爆料一些消息讓自己儘快成名，以獲得更多的資源和賺錢的資本。

再後來，她進軍演藝圈，一路磕磕絆絆，其實現在回過頭來想想，除了一聲嘆息，更多的是有些迷茫。

從她得知項印宸的真心開始轉變，從她發現自己失去孩子開始疑惑，一步一步，走到最後，連她也弄不懂自己到底想要的是什麼。

“姍姍，這意味着，項印宸完全可以在一年後憑這個合同，去法院起訴離婚。然後。你就會變得一無所有。”郭玉良擔憂地看着她，可是田和曦卻一直在發獃，不知道在想什麼，過了好久，她才回過神，淡淡地說：“這個假設不會存在，伯伯你多慮了。合同的事情也是印宸和我爸爸簽的。他們應該有自己的考量。”

“這份合同短期來看是你們共同受益的，但時間一久，就對你越不利，尤其是這個時間期限，從字面來看，你們婚姻更像是一筆交易。姍姍，別怪伯伯說話難聽，如果一年後，項印宸真的起訴離婚，你哭都沒地方哭去。”郭玉良皺了皺眉，繼續道：“起先我知道你們兩結婚，還以為是你爸給你找了個有力的靠山，唉……這件事可大可小，姍姍啊，你要想清楚。這幾年看你一直在和徐董爭取權益，伯伯知道你很在乎你爸爸留給你的東西，這份合同的事情，你要早做打算。只是……”

郭玉良的話說了一半，但田和曦知道，他已經起疑了。僅憑一份增補合同就已經把當初的事情才出了七八分，此刻她不知是該說他精明。還是說他洞察力強。

正常的婚姻關係，又怎會簽這麼一份合同？這不合邏輯。

郭玉良本身就是做財務，他對固定資產還有資金流動本來就很敏感，也不知道這份合同怎麼就讓他翻了出來，她自己都沒見過，只聽爸爸和項印宸口述過。

現在該怎麼辦？她心裏很亂，一方面害怕協議結婚的事情暴露。會帶來意料之外的突發事故，給她和項印宸本就出現裂痕的關係再添新傷；另一方面她好像已經被郭玉良的話禁錮，合同在一年後會生效嗎？到那個時候，她和項印宸又該怎麼辦？

“郭伯伯，你真的多慮了，我們感情很好，怎麼會發生離婚這種事。”

“他愛你是真的，但是合同也是真的。不管怎麼樣，時間一到，合同的效力就會生效，到那個時候，你真的有把握？項印宸他最近一直在干預公司的決策你可知道？姍姍，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你們一直很恩愛，項印宸很有把握，當初又為什麼要和你爸簽這份合同，你們兩個人共同持有股權不好嗎？還是說，他一開始，就打算以你為跳板，用三年時間，在公司穩固后，徹底成為能與徐董抗衡的人。”

田和曦張了張嘴，卻沒有下文，郭玉良步步緊逼：“我是做投資風險分析出身的，在柏林也待了這麼多年，有些事看上去只有萬分之一的可能，但小概率事件，不是不可能發生。”

“那你想讓我怎樣？”田和曦直接跳出郭玉良的話題，直截了當，倒是很讓郭玉良意外，他愣了幾秒，才道：

“如果你真的不知情，就好好想想接下來怎麼處理。伯伯可以幫你。”

“幫我爭股權嗎？”田和曦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似乎在揣測他心裏的想法，郭玉良毫無顧忌地點點頭。

“這件事我會找印宸問個明白。至於股權的事情，等以後我需要再找您吧。”

她並沒有把話說死，現在的情況她半信半疑，郭玉良到底出於什麼目的告訴她這些，很難琢磨，但不論如何，有句話他說的很對。小概率事件，也不是不可能發生。

如果郭玉良是良心發現想幫自己一把，她領情；但如果他是覬覦股權，那麼，這時候就要小心應對了。

“好，你弄弄清楚，我也才好幫你。”

“謝謝……”

“不用，就當是我對你父親的一些補償吧……對了，這段時間徐董和項印宸的關係很緊張，你大概也能感覺到。今天我見你已經冒了很大風險，你也知道，像我這種給兩個老闆做過事的人，本身的信任度就不是很高，所以……如果你以後有事找我。記得打這個，我的私人電話。”

郭玉良掏出鋼筆，快速地寫下一串數字，交到她手裏。眼神十分鄭重：“跟你說這些，其實也有我的私心，你要知道，公司的股東變動將直接影響決策權在誰手裏，如果我的猜測都是真的，我只是想在在它發生之前，多做一些準備。柏林集團，再也經不起第二次折騰了。”

田和曦點點頭，沒有回話，郭玉良看了眼表，說：“時間差不多，我先走了。我今天找你的事情，一定要保密。”

順着直梯回到酒會門口，田和曦整個人還處於沉思的狀態，郭玉良說的這些話，田和曦並沒有全信，但這不並不代表，她心裏沒有任何疑慮。

還是回到最初的問題，項印宸，為什麼要跟她結婚？

兜兜轉轉，田和曦發現自己又回到了原點，帶着無數複雜的情緒，只覺得心被石頭壓着似的，有些喘不上氣來。

愣神間，項印宸的電話打了進來。他用有些為難的語氣問她在哪裏。

田和曦隨口回答自己還在酒會上，項印宸並沒有覺得不妥，反而問她能不能在等會，他這邊還有個合伙人在聊。

“不用了，讓傑森叫輛車，我自己回去，如果你不放心，可以讓顧佳陪着。”

田和曦沒說兩句話，就興緻缺缺，項印宸叮囑了幾句，掛掉電話，又發短訊讓顧佳去陪她回去，處理完這些，項印宸這才抬起頭，看着會客室里磨了很久，賴着不走的不速之客，勾勾唇角，問道：

“明揚，你確定要在這裏跟我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