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6章 你流鼻血了
魚淵是戌時末回來的,風塵僕僕,面帶怒色。
魚純倒了盞茶送上,還沒開口問退親的事,就見魚淵眯眼冷笑。
“哼,一幫子被人當槍使還自鳴得意的蠢貨,”魚淵喝了口茶,一拍案幾轉頭對魚繁盛命令道,“明個找你那幾個狐朋狗友,摸上白家大門去使壞,叫白長風這老小子自顧不暇,敢給我玩這些手段,我這次非得整死他!”
魚繁盛一徑點頭,雖然他壓根就沒明白要和東鎮汪家退親的事,怎就牽扯上白家了?
魚純蹙眉,“爹,可是汪家不退親?”
魚淵點頭,自家閨女相貌是個不俗的,裡外家務還一把好手,特別燒的一手好菜,偏生女大嫁不出去,他也是心塞。
不過他還是安撫道,“不必擔心,安鎮沒合適的郎君,咱們就去京城挑,大把的俊俏兒郎隨你挑。”
魚純哭笑不得,“爹,嫁娶之事女兒隨緣……”
“隨緣好,隨緣好!”魚淵打斷魚純的話。
隨後他又刻意岔開話題,“九霄賢侄記憶有礙,不若明日阿純帶他去你們幼時常玩的地方看看?指不定就能想起什麼。”
魚純知道魚淵是故意如此吩咐,不想讓她插手退親的事,她遂應下。
而待她前腳出花廳,跟着魚淵就對魚繁盛一勾手,倆父子當即頭挨頭嘀咕到了一塊。
於此同時,西廂房內。
白白胖胖的福安弓身,將魚淵上汪家退親一行事無巨細的回稟了番。
貌美如妖的少年單手撐頭,斜躺美人榻,如水烏髮從他瑩白指縫泄露出來,鋪陳在雪白的中衣上,流淌出一地的風華絕代。
殷紅的唇角在晦暗的廂房裏若隱若現,宛若月下紅罌粟,囂媚而烈焰。
“哼,垂涎本尊的魚,汪家的人莫不是不想活了?”少年放低了的嗓音在夜色中,帶出一種醉人的危險,像曼陀羅花香,吸入鼻尖,瞬時斃命!
福安抽了抽臉皮,哪裏敢在這時候應聲。
新月睫羽半闔,落下斑駁暗影,“魚淵應自有章程,差人盯着就是。”
他如今不過是一應記憶皆無,又孤苦無依的勢弱少年罷了,楚楚可憐的少年,才能引起惻隱之心不是。
福安踟躕片刻,問,“公子,那那位的吩咐……”
琥珀眼瞳驟然一冷,像是鎏金利刃,能刺的人心口發怵。
福安趕緊閉嘴,頭埋的更低了。
九霄施施然坐起身,修長勻稱的羊脂白玉手指頭一展,福安連忙從袖子裏摸出一羊皮卷呈上。
陳舊的羊皮卷徐徐展開,映着窗外偷泄進來的銀輝月光,能看清楚這竟是一海上輿圖。
修剪的整齊圓潤的指尖輕輕從安鎮的位置一劃,到西南角的小島嶼上,后在那處點了點。
“他還吩咐了什麼?”九霄問。
福安道,“那位要公子出海,找到島嶼上的寶藏,以此作為公子年底考核的成績。”
說完,似乎擔心少年不放心上,福安又補充道,“年底考核,將關繫着公子能否保住尊位。”
果不其然,少年不屑的嗤笑了聲,他將手頭羊皮卷一扔,“本尊倒不知一個破島,竟是有寶藏的。”
福安捻起袖子擦了擦汗,“那位並未言明,只說公子上島便知。”
美少年重新躺回榻上,慵懶寫意,風流入骨。
漂亮的琥珀色眼瞳重新掩在睫羽之中,看不清半點眸色,殷紅的唇畔上綻放出蠱惑人心的血色。
隔了好一會,他才淡淡的問,“他可知,本尊失憶了?”
福安大驚,“公子不能再提,此事公子萬不能再讓任何人知道,就是一路跟隨的親衛亦不能告知,公子此前告訴魚家,已是冒失,公子最好恢復記憶后再行回京,老奴……老奴一應都是希望公子好的……”
少年並未因這番話而動容,彷彿他天生就冷情冷性。
“那就是不知道了,”九霄揮手,“下去。”
福安還想說什麼,然觸及少年完美的側臉弧度,只得暗自嘆息一聲,躬身退了出去。
一夜無話。
隔日,天氣晴好,魚純一大早做了四碗海鮮粥,並兩小碟的干炸小黃魚。
海鮮粥是用家中平時養來玩的小蝦小蟹熬的,熬得軟糯的米中夾雜着粉白的蝦蟹,撒上幾點翠綠的香蔥,淋上香油,鮮美的味道頓時溢了出來。
小黃魚是從前魚繁盛抓回來討她歡心,一時又吃不完,她便順手炸了。
不及巴掌長的小黃魚新鮮的很,炸的酥黃焦脆,外面還浮着一層蒜粉,炒熟的蒜粉有一股奇異的香味,與小黃魚的鮮味相得益彰,讓人慾罷不能。
一口嘣嘎脆的小黃魚,一口軟糯好克化的海鮮粥,這一大早的朝食,就能讓人胃口大開的舌頭都吞下去。
以至於美少年安靜地用完自個的海鮮粥后,還眼巴巴地望着她。
這種讓人無法招架的小眼神,差點沒讓魚純一根魚刺卡喉里。
“沒有!”她板著臉,咬着小勺子,惡狠狠地瞪回去。
根本沒感受到飽的美少年垂下睫羽,殷紅的唇抿着,委委屈屈地捻了條小黃魚,珍惜無比的輕舔了下魚尾,濃厚的蒜蓉香味讓他眯起眸子,滿足的一小口一小口啃着。
金黃色在紅艷的飽滿唇瓣進進出出,濕漉漉的肉粉舌尖,像貓一樣微微一卷,齒關輕咬,瓷白喉結滑動,此刻的少年分明比干炸小黃魚還誘人。
魚純不自覺捏緊了勺子,心尖像被一隻手給掐住了,緊的連呼吸都艱難。
九霄偏頭對上她,琥珀色無機質的瞳光清透淡漠,嘴裏還銜着沒啃完的小黃魚。
他頓了頓,遲疑一瞬,還是拿下小黃魚送到魚純面前,“給你。”
香味撲鼻的小黃魚只剩下半條,被咬的地方還帶着晶亮亮的口水。
魚純白了他一眼,小混蛋明顯無辜的表情,讓她莫名又氣悶起來!
給她吃剩下的,誰稀罕了?!
用完朝食,魚純和九霄就被魚淵趕出了門,美名其曰,帶他逛逛,好恢復記憶。
魚純面無表情,瞟了眼小混蛋。
今個的小混蛋穿着一襲玄色斜襟寬袖長袍,金線紋繡的祥雲九層塔,從腰際一直蜿蜒到袍擺,映着昳麗面容,顯得眉目氣質神秘又惑人,活脫脫的妖孽禍害!
“離我一丈遠!”她冷冰冰開口,並不想一上街就被人當猴子圍觀!
九霄二話不說,當真錯開一步,離她遠遠的,十分乖巧聽話,襯的魚純像個逼良為女昌的惡霸一樣。
魚純額角青筋一迸,這種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憋屈無人能懂。
偏生美少年施施然撐起把白底繪紅榴花的油紙傘,那榴花簇簇疊巒,團團紅艷,下是白玉傘柄,奢華又精緻。
傘下的少年微微偏頭,灧瀲鎏金的琥珀眼瞳倒影出層層榴花,猶如初融冰河,冷漠退卻后就是熱烈奔騰。
“蠢魚,”他旋着白玉傘柄,一聲嘆,“你流鼻血了。”
魚純木着臉折身,拾掇好再出門已是兩刻鐘后。
她心頭羞恥度爆表,面容卻越發冷若冰霜!
她決定去淘點海蛤,晚上燉豆腐,入夏了,也該敗火去燥,她絕對不承認流鼻血是因小混蛋的美色緣故!
兩人一前一後,相距一丈,默不作聲地往街上走。
結果,沒走出一里,麻煩就找上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