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4章 我成了廢人,你不準嫌棄我
福安顫顫兢兢,第二日一早,他看着九霄進了浮屠塔,轉身就慌忙跑出供奉院,找蓮妃通風報信去了。
“啪”蓮妃當時手一抖,就摔了個粉彩蝶戀花茶盞。
她臉色白的嚇人,“你確定混小子用了鳩毒?”
福安跪在地上,哭喪着道,“奴不知道公子到底用沒有,可是公子確實讓奴準備了鳩毒,那模樣,怕是要和國師魚死網破。”
蓮妃倒抽了口冷氣,她坐在榻上,愣了好一會才擺手道,“不會的,混小子惜命的很,小魚還等着他,他不會那麼蠢。”
福安捻起袖子揩了揩眼角,“可公子為何要讓奴準備鳩毒?”
林嬌娘木愣愣的沉思了會,心亂如麻,根本想不出頭緒來,她索性一擺袖道,“擺駕,本宮要出宮。”
遇上這種是,林嬌娘頭一個想到的人,就是魚淵!
好在魚淵沒去哪,一直在宅子裏。
林嬌娘甫一見魚淵,眼圈就紅了,“魚大哥,管不住了管不住了,我管不住混小子了。”
魚淵正拿着教條在抽魚繁盛,教他挽弓姿勢,一聽這話,他回頭道。“慢點說。”
林嬌娘緩了緩,將福安的話又轉述了一遍。
魚淵皺着眉頭,“別擔心,九霄賢侄心裏有數,他不會拿自個性命開玩笑的,我們要相信他。”
林嬌娘喝了口茶水,“可誰知道他到底要幹什麼?”
魚淵想了想,“我去跟阿純說一聲,讓阿純問問他,對着外面他不一樣說實話,可要阿純問,他不敢不說。”
林嬌娘連忙點頭,“好,我回去就讓人帶話給他。”
是以,當九霄兩個時辰后,從浮屠塔出來,他就從福安那收到了魚純的口信。
他冷冷地瞥了這老貨一眼,知道是他吃裏扒外,可也沒惱他。
福安心虛地覷了他一眼,指尖九霄那張昳麗的臉出奇的蒼白,不是往日那種如玉的白皙,而是一種病態的白,他一身寒氣四溢,明顯是收不住自個體內的內力。
“備熱水!”九霄淡淡的道,他邊往暖池去,邊脫衣裳,踏入溫暖水中時,福安不經意看見他手腕脈門上,有兩根手指頭印,猩紅浸血,觸目驚心。
福安不敢多言,只得不停吩咐下面的人備熱水。
九霄足足泡了一個時辰,才將一身寒氣消泯掉,等到天黑。他連膳都來不及用,換上夜行衣,就出了供奉院,應魚純的邀約。
魚純特意做了九霄喜歡的魚丸,瑩白的魚丸飽滿誘人地躺在鮮美的骨頭湯中,芳香清香,勾得人口舌生津,繼而生出食慾來。
“等我用膳?”九霄進門,雙手環胸,靠在門棱上,唇邊帶笑得看着她。
魚純眸子一亮,起身就要去拉他手。
哪知九霄動作快,不等魚純靠近,他就已經在她對面坐下了,並捻起勺子,動作優雅地舀了點滾燙的湯水,輕輕抿了口。
剎那。滾燙的溫暖順喉而下,驅散他體內的寒意,他竟覺得十分慵懶舒服。
魚純黑白分明的眸子瞅着他,欲言又止。
九霄咬了口魚丸,軟彈又有嚼勁的魚丸讓他心情好了幾分,他遂道,“有話就說。”
魚純不自覺舔了舔唇尖,斟酌着道,“那個你準備了鳩毒想幹什麼?是不是國師的狐狸尾巴露出來了?”
九霄笑看了她一眼,他吞下軟嫩的魚茸肉,“是,他想要我苦修多年的內力,準備鳩毒,自然是為了對付他。”
魚純心都提起來了,“你會不會有危險?”
九霄嫌棄的將翠玉碗裏的青菜葉挑到一邊,慢吞吞的道,“危險自然有。”
魚純眼不眨地看着他,甚至在想要不要勸慰他再從長計議。
九霄道,“我若成了廢人,蠢魚你也不準嫌棄我。”
“啥?”魚純一時沒反應過來,那話在她腦子裏轉了幾圈,她才懂他的意思,“不嫌棄,可是你到底要怎麼辦?”
九霄用完最後一顆魚丸,他又抿了口高湯,適才順手從她袖子裏掏出帕子揩了揩嘴角。
魚純心急,“你倒是說啊,比想瞞着我。”
九霄眯眼瞅着她,狹長的鳳眸鎏金碎光,漾着深邃琥珀色,漂亮地像無數碎寶石。
“他要內力,我就給他,就這般簡單。”九霄說的雲淡風輕。
魚純哪裏放心,她還想說什麼。九霄擺手,打斷她的話。
“不用擔心,我還沒讓你和青聿和離,所以我不會有事。”他挑了她一撮細軟的黑髮在指間打着卷。
魚純見他再不肯多說,也只好作罷,不過她還是道,“我能幫你做點什麼?”
聽聞這話,九霄一怔,跟着他眼梢一揚,神采飛揚地笑了。
他說,“當然,旁人我信不過,三天後正午時分,你可以在浮屠塔外接我。”
不管事大或事小,總歸是自己能做的,魚純重重點頭,“好,正午,一分不差,我去接你。”
九霄點頭,他也沒多坐,不過一刻鐘后,就回了供奉院。
魚純又坐了會,她起身收拾碗筷,總覺得哪裏不對,一直到洗乾淨碗筷后,她擦乾手,才驀地反應過來,今晚小混蛋過來,從頭到尾連她指尖都沒碰一下,而且臉色也不太好。
她皺着眉頭,心裏擔心,但到底還是選擇相信他,這時候絕對不節外生枝添亂。
隔日,九霄同一時辰去了浮屠塔,而就在他去了不久,供奉院裏,福安領着十來個身穿紅衣的小太監進了院子,有人好奇,他只說是九尊者嫌棄殿中暖池太小,要擴建。
一時倒也沒人懷疑。
這日九霄再從浮屠塔出來后,他面白如雪,那張烈焰紅唇,都白的沒有血色,整個人腳步虛浮,彷彿下一刻就要暈倒一般。
福安心疼壞了,他趕緊扶着九霄。
九霄緩了口氣,中氣不足的道,“你這老貨,再敢吃裏扒外,就給本殿滾出九院。”
福安接連搖頭,“不了,老奴都聽公子的。”
當天晚上,福安想法子找來一些補藥,熬煮了端給九霄。
補藥藥味沖人,還遭到九霄的嫌棄,不過他還是一口就喝了。
又一日,九霄沒去浮屠塔,在九院好生休息了一天,很快到最後一日,臨出門前,他從福安手裏接過鳩毒,毫不猶豫衝著酒吞了下去。
九霄神色很平靜,面無表情,像一汪死水。
可就是這種平靜讓福安膽顫心驚,他根本猜不到下一刻九霄會做出什麼瘋狂的事來。
他心頭惴惴不安,一直將人送到浮屠塔都還沒回過神來。
九霄站在浮屠塔門口,背着他道。“福安,不用等我,回去院裏獃著。”
福安面露猶豫,“奴聽公子的。”
九霄踏進浮屠塔,這是最後一次,今日過後,他體內苦修十餘年的內力便會消失殆盡,皆是形同廢人。
難得的,國師竟在塔底等着,他背負雙手,點點碎光流瀉在他那頭白髮上,竟顯得整個人年輕幾分。
他看着九霄,眼神難得柔和幾分,“如今你內力不濟,本座帶你上去。”
九霄點頭,並未吭聲,國師伸手一扣他脈門。另一手一拽垂綢,呼嘯風聲掠過,再睜眼之時,人已經站在了塔頂。
塔頂露台視野很好,遠眺出去,能看見一望無際的蔚藍大海,從另一邊看,還能瞅見大半個京城,就是整個皇宮都在眼底。
國師慢條斯理地沖泡了一壺大紅袍,沸騰的熱水,衝散開舒捲的茶葉,芬芳的茶香彌散開來,沁人心脾的舒服。
他倒了一盞給九霄,自己才添第二盞。
水霧濛濛中,國師悠悠然的道,“本座國師之位,自然還是留給你的。”
九霄譏笑。“我已如同廢人,內力皆無,國師之位,要來何用。”
國師則不以為然,“供奉九龍子,七子死在龍島,唯有你一人存活,你不是繼任國師之位,誰來繼任?”
九霄垂下眼帘,他看着面前清亮的茶湯道,“青聿還在,師尊將國師之位傳於他便是。”
國師笑了,“你是這樣想的?”
九霄點頭。
國師又道,“青聿雖是龍子,可他還有個孿生皇子兄弟,將國師之位與他,這大晉供奉院。往後怕是只能名存實亡了。”
九霄面無表情,他甚至很不在意的說道,“我死之後,哪管洪水滔天。”
國師看了他一眼,“只是沒有內力罷了,又哪裏會死呢?芸芸眾生,還是普聽人佔多數。”
九霄道,“那師尊,是要我做國師,死在海怪手裏不成?”
國師失笑,“你開始習武之前,也是沒有內力的,如今沒有,不過是和十年前相仿罷了,往後自然還能練。”
九霄冷笑,“練?這等陰寒的內力,不練也罷。”
國師搖頭,不贊同的道,“不一定是此種內力,可尋其他的功法。”
九霄沒吭聲,他端起茶盞,默默喝了,然後道,“師尊無需多說,這最後一次,我將剩下的內力給師尊,權當還了這十年師徒情分。”
國師怔然了會,他放下茶盞,拂袖道,“也好。”
彼時,正午時分!
魚純早早等在浮屠塔門口,便是連林嬌娘也來了,兩人面色焦急,不斷網塔里看。
正午一刻,塔門大開,九霄被小侍扶着出來,他面色青白,唇無血色,整個人虛弱的像立刻就要倒下一樣。
魚純驚呼一聲,“小混蛋?”
她和林嬌娘衝上去,一人攙一邊。
魚純擔心的問,“你怎麼樣了?”
九霄睫毛顫動幾分,有氣無力的道,“快走!”
然這話才落,冰寒冷哼從塔中傳來,“站住!”
魚純轉身,就見白髮國師緩步而出,他身上寒氣甚重,雪白的髮絲無風自動,一步一霜,待他從陰影中走出來,站在日光下,魚純倒抽了口涼氣。
此時的國師,不僅僅是身如寒冰,便是他的指尖,都有白霧縈繞,那白霧繞到他手腕,就凝結為晶瑩剔透的冰花。
這分明是,內力暴漲得太快,無法控制的表現。
他目光冷若冰霜地刮過魚純,然後落到九霄身上,勾起泛白的嘴角道,“本座的好徒弟,莫不是還有事瞞着本座?”
九霄將大半的重量都靠在魚純和林嬌娘身上,他有氣無力的輕笑了聲,“何以見得?”
國師抬手,掌心憑空凝出雪花,雪花越來越多。最後他揚手,紛紛洒洒的雪花飄落,他道,“從十年前,本座第一次見你的時候,就知道你是狼崽子的性子,如今這般乖巧的將內力給予本座,實在叫本座不太能相信。”
他說完這話,手一抬,指着魚純道,“不若讓她留下來陪着本座。”
九霄睫毛一顫,琥珀眼瞳幽深如許,“國師想多了,我只是識時務。”
國師沒吭聲,九霄伸手拉住魚純,另一手帶着林嬌娘,警惕地盯着國師,緩緩後退。
國師沒動,他身上雪白長袍無風自動,飄忽曳動,猶如浩淼仙人。
三丈遠后,國師忽然道,“本座有一故人,複姓聞人,會得一手好箭術,多年之前,一箭射瞎本座的右眼,這麼多年,本座一直尋其下落,前些時候,他卻忽然出現了,本座一查,這才知道,他竟然隱姓埋名多年!”
最後一字話音方落,國師揮袖就朝魚純抓來。
九霄一把將魚純往自己身後帶,手腕翻轉,正想一掌打出去,才猛然記起自己如今是個廢人,沒半點內力。
眼見那五指氣勢洶洶地抓來,魚純心頭咯噔一下,暗道要遭。
說時遲那時快,一道箭矢嗖地射過來,正正朝着國師左眼。
國師不得不收手回擋,這瞬間,魚純反應過來,拖着九霄還有林嬌娘飛快往後跑。
“哼!”國師一抬手抓住箭矢,看向不遠處,眯着左眼道,“聞人淵,怎的不繼續躲了?”
不遠處,挽弓而來的,正是魚淵和魚繁盛,還有帶着一隊金吾衛的青鸞青聿兩兄弟。
“爹!”魚純喊了聲,轉腳就要往那邊跑。
但國師的動作更快,幾乎在魚純話音一落的當,他人腳尖一點,快若飛鳥,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的當,他就已經掐着魚純的脖子,將人制在了手裏。
“魚魚!”九霄怒喝,可他身形才一動,胸口一疼,張嘴就是一口血吐出來。
魚純只覺身在隆冬一樣,從頭到腳的冷,還有脖子上的那隻手,寒進肌理,凍至骨髓,她忍不住牙關打顫。抽了抽鼻子。
“聞人秀,放開她!”魚淵三箭搭弓上,直指國師。
聞人秀冷笑一聲,他低頭看了看魚純,輕聲道,“我的好哥哥,這就是你的女兒?和誰生的?我就知道你會背叛阿玉?阿玉選擇你,可真是不值當!”
一眾人,齊齊懵了!這兩人竟然是兄弟?!
魚純心裏頭更是百萬頭神獸呼嘯而過,霧草,她絕對沒想到,國師和自家親爹,居然是兄弟!
這神轉折,來的如此猝不及防,一口老血憋在心裏,想吐也吐不出來!
聞人秀像聽了天大的笑話一般,哈哈大笑起來,他掐着魚純的脖子微微收緊,“她可是你對阿玉不忠得證據,任何對阿玉不好的,本座都要為阿玉清除!”
魚純開始覺得呼吸困難,她心裏暗罵,這他媽的瘋子,根本沒道理可講!
魚淵拉緊弓弦,眯起眸子,十分冷靜的道,“聞人秀,這是你我和阿玉的恩怨,何故連累別人!”
“閉嘴!”聞人秀冷喝一聲,他面容陡升瘋狂,“看看,這都十多二十年過去了,你還是這副嘴臉,為什麼阿玉就是看不明白呢?非要選擇你,而不是我!”
魚淵隱晦地沖魚繁盛使了個眼色,魚繁盛趁人不注意之時,挪蹭到後面,很快消失不見。
魚淵想了想,他嘆息一聲,面容有怔忡,“聞人秀,你已經拿到了阿玉的金簪和書信,怎生還不明白,從頭至尾阿玉選擇的人是你,而非我。”
“不可能!”聞人秀唯一完好的左眼生出魔障狠厲來,“她要選擇你,還會同你生下孽種?”
魚淵臉上緩緩帶起一絲奇異的淺笑,“這麼多年過去,在這異國他鄉,你竟然還是沒想明白。”
聞人秀盯着魚淵,魚純臉色通紅。她雙手抓着他的手背,開始咳嗽。
“當年,你我兄弟二人,還有阿玉一同出海,進行及冠歷練,出海之前,阿玉本是同你情投意合,我無意插進你們兩人之間,可你是怎麼對阿玉的?醉心武學冷落阿玉不說,海上風浪生死之際,是我救的阿玉,來到大晉,你野心不減,日夜做着稱霸美夢,阿玉給過你機會,是你不知珍惜,如今人都死了這麼多年。你仍舊如此!”
“聞人秀,今日不同往日,你我再不是燕丹皇子,腳下這片土地,也不是燕丹!”
魚淵一口氣說完這麼多,旁人都聽的一愣一愣的。
唯有魚純沒心思注意這些,還有九霄亦是,他眼神不錯地落在魚純身上,恨不得立刻衝上去。
魚淵目光從魚純身上掃過,爾後以一種嘆息般的口吻道,“聞人秀,你不能殺她,傷了她你會後悔的!”
聞人秀怒極反笑,他捏着魚純的脖子還晃了晃,“你說她嗎?我為什麼不能,我今日就偏要殺了她,讓你聞人淵後悔終生!”
說著,他竟以單臂的力量將魚純提溜了起來。
魚純腳尖晃動,整個人眼前都開始發黑,她難受的不得了,眼梢都浸出濕潤來。
她,這是要死了?
可是她還捨不得小混蛋哪,還有爹和兄長,以及疼她的林嬌娘……
魚淵手將箭矢拉的更緊,他臉上終於帶出急色,“住手!她是你親生女兒!”
這話像一個炸彈,轟地落下來,轟的一聲爆炸開,濺起蘑菇雲,讓魚純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聽。
“哈哈哈,”聞人秀癲狂地笑了起來,“聞人淵,你可以再無恥一點,這等謊話都編造的出來。”
魚淵抿起唇。無比認真的道,“十六年前,你與我一戰,我將你重傷,並射瞎你右眼,你躲藏在安鎮,後來遇上白家的姑娘白蘭,她將你藏在白家后宅柴房,給你找來草藥和吃食,養了你十五日,自此對你芳心暗許,你跟她一夜快活后,離開安鎮上京,卻不知她珠胎暗結!”
魚淵冷笑,頗為不恥,“不用說我也知道,你上京也是為了名望野心。我找到白蘭,本是幫襯她打掉這孩子,但白蘭不肯,說什麼也要為你生下來,給你留後,總是一筆寫不出來旁的聞人這姓來,你做的孽,我哪裏能置之不理。”
是以,他便娶了白蘭,給她和魚純一個名分,免受旁人的風言風語。
而白蘭一生下魚純后,從魚淵那裏打聽到聞人秀來了京城,便拋下孩子追來了京城,只是這麼多年過去,她一介婦孺,大海撈針,約莫時間久了就歇了心思。機緣巧合之下,進了馮家家門,安心過日子。
聞人秀手力道一松,他睜大了左眼看着魚純,特別是她那張臉。
魚純也是懵逼了,她只知道是白氏生了她,可哪裏曉得親爹竟是另有其人!
她轉頭盯着聞人秀,所以說,她頭一次見國師的時候,就覺得他那隻眼睛很眼熟,總覺得像在哪裏見到過。
可不就是么,每天早上她照銅鏡的時候,在自個臉上都會看到!
她的那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分明和國師長得一模一樣。
她也從來都沒有懷疑過,自己不是魚淵親生,蓋因這兩聞人兄弟,其實眼睛也長的很像。
魚純吶吶地說不出話來。傻了半天,轉頭看着魚淵問,“爹,你開玩笑的對不對?”
她的親爹怎麼可能是這個幾次三番想整死她的老混蛋,魚淵那麼好的一個人,才合該是她父親!
魚淵視線遊離了一分,他沒敢去看魚純此時的表情,只死死盯着聞人秀,“你若不信,可將馮家的白氏找來一問。”
聞人秀心裏頭其實有些信了,白家的那姑娘,他心是有印象的,而與之荒唐的一夜,純粹是傷重燒糊塗了腦子,將白蘭當成了阿玉,顛倒鳳鸞了一晚上。
可他是誰?他是聞人秀,燕丹皇子聞人秀。即便是流落異國,他也要站在最高的地方,手握重權,睥睨天下。
阿玉都不能阻攔他腳步,更何況是鄉野姑娘白蘭!
“哈哈哈,聞人淵你好的很!”聞人秀鬆開掐住魚純的手,他站在那,一頭白髮飄然,他指着魚純道,“十六年前,你便算計到今日,對不對?”
魚淵皺起眉頭,“沒有,如果不是阿純進宮,我不會來京城,我也更不會來找你,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
從來,他想要的,就和聞人秀謀求的不一樣。
魚純險些站不穩,她臉色發白,即便心理素質再強大,猛然面對這種真相,她還是不知要作何反應。
是認親爹?還是不認?
“魚魚?”九霄衝上來,一把摟住她,“乖,沒事,都沒事。”
他帶着魚純遠離聞人秀,臉上神色也是複雜。
魚純抓着九霄胸襟,她深呼吸了一口,堅定的說,“小混蛋,我只有一個父親,養我教我心疼我的人。從來都只有魚淵,絕無旁人!”
她這話說的擲地有聲,誰都聽見了。
魚淵嘆息一聲,手上持箭的力道便鬆了松,聞人秀也是側頭看着她,他這會沉靜下來,面無表情,誰都不知他心裏在想什麼。
就在這當,嗖的一聲,冷光利箭朝着聞人秀後背心射來,鋒銳的破空聲,帶着匹練般的力度,勢如破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