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9章 你吃了我的口水
死寂的沉默蔓延,空氣膠着在一起,便的綿長而微涼。
魚純一直低着頭,她不想去看此時九霄的表情,擔心在他那張昳麗如妖的臉上,瞧出多管閑事的神色來。
她卻是不知,九霄捏着書卷的指尖一用力,修長的指關節,微微泛白。
紅唇微勾,他以一種自己都覺得無甚所謂的口吻道,“你聽誰說的?”
魚純在軟鞋裏的腳趾頭動了動,她摳着門扣道,“你意識不清的時候,自己說的。”
九霄放下書卷,他偏頭過去看她,見她面容素白,唇色淺淡,睫羽光影打在眼窩下,許是又受了寒,整個人看上去有一種弱不禁風的纖弱之感,哪裏還有半點平時的活潑。
他忽然覺得,自己這樣的禁錮,指不定哪一天自己的這條魚,就這樣緩緩沉到水底,再不能搖曳生姿。
心口突然傳來密密麻麻的鈍疼,他輕輕捂住,竟是連呼吸都牽扯了疼痛。
“你喜歡……青聿嗎?”他沒回答魚純的問題,反而反問她。
魚純悚然抬頭,她睜大眸子,不經意撞進他琥珀眼瞳中,迷失在那泊暗金色的汪洋,沉沉找不到方向。
他放下書卷,赤腳散發地朝魚純走過來,逶迤長發,輕輕曳動,就像掃在魚純的心口,有點癢。
“你喜歡青聿嗎?”他站到她前面,重複的問。
魚純不自覺撅嘴,她有個不好的習慣,分明都是成年人了,可一有委屈生氣的時候,還是會撅撅嘴,她自己都不曾察覺到過。
九霄的目光落在那點唇尖上,心頭泛起漣漪。
“分明是我先問你的,你都不回答,憑甚問我?”她不滿嘟囔。
“你不願回答,我自然也不願回答。”他說的淡然,心頭卻十分眷戀。
魚純怒了,她瞪着他,“誰說我不願回答了,我是覺得青聿人不錯,但還沒到喜歡的程度,這才認識幾天。”
這樣的回答,九霄自然是不滿意的。
他眉頭一皺,啥話也不說,又直接轉回榻上,看自個的書。
魚純進來,“你還沒說美娃娃是誰?”
九霄不吭聲,任憑她如何問,他就是抿緊紅唇,一言不發。
魚純氣的胸口都疼了,她朝他冷哼了聲,轉身就走。
到了晚上,她自個也想通了,飯桌上,斜眼看過去。語重心長的道,“小混蛋,你是不是有喜歡的姑娘了?”
九霄看了她一眼,抿了口奶白色的魚湯,幾不可查地應了聲。
魚純頓覺自己心口中了一箭,果然,養大的熊孩子要跟她不親了。
“那那個姑娘喜歡你嗎?她知道你的心意么?”儘管心頭陰鬱,魚純還是耐着性子問詢。
九霄眸色越發意味深長,他拿帕子按了按嘴角,姿態優雅的道,“不知道。”
“這怎麼能不知道呢?”魚純訝然,小混蛋長的這般昳麗俊美,還有姑娘會不喜歡的?
九霄旁的並不多說,端看她皺緊一張小臉,還能說出什麼話來。
魚純生怕他失落,便道,“沒事,烈女怕纏郎,你多跟她親近,讓她習慣你在身邊,很快她就會喜歡你的。”
纏?
九霄嘴角帶起笑意,他單手撐下頜。目光灼灼地看着她,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魚純果然繼續道,“還有這追求姑娘家,你都要厚着臉皮撩,言語撩,眼神撩,動作撩,撩的姑娘春心萌動,恨不得撲到你就能成了。”
撩?
很好,他記住了。
不過,他忽然道,“上次在安鎮,我沒撩你,你也撲到了我。”
魚純白了他一眼,“那能一樣么?我又不是故意的,誰讓你拽我袖子。”
九霄起身,理里理袖子,抬腳就回瀾滄殿。
魚純在後頭問他,“我跟你說的,你記住沒有?”
九霄擺手,表示自己知道了。
魚純見人進了瀾滄殿,她雙肩一下就垮了下來。胸口悶悶的,十分不爽利。
她垂頭喪氣地回了朝霞殿,躺在床上愣了愣,實在不曉得自己這情緒怎生這樣莫名其妙,便將自個裹進被子裏,嗷嗷亂叫一通。
如此發泄了,她一掀被子,露出被憋成粉紅色的小臉來,這般才覺得心頭好些。
接連兩日,魚純都沒怎麼看到九霄,他身上有內傷,約莫都是在浮屠塔裏頭練功養傷。
那頭所謂的百年海怪,她倒是看到了,其實就是放大了很多倍的章魚,看着確實有點面目猙獰。
那章魚海怪擺在院子裏頭,天氣太大,早臭了,魚純根本沒法檢查是否能吃,只得讓侍衛抬出去扔了。
第三日,二院的青聿任務回來,魚純在院子裏頭畫她慣用的殺魚小刀,準備讓人給她打制出來。
二院那邊的小侍急匆匆跑過來喊道,“魚姑娘,魚姑娘,我家尊者受傷了,還給姑娘帶回來了海怪。”
魚純騰地站起身,訝然道,“青聿也受傷了?”
小侍紅着眼圈點頭,“尊者也是遇上了百年海怪,廢了好一番功夫才將其殺掉。”
“走,去看看。”魚純二話不說,提起裙擺就往二院跑。
在瀾滄殿窗前,目睹了一切地九霄緩緩垂下了眼眸,好不容易有點血色的臉色,似乎又白了下去。
福安皺着眉頭道,“公子,要是不想魚姑娘往二院去,老奴這就將姑娘喊回來。”
九霄面無表情,他目光垂落在自己手心,聽人說掌心的紋路,有一條是姻緣線,只是他的掌心紋路,所有的線,都是斷裂的。根本沒有一條長的。
“下去吧。”他淡淡的說。
福安暗自嘆息,只得退身出去,掩上了殿門。
安靜的瀾滄殿,壁角香爐渺渺,淺淡的松柏香幽幽飄蕩,披散的鴉發垂落在榻上,那點光影將臉沿線條襯托的越發立體。
良久,沉若深淵的淺吟一點一滴地溢出來,“呵,想琵琶別抱,妄想……”
站在青聿床前的魚純莫名打了個冷顫,她怎麼覺得誰在罵她?
“我沒事,你回去吧。”青聿中氣不足的道。
魚純皺眉,青聿也傷的不輕,唇白無色,還吐了血。
她剛去院子裏看了,是只巨大的龍蝦,她需要仰頭才能看到龍蝦頭,一個眼珠子都有她拳頭大小。
屋子裏沒旁人,魚純便小聲的道,“所以,你這是讓一隻龍蝦給搞成這樣的?”
青聿嘴角抽了抽,“那都成精了好不,我一拳頭打過去,臉它殼都震不碎,不是一般的蝦。”
魚純開始撩袖子,豪氣的道,“沒事,等我烤了它給你進補。”
青聿眼神一下就亮了,畢竟那麼大一隻蝦,得有多少肉來着,“麻辣點的,我口味重。”
魚純點頭,“沒問題,我燒烤全蝦,到時你直接來九院啃就是。”
這說的青聿口水都要流下來,簡直想現在就下地撲去啃。
魚純見他無大礙,便起身道,“那我先回去了,待會讓人把蝦送九院來,我先處理一下,免得壞了。”
青聿趕緊找侍衛跟着就個魚純將龍蝦拖過去。
這邊,魚純回了九院去,就去找九霄,將龍蝦的事說了一遍,末了就跟他借人幫忙。
九霄直接將福安調給她,隨她安排。
魚純匆匆忙忙去了,九霄皺着眉頭想了會,總覺得最近百年海怪出現的太頻繁了,他遇上了,青聿也遇上了,接下來要出任務的是三院和八院,他揣測,這兩院至少會有一個院的遇上。
他看着魚純在院子裏忙活,心頭頓覺不安,就像山雨欲來風滿樓之感。
魚純要忙瘋了,好在皇宮裏,人最不缺,故而福安跑了一趟,就將魚純要的人給找齊了。
蝦太大,便是清洗外殼都要好些人一起幫忙,魚純只是動嘴吩咐,一應自有人幫她處理后。
跟着那蝦殼,魚純拿菜刀一砍,竟然沒砍動,還差點震的菜刀脫手。
九霄不知何時站她身後,猿臂一攬,就將她穩穩噹噹帶進懷裏,然後也不知他從哪抽出把劍,寬袖飛舞,刷刷幾下,那殼就如魚純所想的那樣,從中破開露出了裏頭半透明的蝦肉來。
蝦肉裏頭的腸肚清理,魚純不放心別人,且她也想親眼瞧瞧這龍蝦到底還能不能吃。
她本是想搭梯子上去,結果,九霄直接半抱着她,人一縱,就躍了上去。
魚純才觸及蝦殼,就嗅到一股子的腥味,她皺了皺眉頭,又讓九霄靠近點,攀着破開的殼往裏看,蝦肉軟軟的,呈半透明,好在蝦肉並無任何腥味異常,同普通的龍蝦並無兩樣。
魚純放心了,跟着她毫不客氣地指使起九霄來。拿着刀,將蝦肉里的腸肚清理出來,那腸肚也很粗,她只需用手逮着一拉,整個蝦肉就乾乾淨淨的。
做完這一切,她還全程讓九霄抱着,都出了一身汗。
她手軟跟福安揮手,“倒料酒姜蔥進去,腌一晚上。”
那料酒也是用一桶一桶的往裏倒,不大一會,九院整個院子都是酒味。
魚純讓九霄扶着往裏走,她一進瀾滄殿,就癱榻上,跟着又讓酒味一熏,她甩了甩頭,竟覺得頭有點有暈乎乎的。
她抱着軟枕,往上頭蹭了蹭,覺得有些熱,又扯了扯衣領。
九霄坐榻邊垂眸看着她,“你被酒暈着了。”
魚純反應有些遲鈍,愣了半晌,才眨着晶亮的眸子問。“不會醉人吧?”
九霄低頭,抬手摸了摸她泛起薄粉的面頰,“會,你約莫不勝酒力,往後最好別喝酒。”
“哦。”魚純應了聲,她覺得懶洋洋的,整個人說不上來的醺醺然,那種飄忽的感覺很舒服。
“我帶去你休息。”九霄說著,便俯身彎腰來抱她。
魚純沒動,就睜着一雙靜默濃黑的明瞳看着他,整個人乖巧的像只奶貓崽子一樣。
九霄心念一動,他就保持俯身在她身上的姿勢,鴉發垂落,遮掩兩人的臉,空間一瞬密閉狹小起來,於是空氣都開始灼熱了。
魚純眯着眸子,她抬手去摸了摸九霄挺拔的鼻尖,然後指尖又落到胭脂紅唇上,使勁擦了擦兩下。
感受到唇上的溫度,九霄順勢一張嘴,就讓她指尖滑進唇縫含住了。
魚純雙眼發懵。
九霄卻垂眸,掩住琥珀眸光。舌尖輕輕一舔她指尖,然後再用力一頂,將她手指頭頂弄出去。
他還一本正經的道,“一會再洗洗手,有腥味。”
“嗯。”魚純煞有介事地看了看沾染了唾沫就亮晶晶的手指頭,面無表情地應了聲。
九霄抱她回朝霞殿,又讓人端了熱水給她,便出去了。
魚純愣愣看着那根手指頭,半晌都回不過神來,這會興許是習慣了酒味,她想起自己竟然伸手去摸小混蛋的臉,還去擦他嘴皮,簡直想挖個坑將自己埋了!
她反覆洗了手,跳到床上,拿被子蒙住頭,又狠狠地拍了自個的手兩下。
隔日,被腌了一晚上的蝦肉,已經入肉,不僅沒腥味,還很香。
早上,她順手切了點蝦肉下來煮成海鮮粥,粉白的蝦肉,被切成片,和着熬得軟糯的米,再撒點蔥綠細蔥,她在御膳房就先用了一碗,真真鮮美的很,竟是比一般的龍蝦還鮮幾分。
吃了半點事都沒有,魚純還特意給二院的青聿留了一碗。
當天下午,福安將魚純特意要的燒烤架準備好,本身還算寬敞的九院,瞬間就覺得擁擠了。
御膳房裏頭的御廚一聽魚純居然要吃百年海怪,紛紛表示要來看看,魚純也不客氣,人來可以,但都是要幫忙的。
御廚們不無答應。
魚純擔心人手不夠,福安還從後宮那邊請了幾個御廚過來幫忙。
蝦很大,肉很多,魚純不敢連殼一起烤,畢竟那殼堅硬的很,還有股腥味,誰知道火在一烤,會不會有什麼有害的東西滲出來。
於是,她將所有的蝦肉剝露出來。壘在一起,堆了幾大桌。
青聿是頭一個過來的,魚純已經開始動手在烤了。
她十指翻飛,鋪料、散粉、點醬,一套動作下來,行雲流水,如同在表演精湛的茶道。
青聿蹲在面前,毫無形象可言,跟個等着投喂的忠犬一模一樣。
魚純烤好的第一份,在青聿面前轉了一圈,然後給了福安,讓他給殿裏頭的九霄送去。
青聿不滿地哼哼幾聲,“憑甚我殺的海怪,要讓老九先用?”
魚純笑眯眯地順手摸了他頭一把,然後將另一份同時也烤好的蝦肉放盤子,塞他手裏。
蝦肉本身就很細嫩,炙烤之後,這種細嫩越發明顯,白嫩的蝦肉上,刷滿醬汁,將蝦肉烤的香氣四溢,再灑上辣椒粉和孜然。頓時那香味被擴大了十倍,迅速地蔓延開來,叫人口舌生津,頓生飢餓。
青聿咬一口,好吃的他簡直想哭。
那種蝦肉的細嫩軟彈,嚼幾下,所有的燒烤香味在舌尖爆炸開來,強烈的滿足感爆棚,整個人都幸福了。
青聿三兩口吃掉手裏的,又眼巴巴地望着魚純,“小純,求投喂。”
魚純嗤笑了聲,“沒出息!”
青聿也是喪心病狂,為口吃的節操都不要了,“要出息幹什麼,又不能吃,不過……”
說到這,他嘿嘿一笑,扯了魚純袖子一下道,“小純我入贅,你娶了我得了,只要每天能吃上你做的飯菜,我這穿越人生就圓滿了。”
魚純恨不得踹他一腳,好歹他也曾經也是個皇子,這種話都說得出來,也不怕嚇到別人。
院子裏頭,那幫御醫聚在一起,見青聿都用了,適才猶猶豫豫地夾起魚純早烤好的蝦肉用了點。
結果,這幫御廚更不要臉,吃完后還大膽的將青聿擠開,紛紛像魚純取經來了。
九霄端着盤子,站在殿門口,他用的慢條斯理,動作優雅清貴。
青聿轉過頭就看到他,兩人不經意對視一眼,剎時就起刀光劍影,殺氣四溢。
兩人誰也不讓誰,就那樣隔空用眼神廝殺起來。
豈料,九霄忽然撤回目光,對魚純淡淡的道,“魚,我沒要。”
“噯,這裏還有。”魚純趕緊送上另一碟子的蝦肉。
這次她烤的時候特意加了蒜蓉在裏面,她記得小混蛋也是喜歡蒜香味。
青聿炸了,“老九的怎麼是蒜蓉味的?我剛才怎麼沒吃到?”
魚純不以為意的道,“要吃讓御廚給你烤。”
她忙活大半天了,她自己都沒吃上一口。
九霄沖青聿挑眉,那種顯而易見的挑釁和炫耀,就跟把尖刀似的,嗖嗖扎在青聿心口,叫他頓覺傷上加傷。
兩刻鐘后,其他院的人陸陸續續的過來,最先來的,是三院的三霄,他擁着個嬌嬌滴滴的貌美宮娥,那宮娥一雙秋水剪瞳,楚楚嬌弱,很有一番我見猶憐的味道。
“這麼熱鬧,看來吾來晚了。”三霄一進來,就朗聲笑道。
魚純剛吞下第一口的蝦肉,一見那宮娥,差點沒被嗆着。
“白棲桐!”簡直像嘩了狗一樣,她瞬間覺得倒胃口。
白棲桐巧笑嫣然,她遙遙沖魚純行了一禮,聲若鸝音的道。“純表姐,好久不見。”
魚純磨牙咬蝦肉,鼓着的腮幫子跟個藏食的小倉鼠一樣,只不過渾身的軟毛都炸起來了。
九霄斜掃過去,手上一根筷子嗖地飛出去,扎在白棲桐腳尖。
他冷冰冰的道,“出去!”
白棲桐眼圈一下就紅了,她望着三霄,咬唇不說話,但那委屈的模樣,再明顯不過。
三霄打哈哈,“老九,你跟個女人計較什麼?”
說著,他拉着白棲桐就要往裏走。
九霄鳳眸一眯,帶出狹長的冷冽弧度,他指尖一轉,第二根筷子朝着白棲桐面門去。
三霄飛快得後退一步,一抬手牢牢握住那根筷子。
“老九,你是真不打算給吾臉面了?”三霄神色也冷了。
九霄不屑跟他說這張廢話,青聿譏笑了聲,“臉面是自己掙的,哪裏要別人給呢?”
三霄目光從九霄身上劃過。然後又落到青聿身上,如此看了兩圈,他冷笑道,“吾倒不知,九院竟然和二院攪合在一起了。”
青聿一比筷子,“噯,這話怎麼說的,大家同宗兄弟,一起吃個飯又怎麼了?誰跟你一樣,吃飯帶個女人,這沒她的份,咱家小純不待見的,統統滾出去!”
九霄眼波一沉,手指頭有點癢,想給青聿扎一根筷子過去,可惜手上沒筷子了。
分明是他碗裏的魚,什麼時候成他青聿家的了?
魚純給九霄送上筷子,她開口了,“三霄你要進來吃東西可以,但是白棲桐我不歡迎。”
她魚家和白家的恩怨,可沒那麼容易化解!
“不必!”三霄帶着白棲桐轉身就走。
但還沒走五步,就撞上晃悠過來的八霄。
八霄眸色閃爍,搖頭嘆息,“何必了,為個小宮娥,壞兄弟手足的情義。”
三霄沒好臉色,朝他哼了聲,拂袖離去。
八霄進來,跟魚純打了招呼,見九霄和青聿兩人都不必忌口,便也讓御醫給他做了份蝦肉。
至於其他院的五位龍子,魚純這會才挨個打了次照面。
一院的龍子,是個少言寡語的,身形削瘦,臉上還有到疤,但青聿和他關係不錯,還能聊上幾句。
四院的,年紀最大,二十七八的年紀,溫文爾雅,風度翩翩,就是一濁世貴公子的氣度。
五院和六院,還有七院的,龍子是一起來的。彼此間的關係應該還不錯。
所有的龍子齊聚,連青聿都有那麼一兩個很談得來的,可唯有九霄,他一個人倚靠在殿門邊,垂着眼瞼,慢條斯理地用着吃食,沒人跟他的搭話,他也不理人。
魚純看着他,覺得有點憂心。
小混蛋這脾性,這樣不合群,就算是假裝,好歹也該應付一二。
但在他面前,不想招呼就不招呼,不喜歡就不搭理,如此,難怪得罪人。
許是她的視線太專註,九霄偏頭對上她。
魚純隨手烤了些素菜端過去,她拍了拍門檻,示意九霄坐。
九霄依言坐下,魚純便往他碟子裏夾素菜,還苦口婆心的道,“小混蛋。人活一世,不能隨心所欲,你得去適應規則,不管是喜歡還是討厭,都要不露聲色,我覺得這點青聿就做的很好,你,太孤高了些。”
九霄一把抓住她手腕,就着她的手,低頭含了筷子上夾的藕片。
魚純動作一僵,她收回筷子也不是,不收也不是,這雙筷,她剛才還用過。
“繼續說。”九霄慢慢嚼着藕片,看着她。
魚純嘆息一聲,“得罪的人多了,要是他們都聯手起來對付你,你連個交好的朋友都沒有,可如何是好?”
魚純覺得愁,分明從前都還是討人喜歡的小孩,怎才十年,就長歪成這樣了。
“再夾個藕。”九霄吩咐道。
魚純人還沒反應過來,手已經自髮夾了喂到他嘴裏。
被親手投餵了的少年心情不錯,上翹的嘴角怎麼都壓不下來,他也喜歡看她為他愁為他憂的模樣。
他抬手捏了捏她臉,“別擔心,不會發生這樣的事。”
魚純眉頭皺緊了,“怎麼不會了?”
她氣悶,隨手夾了片嫩黃嫩黃的白菜嫩葉塞進自個嘴裏,用力地嚼了幾下。
九霄倏地眼眸一亮,他目光在魚純那雙竹筷和唇間遊離。
她還想着要怎麼勸慰九霄,至少往後應該多加註意。
哪知九霄忽然笑若春花地指了指她的竹筷道,“你剛用那雙竹筷餵了我……”
魚純神色一僵,她盯着手上的竹筷,恨不得現在就甩出去!
“然後,你自己又用了。”九霄低聲在她耳邊道,不容她忽視過去。
魚純手一抖,啪的將竹筷扔了。
九霄的目光劃過那雙竹筷,施施然起身,又彎腰到魚純面前,“你吃了我的口水。”
他還如此提醒她,說的這樣直白赤裸裸,叫人尷尬地要死。
偏生美少年心情無比的好,看院子裏那群豺狼兄弟也順眼了幾分。
他回了殿。隨意摸了本書來看,那張昳麗的臉,粲然俊美的像是身後有朵朵春花綻放,不敢多看。
一頓饕餮蝦肉宴結束了,饒是好些人用,還是有蝦肉沒用完,魚純果斷全給炸了。
切成薄片的蝦肉,裹上米粉,放油鍋里炸,炸出來的蝦肉表面酥脆金黃,咬一口,裏頭的肉又白嫩軟彈,還鮮香四溢,吃了一片還想吃第二片。
本以為一切都風平浪靜了,誰想,第三個出任務的三院,也是遇上了百年海怪,三霄不戰而敗,算是逃了回來。
這樣接二連三地遇上百年海怪,很不正常。
沒幾日,浮屠塔里,白髮國師便下了命令。供奉院所有人龍子,兩日後,齊齊出海查探。
魚純還擔心九霄的傷,哪知國師下了命令后,跟着又加了句,“九院的魚御廚,對烹煮海怪頗有研究,此行同行。”
為此,九霄往浮屠塔去了一趟,企圖讓國師收回讓魚純隨行的命令。
哪知,國師一句,“為大晉解憂,是每個人的責任。”
知事不可改,魚純只得安撫九霄,“沒事,我一步不離地跟着你,你肯定會保護好我的。”
九霄想的更多一些,他覺得國師此舉,還是在針對魚純。
沒有旁的法子,也只能出行的時候,他護着她。
臨到出行那日,一行九人。外加國師和每個院的小侍,林林總總共計五十來號人聚在海河邊。
魚純跟在九霄後頭,她一眼就看到停駐在海河上的海船,那海船頗大,揚帆獵獵,甲板光亮,一看就是才鑄造出來首次下水。
旁的人都詫異不已,唯有魚純和九霄對視一眼。
他倆一眼就看出這海船的模樣,同他們在海島找着的那艘一模一樣,且同魚淵曾經九霄的那則造船冊子上描述的,有那麼幾分相同之處。
魚純抓着九霄袖子的手緊了緊,她目光越過眾人,落在最前頭的白髮國師身上。
所以,這國師很可能根本就不是大晉人?是否同她爹又有關係?
她胡思亂想,覺得心亂的不行。
九霄捏了捏她微涼的指尖,低頭輕聲安撫道,“沒事,我會查清楚的。”
魚純點頭,這當那國師驀地轉身,他一眼就鎖在魚純身上。
魚純駭了一跳,不曾想到那國師竟然還是獨眼,且他的目光冰冷如高山之雪。凍的人手腳僵硬,不停使喚。
九霄皺起眉頭,他身微微一側,為魚純擋了國師的目光。
魚純搓了搓手臂,那瞬間她當真以為自己行走在冰天雪地里一樣。
一行人上了海船,魚純拉着九霄,裝着和旁人一樣好奇地四處看看,遠遠地碰見三霄,他找魚純笑了下,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威脅的以為不言而喻。
九霄抬手就要打過去,魚純眼疾手快一把拉着他手,“沒事,別跟神經病計較,咱們要保存體力。”
九霄讓她這樣一說,哪裏還有動手的心思,他看了她一眼,跟着就去選房間。
為了安全,他堅決拒絕魚純再選第二個房間,非要兩人一間。
魚純執拗不過,只得同意。
福安進來不敢勞煩兩位祖宗,他親自動手收拾了番。那頭青聿就過來敲門了。
瞅見房間裏,魚純的東西和九霄地擺一塊,青聿當時臉就青了。
九霄朝他哼了哼,抬腳就將他踹出去,青聿怒喝一聲,兩人率先動起手來。
魚純哪裏會去勸慰,她還摸出蝦肉片,一邊有滋有味地啃着,一邊看兩人打的熱鬧。
青聿到底不是九霄的動手,二十招后,就顯露敗象。
他人往外一跳,指着九霄道,“你等着!”
話落,他急匆匆跑回自己房間。
九霄雲淡風輕地彈了彈袖子,見魚純看過來,他直接過去,動作飛快地從她嘴邊搶下蝦肉。
那蝦肉都挨到魚純嘴邊了,就這麼被搶了。
她抓狂,“這都十多年了,你怎麼還老搶我的。”
九霄看着她微微一笑,伸出舌尖輕舔了下嫣紅唇尖,那點唇肉染上水漬。越發紅艷的勾人。
他才低聲道,“你的,更好吃。”
魚純瞪着她,不都是一樣的,哪裏就更好吃了?
“再來!”這廂,青聿的聲音由遠及近。
九霄和魚純看過去,就見換了身衣裳的青聿大步流星地過來,他身後還跟着個小廝。
魚純訝然,這換了身衣裳就能打贏了?
青聿二話不說,見着九霄,直接舉起拳頭就攻過來,九霄也不客氣,豎掌相迎。
兩人你來我往,竟是比前一次打的還激烈。
那小廝摸到魚純這邊,半點都不客氣地去掏她的蝦肉片。
魚純將整碟子都抱懷裏,盯着那小廝,面色不善。
小混蛋總搶她的就算了,這小廝又是哪門子的身份,敢來搶她的?
那小廝嘿嘿一笑,用熟悉的聲音小聲道,“小純,是我。”
魚純一下睜大了眼睛,這小廝的聲音怎和青聿的一模一樣。
她又回頭看了看正和九霄打的歡的青聿,一時沒明白,到底哪個才是青聿?
小廝神神秘秘的道,“那是我大哥,青鸞。”
魚純恍然,她適才地方的將蝦肉片分過去。
那邊,九霄過了第十招的時候,就察覺出了端倪,他掃了眼魚純那邊,爾後勾起嘴角,手下攻勢越發快了幾分。
青聿的大哥,青鸞在九霄手底下走了三十八招,還是敗了。
小廝青聿盯着九霄磨牙,這廝要不是拳腳好,就沖他那性格,早被人揍死了。
青鸞拍了拍拍袍擺看過來,他首先看的人居然是魚純,用一種十分挑剔審視的目光將魚純打量了個遍。
魚純覺得毛骨悚然,她手肘一靠青聿問,“你大哥,是不是眼睛有問題。”
房間裏也沒旁人,九霄坐下后。有意無意最靠近魚純的位置。
青鸞那張和青聿一模一樣的臉,頓時就更冰了一些。
他看着青聿,道,“就是她么?”
青聿點頭,眼珠子一轉就道,“對啊,我覺得小純很不錯,人好,還很會做菜。”
九霄琥珀眼瞳寒芒一閃,他突然捻起塊蝦肉片,動作親密地塞魚純嘴裏,輕聲道,“搶你一塊,還你一塊。”
皇子青鸞那張面癱臉,難得皺了起來。
很明顯,自家兄弟還沒將人搶到手,這打又打不過,連搶也是搶不贏?
青聿接收到同胞兄長的心思,他哼哼幾聲不服氣的道,“沒定論的事,還不知道最後誰輸誰贏。”
說完,挑釁地刺了九霄一眼。
九霄半點不眼裏。他只對青鸞道,“有事?”
青鸞掀袍坐下,“此次出海並不簡單,此等造船之術,也唯有國師一人會,父皇的意思,至少要讓國師將造船之術說出來。”
九霄面目淡然,“關本尊什麼事?”
他不待見皇帝,一應和他沾邊的,都不想攙和。
青鸞擺出籌碼,“你想對付誰,這次就讓誰有去無回。”
烈焰紅唇一勾,九霄笑的諷刺,“說的就像對付了誰,受益的就只有本尊一樣。”
青鸞面無表情,從他臉上絲毫看不出旁的情緒,“你想要什麼,直接說。”
魚純和青聿只有啃着蝦肉片,傻兮兮地看着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針鋒起來。
到最後,她無甚興趣,便和青聿一起出了房間,外面轉悠去了,總是那等陰謀詭計她沒興趣。
半個時辰后,她踏進房門,青鸞已經和九霄在棋場廝殺了起來,黑白棋子,更是看得魚純眼暈。
她和青聿面面相覷,不約而同的感受到了來自學霸的惡意。
一局平手,青鸞起身,他多看了魚純一眼,拎着青聿往外走,並丟下一句
“昭和公主幫你和這位魚姑娘牽了紅線,皇后已經在考慮,約莫此次回去后,就能收到賜婚聖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