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還你一顆子彈
七月默默的低下頭,她不知該說什麼。
無父無母的孤兒,和有父無母的私生子,還是一個父親不聞不問的孩子,到底哪個比較悲慘?
楚嘉靠在洗水槽邊,慢慢訴說著那從沒告訴過任何人的過往。
“我媽生我時難產,當天就死了。我是被隔壁的一個老太太發現后,用菜刀直接剖開挖出來的。後來,葉家看我是男兒,才派人接了去。從此,我在那個小屋裏活到了現在。”
“是上次我住過的那個小屋嗎?”難怪當時她發現,那些傢具擺飾都是比較陳舊的。
“嗯。”
“你恨他嗎?”
“不恨,至少,我活了下來。至於我母親,是她識人不清,特別是在別人已有家室的情況下還做了小三。我有何資格去責怪任何人?”
七月一窒。
雖說小三是任何正室都深惡痛絕的存在。但楚嘉作為一個兒子,又怎能這樣評價自己的母親?
“她是你的母親……你……”七月想說,也許你母親是有意外的苦衷,也許,是葉楚生隱瞞了已婚的事實。
這種事並不是沒發生過。前段時間網上還在流傳。有個男的明明家裏有妻子,還在外面騙了個大姑娘結婚,最後兩邊跑了10年,兩女方才終於互相發現,最終奇葩的決定,三個人搬到一起生活。結果男人還沒開始享齊人之福,就被舉報了,重婚罪,進了監獄。
當然,重婚罪這種事是不可能發生在葉楚生身上的。但不排除他蓄意欺瞞的金屋藏嬌。
楚嘉笑了一下:“你想說,也許我母親是有苦衷的,也許是我父親騙了她,是吧?”
這都猜得出?
他搖搖頭,臉上有些悲傷:“如果真是這樣,我倒會輕鬆很多。可惜,都不是……我查過的,我母親她……”
他沒再說下去,那種不光彩的往事實在令他難以啟齒。
七月理解的不再追問,低着頭湊到水槽邊洗黃瓜,然後笨拙得開始切成片。她完全忘了之前追問楚嘉的事,滿腦子都是楚嘉跟她差不多悲慘的遭遇。
沒想到,楚嘉竟有這樣一段往事。
沒人比她更了解孤兒的痛苦,何況楚嘉還是在襁褓中就失去了母親,那個父親有和沒有都一樣。
楚嘉就那樣看着她賣力的洗黃瓜,洗茄子,洗蕃茄……慢慢的,勾起一抹笑,溫柔而醉人……
直到飯菜都上桌了,張雲還沒回來。打過電話回說是要加班,不回來吃飯了。
七月只好和楚嘉兩人先吃飯,吃着吃着,突然想起,楚嘉還是沒回答她的問題,不過現在,她也不是特別想知道了。
看七月若有所思的樣子,楚嘉夾了一筷子菜給她,笑着問:“你是不是想起今天問我的問題了?”
七月佩服的望他一眼,他真會猜。
他愉悅的吃着飯,又喝完湯,才溫和的說:“就算我父親看不上我。但我終歸還是葉氏子孫,不管以後九里坡那塊以後有沒有我的一份,我總不能眼睜睜的看着荒廢。”
“所以你讓唐易來找我?”七月馬上拉下臉。
“你忘了,我還讓你不要去呢。”他提醒着。
七月想起,他當時是這樣說過,只是她自己沒聽勸。
“我知道唐其山是找了很多陰陽師去,但一直沒有降伏,直到那天你告訴我你接下這個單子。其實是我自私了,雖然勸了你一句,卻沒有將實際情況告訴你。”
“為什麼?”
“為了陳行。”
“他?”
楚嘉定定的看着她:“那個陣只有陳行能破。”
“你怎麼就知道陳行一定會去?”
“我不確定。”
“那我怎麼辦?就為了破陣。你讓我去涉險?”說到這樣,七月忽然很想將碗扣到他臉上。
楚嘉靜靜的看着她,目光認真慎重:“陳行不去,我自有辦法帶你出來。”
他只是想試試七月在陳行心中的地位,如今……
七月想起他神行無蹤的來去自如:“你也是同道中人?”
“小時,曾拜師學過幾年茅山術,可惜學藝不精,否則也不會故意去坑陳行。”
七月不知道該說什麼了,這人坑別人都說得這麼義正言辭。
“破了陣以後呢?那玄天伏陰陣是做什麼用的?”
“鎮魂!”
不是專門用來對付陳行的?
“那天你也看到了那地宮的女鬼,她叫紅綃。”
七月想起那個紅衣女鬼的尊容,心裏又毛了毛。離去時,她那充滿同情的神情伴着那兩顆牛眼似的眼招子,總時不時的會在她眼前出現,害得她晚上總是睡不好覺。
“破陣了,她會怎樣?”
“不知道,也許會離開,也許會沉睡吧。”
“誰在那裏設的陣?”
“不清楚,當時我只知道,只要陣破,那一片的地基就穩了,不管地底是什麼,我都能鎮壓下去,再在上面造房子,絕無問題。”
七月咬着筷子好想問,你哪來的自信?真這麼厲害,那之前怎麼不去找紅衣女。
“你就這麼有把握?”
他點頭:“因為我抓到了那個黑衣人。後來我才知道,其實玄天伏陰陣不破也沒關係。可惜你陰錯陽差掉進了陣法里。我知道黑衣人一直在附近,且他和陳行有仇。”
“你怎麼知道有仇?”
“那一日,你們在當時還是荒山的九里坡爭鬥時,其實,我也在場。”
七月恍然大悟,原來如此。
七月不再言語,兩人默默的吃着飯。雖然楚嘉給出的解釋冒似說得過去,可七月總覺得有哪裏不對,只是一時想不出來。她氣悶的想,等過些日子再逼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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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早早的睡了,一覺醒來有些渴,迷迷糊糊的到客廳倒水喝時,看到客廳里坐着個黑影,一個紅點在半空中忽明忽暗。
她啪的摁開燈光:“張雲?你發瘋啊?大半夜坐客廳里抽煙。”
張雲最近加班得厲害。也不知道她那雜誌社為什麼會突然這麼忙。
張雲嫻熟的吐出一個煙圈,悠悠的看了七月一眼。
七月心裏咯噔一下,走過去蹭着她坐在沙發上:“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張雲將煙屁股按茶几的玻璃面上,使勁的轉着圈圈,良久,才沙啞的問:“七月,你說,人要賤到什麼程度才能圓滿?”
啥?
七月獃滯的望着眼前這個女人,原諒她,大半夜的本來就思維容易斷層。她還突然來這麼一句問話,七月一團漿糊的腦子裏更加糾結成團。
她小心翼翼的問:“你……你又談戀愛了?”
張雲瞥了她一眼有些無力的轉過頭,接過七月手中的玻璃杯,一氣喝完杯中水。
“算了,這種事問你也沒用。你要弄得清楚,就不會對陳行戀戀不忘了。”
“誰對他戀戀不忘了?”七月抗議,她對陳行一點都不抱希望的好嗎?偶爾會想起,也頂多是朋友間的懷念。至少她是這麼認為的。
“那你不接受楚嘉,難道不是因為對陳行余情未了?”
關楚嘉什麼事?還有,他什麼時候要求她接受了?接受神碼東西?
張雲以一種看白痴的眼神看着她。嘴裏嘲諷:“這兩天的網絡新聞都看了吧?陳行過兩天就訂婚了,你可是同時接到男女雙方共同邀請的幸運天使喔,那天要不要參加?”
七月看着她,看着看着,伸手摸上她的額頭:“張雲,你是不是發燒了?怎麼盡說胡話?”
張雲愣了愣,定定的看着七月。良久才哇的一聲撲在七月身上大哭着:“王八蛋,姓陳的都是烏龜王八蛋!”
她哭得肝腸寸斷撕心裂肺,嘴裏咒罵著陳姓,卻沒有指明哪個人。七月從她斷斷續續的話語裏。很輕易的猜出來,是陳偉鈺。
她不知道他們發生了什麼事,可是看張雲這麼的傷心,七月心底一片慌忙,這陳偉鈺到底是做了什麼喪盡天良的事情,讓張雲崩潰成這樣?
張雲從不跟她說陳偉鈺任何的事情,回家來除了咒罵他,不會有任何其它的提及。每次她咬牙切齒不共戴天的樣子,都讓七月心肝顫抖,其實她很好奇陳偉鈺的所為,也旁敲側擊的問過張雲,不過每次都換來張雲一臉的鄙視:自己一堆的爛桃花都弄不明白,就別瞎操別人的心。
好一會兒,張雲才情緒平靜下來,她抽着紙巾擦着哭花的臉,抽噎着問:“說真的,陳行的訂婚禮,你真的不去嗎?”
這個問題很重要嗎?你剛剛明明都一副生無可戀的失戀狀,到底哪來的閑心支持你繼續八卦的?
“不去。”
“幹嘛不去?不去看他們王子公主配成雙,男有錢女有顏,你個窮屌絲要怎麼掐斷你心裏的小春苗?”
這話太戳人心了,看在她剛哭慘的份上,七月決定不揍她!
“什麼小春苗?”
“對陳行賊心不死啊。”
“你別胡說八道了。”
張雲嘆了口氣,語氣中滿是無奈:“那你為什麼作夢會喊他的名字?”
“怎、怎麼會?我、我沒、沒有。”七月頓時結結巴巴,臉也一瞬間漲紅。
張雲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騙你的。你看你急的。”
七月:……
“真的,幸好你剛才有先見之明的嚎了一嗓。但如果你再這麼作死,我會讓你哭得更酸爽。”
張雲不屑的瞥了她一眼:“切~”
又說:“不過,我決定去!陳行不是他侄兒么?我看他往哪裏躲!”
她一握拳,那咬牙切齒的樣子好像要生啃了陳偉鈺似的。
然後她一瞪七月:“你也必須去!”
為什麼?讓她去參加心儀的男人和另一個女人婚宴,真的不怕她當場失心瘋砸了婚禮場嗎?
或者,張雲就是這個意思?
“你不去,萬一我看見那混蛋當場失心瘋砸了婚禮場怎麼辦?”
七月:……
她突然很想知道,如果是陳偉鈺結婚,這張雲準備怎麼辦?拿ak47直接突突了那對狗男女嗎?
咳咳,她怎麼會想到那麼不雅的三個字呢。
“我不管,反正你必須得去!”張雲定定的看着她,良久嘆了口氣:“其實我是想,如果到時我腦子斷層了,至少還有人看着我,不至於太丟人。”
“陳偉鈺到底怎麼你了?”
“始亂終棄算不算?”
“什麼?!”七月跳上沙發,聲音頓時拔高了三度。
知道陳偉鈺風流不假,知道他以前有無數女朋友也不假。而在成人世界裏,男女朋友不上床的機率簡直堪比火星撞地球,萬年都很難看到一對啊。
但是!這個被棄的對象是她閨蜜就不對了!
一時間,七月簡直比自己失身還要上火。她一把拉住張雲直接往門邊竄。
“你幹嘛去?”
“去打斷姓陳的三條腿!”
張雲震驚了,這話是她說出來還差不多,七月這種純潔乖乖女型的,是怎麼想到“三條腿”這個詞的?
七月說完,後知後覺的臉紅了。
“半夜三更的鬧什麼。”張雲一甩手腕,打着哈欠往衛生間走去。看七月那比她還生氣的樣子。她舒服多了。
“先睡個好覺,這幾天把自己給搗餑的漂亮點。婚宴上,閃瞎他們的狗眼!讓姓陳的知道,放棄我們,是他們這輩子做的最錯決定!”
每個失意的女人都會想着在前男友面前風光一把,以報他們有眼不識金鑲玉的仇。
可是……七月無聲的悲嘆,陳行不是她前男友啊,頂多算曖昧對象而已。
不過張雲有一句話說對了,不去親眼看看那男才女貌的組合,又怎麼對得起從前不自量力的奢望?以及那吐了幾大盆的血。
人,要到絕境才會知難而退。
她捂着自己這顆反反覆復的心,只要陳行給點溫暖就悸動,澆點冷水就熄滅,實在是思考無能。
手下意識的摸上脖子,黃色的小錦袋被她長時間的摸索已有些褪色。不知從何時開始,她養成了或思考或發獃或無趣等等無意識的行為時,總會下意識的摸着那個袋子。
這真是一個不好的習慣。等把戒指還給了陳行,不知他會不會同意,將這小黃袋子留給她?
想這些事情的時候,她的心境依舊很平和。無悲無喜。所以她想,那天她應該也能撐着得體的笑容走完過場,希望陳行不會怨她出而反爾的表現。
她之前還嬌揉造作的說不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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農曆六月十四,宜嫁娶、出行、裁衣、雕刻,忌移徙、動土、破土、入宅。
寬大的幾乎看到不到邊際的草坪上,衣香麗影人來人往,紅地毯從入口一直鋪向禮台,兩側是純潔的百合花,香味怡人。數張長形桌子擺着各式各式的美味佳肴。
各界社交名流齊聚一堂,張雲惡劣的想。這會兒要是能集中丟幾顆炸彈下來,那z市的經濟至少垮一半。
陳行的訂親禮一如七月想像的那樣,高端大氣上檔次。
雖說之前七月兩人豪言壯語的要來參加婚宴,但她也知道,這種有錢人的婚宴那都是憑請貼進場的,而她和張雲誰都沒有。
最終,作死的張雲打了個電話給葉初雪,肯請她寄張請貼給她們。她表示,她的前情敵七月同學極端的想參加她的婚宴,極端的想送她祝福,極端的想膜拜他們的婚宴,極端的……想詛咒他們!
當然,最後一句沒有說出來。
而更加作死的葉初雪,居然真的特意寄了兩張請貼過來。還好心的提問,要不要到時候派車子來接?勞斯來斯啊法拉利啊蘭博基尼啊隨便挑喔……
張雲黑着臉掛了電話,要不是知道這種地方會有重兵把守,她都想揣把槍進去,突突死她個炫富女。
此時,張雲和七月正站在自助餐飲邊上大吃特吃。
“你說這麼大的場地,租賃要多少錢啊?”七月邊往嘴裏塞布丁,邊碎碎念的問張雲。
張雲以一種看土包子的眼神鄙視她:“你不知道?這周圍一片都是祝氏產業?”
他們需要租?
“喔,好有錢。”七月邊點頭邊繼續吃。
張雲撞撞她的肩膀:“現在有沒有後悔?早讓你使出渾身招數拖住陳大少了你不聽。說不定陪他走紅毯的就是你。”
“我有什麼辦法,衣服都被扒過了不也沒拖住么。”七月沒心沒肺的笑着,又伸手去換個盤子拿點心。
“什麼?你被扒光過衣服?”
“是啊。”
“他沒撲倒你?然後呢?”
七月想了想,撲是撲了,還親了呢,然後呢?
“沒有然後了呀。”他們各自回房睡覺了。
“你沒讓他負責?”
負什麼責?就被抱了下親了下,這樣就讓人負責那那些富x代還不得忙死?
她心腸好,算了。
“王八蛋,我就說姓陳的沒個好東西,吃干抹凈始亂終棄,我詛咒他們妻離子散斷子絕孫!怎麼不落個雷霹死他!”
七月獃滯的看着張雲唾沫橫飛的咒罵著,那橫眉冷對的樣子簡直恨不得陳氏一族跟恐龍一起滅絕才好。
幸好她們是在角落裏,否則,非讓人叉出去不可。
男女主角一直沒有出現,現場眾人也不是非他們不可。來這種場合的都是人上人,精英中的精英,互相攀關係結交貴人什麼的,新人出場與否,並不是太大問題。
很快,兩個吃貨就撐得要扶牆走。
“不虧了,可以走了吧?”七月摸着肚子艱難的丟下刀叉問張雲。
吃飽她就犯困,現在只想找個地方窩一窩。
正說著,音樂聲起,前方人潮湧動,歡聲笑語一片。
各色氣球升空中,一雙俊男美女從自動分開的人潮隊列中緩緩走出……
陳行挽着葉初雪,在萬眾矚目中緩緩向禮台走去。
他面上黑沉如墨,英挺的眉下是黑曜石般散發冷芒的眸,深藍色的西裝勾勒出他精壯高大的體魄,完美的詮釋了什麼叫低調奢華有內涵。
只是,明明是從佈滿鮮花的跑車上下來,卻給人一種暗沉的色彩。明明是歡欣幸福的婚宴,卻從他臉上絲毫看不出來。
而葉初雪則完全相反,一襲純白的曳地婚紗上閃閃發亮,襯着膚白貌美的葉大小姐更加的艷麗高貴,當然,那滿臉的幸福笑容也讓在場大部分女性恨不得回家釘她小人。
七月伸過頭湊在張雲耳邊小聲嘀咕:“她那衣服上鑲的是鑽吧?一定很重。”
張雲鄙棄的看了葉初雪一眼,冷笑連連:“訂個婚而已,搞得像結婚一樣,嘖嘖,萬一被人撬了牆角嫁不進陳家,就搞笑了。”
“別瞎說了,在人婚禮上呢。”
“你聖母啊,被搶了男人還來給祝福。”
“是你讓我來死心的吧?”
看着那對新人,張雲眼前幻出的是陳偉鈺和不知名女人的影子,簡直氣得腦充血,又覺得無比的悲哀。
她讓七月來見證,無非是讓她對陳行死心,可又何償不是讓自己對陳偉鈺死心。
這樣的豪門世家,七月進不去,她,也進不去。
明知道和他沒有可能,可千守萬守還是守丟了自己的心。
她們這裏的動靜在千人的會場地幾乎可以忽略不計,可陳行幾乎在一現身之際,目光就準確的落在了人群角落裏忙着扯掰的七月身上,他的眼底迅速的閃過一抹柔光,隨即緩緩的勾起唇角。
口是心非的姑娘,讓他很滿意。
變故發生在一瞬間。
“砰”的一聲槍響,打破喜笑顏開的眾人。靜默了一秒后,各種尖叫聲起,那些社會精英名門麗媛紛紛抱着腦袋各種躲。
張雲沒想到,早上她那惡劣的詛咒老天爺竟然聽到了,這種場合,竟還真有人攜槍進來。
張雲更沒想到,那顆明明衝著禮台而去的子彈,最後,竟然射在七月身上!
槍響的那一刻,陳行下意識的閃退。隨即想起邊上礙事的拖油瓶葉初雪。
一剎那間,他拉住她的手往懷裏一帶。
也幾乎是同一時刻,他感覺到一股大力的衝擊,隨即一具柔軟的身軀撲在他的背上。
沒有回頭,卻已經猜出背後的人。
時間,似乎靜止了……
葉初雪幾乎是被一股大力拋起,跌出陳行的懷抱。
他僵着身子緩緩的轉過身,在七月即將滑落在地的時候接住了她。
她今天穿了一條嫩黃的裙子,及膝的裙擺在微風中輕輕飄動,襯着她玉白的肌膚,如他曾在不久前的那難忘的三個月裏,曾在郊外無數次見到的嫩黃嬌花,清純清秀清麗可人。
印象中,他曾經送過一條廉價的裙子給她,後來,被她撕成碎片給他捂傷口。
那一次,他是為了惹她注意,故意去堵槍眼,為惹她關注,硬生生在自己身上挖了個洞。
可那一切。都是因為他知道自己,不會死。
而現在呢?
這個傻姑娘,她知不知道,她會死的!
他千辛萬苦的避着她,費盡心機的護着她,到底是為了什麼?
鮮血在她身下慢慢漫延開來,在潔白的禮台上開出鮮艷的紅花,刺得陳行眼底一片猩紅。
“師兄~~”她望着他,吃力的扯出一絲微笑。
他定定的看着她,眸中閃着狂亂的風暴。
他低聲問着。雙手顫抖的幾乎扶不住她“你不是不來嗎?誰讓你來的?”
她依舊笑着:“欠你的,總賴着不還,不好。”
她喘着氣,背上的疼痛伴着胸前忽然而至的劇痛讓她眼前一片白茫茫:“欠你一顆子彈,終於還清了。”
鮮血順着她的嘴角不停的流下,她睜着空茫的眼睛吃力的拉出一直隨身戴着的黃色錦袋:“這個、還、給你。”
伴着她重重垂下的手的是陳行劇烈疼痛的心!
“啊~~~~!”如獸般狂暴絕望的吼叫令依舊在槍聲中爭相狂跑的人們瞬間靜寂下來。
身邊的一切事物如潮水般退去,他緊緊的抱着她,只覺得心底的寒冷如萬年未化的冰雪,冷得他除了抱着她,再感覺不到其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