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動手
胖子等人見錢眼開，這時候見到紅花花的鈔票灑在空中，眼冒精光，哪兒還顧得上我，趕忙搶錢，搶到幾張就往自己口袋裏面塞。
我揪心地看着他們搶着錢，急忙喊道。
“我的學費，還我學費。”兩隻手顧不得先前破皮的疼痛，匆匆地將落在地上的兩三百拿在手裏。
一個有身高優勢的高大男生，笑眯眯地將少說一千七八塊鈔票塞進自己口袋，我眼前一黑，咬着牙盯着他。
“把我學費給我！”
胖子只搶到皺巴巴的五六張錢，其中還有一張是綠色的五十塊，心情頗為不順，見到我竟然還敢反抗，抬腳衝著我踢來。
“死癟三還敢叫！這些錢，就當作孝敬你爺爺的，懂不懂？這一次就放過你，下一次要還敢不聽話，有得你受！”
我目眥欲裂地盯着他們，聽着他們竟然吆喝用我的錢去ktv唱歌喝酒，再也忍不住，直接從後面撲了上去，勒住高大男生的脖子，猙獰吼道。
“把我錢還我！”
雖然我從未打過架，打架經驗也少了，但我從小干農活，力氣可不是這幾個高中生能比的。
那個高大男生被我突襲勒得喘不過氣，我見狀右腿猛地踢向他的腰部，將他踢倒在地上，然後迅速地彎下身子將他口袋裏的錢搶過來。
胖子和另外一個人顯然沒想到我突然會發狠，沖邊上吐了口唾沫，一邊吼一邊衝上來打我“鄉巴佬，為了千把塊錢命都不要了。”
“干他娘的！”
我奪回了一半的學費，這時候本就要找上他們兩人，巴不得他們衝過來，免得跑掉。
我扯着臂膀，盯着明顯虛胖的胖子，一個健步，就像是和爸在山田斗來偷瓜的野豬一樣，膝蓋骨忽地發力，側身猛狠地砸向對方圓鼓鼓的肚子。
胖子啥時候遭過這罪，我這一腳的力道，要不是一身子肥肉，保不準吐出昨天吃下的隔夜飯，噗通一聲跪倒在地上，腦門冒汗半天說不出一句話。
剩下一個人顯然也沒料到我竟然這麼兇猛，顫顫巍巍地不敢動手。
“給我！”
我惡狠狠盯着他喝道，心中有着說不出的暴戾，想要狠狠地沖他們幾人發泄一番，抓着他的衣領，從他身上拿出一團團皺皺的紙幣。
但就我掏錢的時候，一聲厲喝從我身後響起。
“葉黑途，你在幹什麼！？”我的班主任寧穎推着自行車從校內走了出來，盯着我們幾人，強勢的威嚴，立刻驚散了胖子等人。
“艹，寧閻羅來了。”
“胖子，快跑，別被寧閻羅抓了！”
先前最囂張的高個男生見到寧穎，就像是見到了貓的老鼠一樣，趕緊拖着躺在地上的胖子裏，落荒而逃。
我看着他們想要逃走，焦急不得，趕緊追上去，氣急吼道：“把錢給我留下！”
胖子身上還有少說五六百塊錢沒有拿回來，我怎麼能放他們走。
寧穎卻阻攔我，明顯只撞見先前我忍無可忍出手教訓胖子那一幕，怒吼道：“夠了，葉黑途，你竟然敢在學校門口搶錢不成？你難道不知道自己是一個高中生嗎？不感到羞愧嗎！”
她只看見我從他們口袋裏拿錢，誤以為是我在敲詐。
但怎麼清楚，是我被他們搶了錢！
見到胖子就這樣搶了我的錢溜走，我剋制不住先前心中的暴戾，再也抑制不住情緒，衝著她咆哮：“你難道眼瞎嗎？看不出來他們將我的學費搶走了！”
在過去，衝著老師怒吼，是我絕對不敢做的事情。
對於他們，我心裏一直懷有尊敬。
因為沒有老師的教導，我就是個黑土朝天農民的兒子，是他們教會了我知識，讓我能走到外面的世界。
可我不明白，為什麼寧穎作為我的老師，要一直戴着有色眼鏡看我，僅僅因為早上我遲到這件小事。所以在她心裏，我就是個刺頭混混？
寧穎這時候冷冷地看着我，眼神中出現了一絲厭惡，呵斥道。
“我要是眼瞎，就應該直接將你送到教導處，讓你這不學無術，開學第一天就遲到打架敲詐的混混滾出中學！”
“葉黑途，你的狡辯和解釋我懶得聽，但我警告你，在學校的時候，你要是敢將外面那一套帶進教室，我會讓你滾出我的班級。”
我心碎地看着嚴厲的寧穎，不明白為什麼她不願相信我說的，而是誤解我。
她的嚴厲和古板，連先前那猖狂的高個男生都恐懼稱為寧閻羅，卻不知道，在今天，反而寒了一個一心想要考上大學學生的心。
胖子幾人已經跑得沒蹤沒影，我無力地看着一臉失望的寧穎。
就像早上我向她解釋遲到是因為照顧小姨，然後被轟出辦公室一樣。她彷彿覺得跟我這種學生多說什麼也沒用了，騎着車走了。
我失魂落魄地抱着扯爛的書包，坐在家樓下的花壇上想了好久。或許是因為經過這輩子的第一次打架，長了脾氣，我攥着拳頭，在心中告訴自己。
“只要我自己心中無愧，別人誤會自己，那又怎樣！寧老師你就算對我有偏見，我做好學生的本分，將來自己一定能考上大學！”
想明白后，我清點了一下身上的錢，除了胖子口袋裏沒拿回來的五六百，還有幾張錢在爭搶中被撕破，能用的也只有三千五百塊，差了八百快的學費。
嘆了口氣，我將這些錢存進自己農村信用合作社的卡裏面，思索着趁周末去找個兼職打工的機會，看看能不能在學校催我交學費前把錢湊齊。
鄉下的老爸為了我學費和生活費，已經夠辛苦了，我實在沒臉再伸手向他要錢了。
至於駱歆，我更不敢開口借錢了。
疲憊地回到家裏，我推開門看見卧室里閃爍着昏暗的床頭光，看這模樣，駱歆估摸是一天沒下床。
走進廚房掃了眼電飯煲，果然，早上給她煮的粥一動也沒動。
將書包放在客廳，我洗乾淨手，拉扯着衣服將肩膀上的烏青遮住，然後進廚房舀了一小碗粥，慢慢地來到駱歆屋前，低着頭不知該說些什麼。
駱歆躺在床上轉過頭，看見我站在門外木頭人一樣，冷冷地掃了我一眼，喝令着：“滾進來。”
完了！
聽着駱歆這話里的怒氣，我知道自己挨一頓揍是免不了了。
“將碗放下。”駱歆纖細的食指點了點床頭櫃，撿起上面燃了過半的香煙，煙霧下那烏黑的眼珠子閃爍着冷冷的戾氣。
我乖乖地聽着駱歆吩咐，剛放下粥，臉上立即就被她甩上一巴掌。
“葉黑途，是老娘的身子重要還是上學重要？！”
駱歆噗通地跳下床，一隻手提着我的耳朵，氣的罵道：“虧姑奶奶心軟將你接到城裏來留宿，你這白眼狼，老娘生病了就這樣把我丟在家裏！”
“讀書，我看你是讀傻了！”
臉上火辣辣地被甩了一巴掌，接着又惡狠狠地被一頓臭罵，但我這時候反而沒有多大的怒火和憋屈，看着駱歆活蹦亂跳的樣子，看來是薑茶起了效果，風寒好了七七八八了，心裏緩了一口氣。
雖然心底有些遺憾，早上那可愛呢人的駱歆或許這輩子再也見不着，但駱歆身子健康，我也就放心了。
至於被她揍這種事，早就習慣了。
看着我完全一副逆來順受的模樣，駱歆在臭罵了一頓后也沒了脾氣，似乎欺負我這樣的老實人實在是沒有意思。
她將自己引以為傲的大長腿塞進被窩，哼着冷氣。
“真是窩囊！打你也不會反抗，沒有男人的樣子。”
我無語地聽着駱歆的話，心想自己小時候又不是沒有反抗過，哪一次不是被你整的服服帖帖的。
當然，今天我任由駱歆欺負，沒有任何脾氣，也是因為對於今早上丟下她的事，內心懷有愧疚。
說到底，在駱歆重病的時候，將她一個人丟在家裏，實在太不負責。
也害我一整天潛意識裏莫名的擔憂，就像是一塊大石頭壓在胸口一樣，揣着心事，這時候石頭卸下，輕鬆了許多，坦然地向駱歆認錯。
“歆姐，對不起，我錯了。”
駱歆頭也沒抬，彷彿知道我要認錯，直接問道：“知道自己錯哪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