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崎嶇的山路上,葉笙歌跑掉了鞋子。可是,卻依然緊追不捨。多少次跌倒,又一次次的爬起來。
也就是這一刻,她才深深的意識到。席墨年早已經變成了她心上的一顆沙子,放在那裏疼,不放在那裏更疼。
如果讓她選擇,她寧願選擇他一直都在她的心上、
可是,人終究是跑不過車子的。最後,即便葉笙歌磨破了腳,還是被那輛車丟在了後面。
跟在後面的女警都看不下去了,她咬了咬牙跨了一輛警車衝上去。“上車!”
葉笙歌淚眼婆娑的看着她,只見她道,“我帶你去追!”
來不及感謝,葉笙歌迅速上車,身後是隊長的急切的呼喚以及同事們的歡呼。但是她都充耳不聞,英姿颯爽。
車子呼嘯而去,葉笙歌有些擔憂的問道。“會不會連累你?”
“不怕!”女警只說了這兩個字,便專心的開起了車子。山路上,摩托車開起來比轎車的優勢大很多。
本來快要消失的車子。漸漸的出現在了前方。葉笙歌心下一喜,手卻忙不迭的摸手機,她要先給趙管家打好招呼,叫他先把醫生安排好。
距離越來越近,摩托車開始和轎車並駕齊驅。女警一邊把握着方向,一邊去敲門。但是車子裏的盛榮卻裝作聽不見,又加快了速度。
因為突然加速,甚至車子還擦到了他們的摩托車。還好,女警的技術好,才穩定下來。但是他們卻被拋在了身後。
女警見狀,再一次加了油門。葉笙歌心下失落不已,“算了,你還是放我下車!”
“那不行!”女警說罷,車子再一次呼嘯而去。這一次女警說道,“坐好了,我直接幫你擋住他!”
說罷,她已經超車。然後就是一個大甩尾,摩托車快速的橫在了汽車前面。女警有些得意的看了一眼葉笙歌,旋即沖前面做了一個停車的手勢。
豈料,車子卻並沒有停下來。而是直直的衝著他們呼嘯了過來。葉笙歌本能的大叫一聲,“小心!”
砰地一聲,車子撞擊的巨大轟鳴聲幾乎要震聾葉笙歌的耳膜,緊接着她親眼看見那輛帶着席墨年的車子翻下了山崖。
葉笙歌尖叫了一聲。“席墨年!”然後便放開了女警要衝下去。下面是百米深的山溝,女警本能的按住了她。
可葉笙歌不知道哪來的力氣,直接掙脫了女警。朝着那山溝衝下去,眼看着就要踏下去,後頸一痛,她頹然的暈死了過去。
葉笙歌做了一個長長的夢,夢裏席墨年和她從小兩小無猜,青梅竹馬。再然後,他們一起上學。大學的時候,他們相戀了。畢業就結婚,然後他們有一個可愛的兒子,一家三口過着幸福的生活。
夢裏,爸爸媽媽奶奶他們全部都還在,爸爸甚至還和席墨年的父親一起下棋,一起喝酒,而媽媽則是和年怡慧一起聊孫子。
耳邊響起了趙管家的聲音,那聲音不厭其煩,一遍一遍的叫。可是她根本不想醒來,她只想一直一直待在那個幸福的夢裏。
“媽媽!”突然,小秋糯糯的聲音在她的耳邊響起。葉笙歌下意識的搖了搖頭,不是,她的小秋不是在她的懷裏嗎?
可是,她低頭一看,哪裏還有小秋?夢裏的孩子沒有臉,夢裏的席墨年也沒有臉。除了她,夢裏的一切都是假的。
葉笙歌驚叫一聲,睜開了眼睛。耳邊是趙管家驚喜的叫聲,“您終於醒了!”
葉笙歌沒有吭聲。而是順着那聲呼喚,喃喃的叫了一聲,“小秋。”
“小少爺還在海城,剛才我給您聽的是語音訊息。”說著,她便將電話遞到了她的面前,“如果您想要打給他的話,我再撥。”
“不必了!”葉笙歌搖了搖頭,旋即又問道。“席墨年呢?”
趙管家聞言,張了張嘴,可是喉嚨好像被哽住了一樣,怎麼也說不出話來。然而,葉笙歌卻沒有等她說下去,而是直接起身道。
“我睡了多久了?”
“七天了!”趙管家說道。
“這麼久?”說完,葉笙歌忙下床。“席墨年是不是要回來了?你怎麼不早點叫醒我?”說罷,她便要去換衣服。
趙管家愣愣的看着她,“墨少他……”
“我知道,他不喜歡等人,我馬上就好,你快點出去吧、”說罷,還不等趙管家說話,她便將她推了出去。
趙管家站在門口擔憂的皺緊了眉頭,這可怎麼是好?
片刻,葉笙歌便走了出來。她穿了一條白色的長裙,長發挽在腦後,簡潔又好看。看見趙管家,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攏了攏頭髮。
“好看嗎?”趙管家點了點頭,旋即又道。“少夫人,墨少他已經……”
“到了是嗎?那我們趕緊去吧!”說罷,她便要往前走。可是走了兩步,她下意識的摸了摸手腕,下一秒她突然叫了起來。“我的手鏈呢?”
趙管家剛想問什麼手鏈,她便轉身跑回了房間。很快,便傳來了噼里啪啦的翻找聲。
趙管家跟進去的時候,見她已經將房間裏翻得亂七八糟了。好多東西都被丟在地上,可是她卻像是瘋了一樣,一直在找什麼手鏈。
啪的一聲,鏡子落地。趙管家怕她傷到自己,便上前道。“您說的什麼手鏈?我幫你找。”
“就是席墨年剛送我的,代表着真愛的鏈子。”
趙管家心下一沉,“少夫人。您沒事吧?”
葉笙歌不理她,繼續翻找。趙管家又道,“少夫人,我知道您十分的傷心,我也和您一樣。可是墨少他已經沒有了。車子掉下山崖,警察在山溝里找了一個星期了,現在已經發了死亡通知……”
葉笙歌翻找的手一頓,旋即又像是沒有聽到一樣,繼續翻找。
“少夫人!”趙管家忍不住嘆了一口氣。下一秒,葉笙歌大聲的喊道。“找到了。找到了!”
說罷,她從包包的夾層里,翻出了一條手鏈。赫然就是很久以前席墨年送給她的生日禮物,她拿着手鏈舉到趙管家的面前。“我找到了,你看。”
說著,像是要證明她是對的一樣,她將手鏈放在手上便要戴。下一秒,手鏈啪的一聲掉在了地上,赫然是一條兩個半截的破手鏈。
葉笙歌衝著趙管家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是我戴的不對,你幫我帶。”說完。她便將那兩個半截的手鏈遞給趙管家,殷切的看着她。
趙管家鼻子一酸,將那手鏈拿起來又丟了下去。“少夫人,墨少已經死了,請您面對現實吧!”
“胡說!”葉笙歌忙衝過去將那鏈子又撿起來捧在手裏。“他怎麼會死呢?他說了要陪着和小秋出去旅行,我們一家三口永遠在一起,他從來不會騙人的!”說完,她將鏈子拿起來,將斷掉的地方一遍一遍的卡在一起。“你等着,我把它接好。”
“少夫人!”趙管家痛心的吼道。“按理說,您現在心情不好,我不該打擊您。可是墨少真的死了,您自己親眼看見的,您還要逃避到什麼時候?您知道這七天以來發生了什麼事情嗎?席正義已經站出來要接手席家了,再拖下去席家馬上就要完蛋了!傳世是墨少以及整個席家百年的心血。這其中包括您家的月下笙歌,難道您就打算將這一切荒廢了嗎?您這樣做,又怎麼對得起墨少對您的一番真情?”
說罷,她彷彿是意識到自己說重了。又嘆了一口氣道,“您是聰明人。會明白我的意思的!”
門關上,葉笙歌雙手依舊捧着手裏的手鏈一遍一遍的接。隨着時間的推移,葉笙歌拿着鏈子的手越來越顫抖。
手上的鏈子一遍一遍的掉在地上,她一遍一遍的撿起來。直到後來,她看見鏈子下面的牌子上刻了一行小字。
“一生一世。”
葉笙歌呼吸一窒,一滴眼淚啪嗒一聲滴在了那牌子上。片刻之後,房間裏傳來了撕心裂肺的哭聲,哭聲凄涼持續了一夜。
翌日,趙管家站在門外,一次一次的猶豫怎麼去敲開這扇門。
門卻自己從裏面打開了,葉笙歌已經換好了衣服。一身黑色的套裝,臉上化了濃妝。即便如此,依然可以看出她眉眼間的憔悴。
她走到趙管家的身側站定道,“聯繫助理馬上帶律師來見我,另外安排司機送我去公司。”
趙管家愣了一下,旋即鬆了一口氣。“我馬上安排。”
……
傳世集團總裁辦公室,席正義坐在席墨年的位置上,開懷不已。葉笙歌一把推門進去,席正義渾身一震,旋即笑道。“原來是侄媳來了,對墨年的死我也很遺憾,侄媳你也要節哀順變啊。”
葉笙歌沒吭聲,只是瞥了他一眼,看向身後的保安。“將閑雜人等請出去!”
席正義頓時臉色一變。“別得寸進尺,你不過是一個擁有百分之一股權的人,有什麼資格在這裏鬧事?”
葉笙歌冷哼一聲,“二叔您恐怕是健忘了,我婆婆和墨年的股份,在他們去世之後我和我的兒子是合法繼承人!”
聞言,席正義當即笑了。“你恐怕是不知道,嫂子心繫傳世和席家的將來,已經留了遺囑,將股份都給了我了。”
“你胡說!”葉笙歌吼道。“他們早就和你們沒有聯繫,怎麼會把股份給你們?”
“你知道什麼?你不過是剛嫁進來。我們家族的關係很好的,再說了,你才是外人!”說著,他拿出了遺囑在葉笙歌的面前晃了一下。
“律師已經確定過了!現在傳世我說了算!看在墨年的份上,我也不叫保安趕你出去了,你自己走吧!”
說完,他又補充道。“對了。儘快把席家的房子騰出來,爺爺年紀大了,也該享享福。”
葉笙歌咬牙離開,她剛才看見了,那上面果然是年怡慧簽的字。可是她不敢相信年怡慧會真的這麼做,肯定是他們用了非法手段。
正想着,助理帶着律師趕到。見葉笙歌出來了,助理其實也知道是什麼緣故了。這幾天他看夠了席正義的嘴臉了。
葉笙歌則是看向了律師。“我有一些事情要問您,我們找個地方談吧。”
經過初步了解,律師和她的想法是一樣的。所以,他建議葉笙歌通過法律來維權。葉笙歌當然也是這麼希望的,可是……
她提出質疑。“我們沒有證據……”
“我們有!據我對傳世的了解,席家不僅每一個人身上都有定位器,而且他們的辦公室都有針孔攝像頭,席正義偽造那個簽字之前肯定找年夫人簽過字,只要我們把攝像頭都調出來就可以了。”
葉笙歌皺眉道,“萬一沒拍到呢?”
“沒事,我們還有。”律師說罷,從包里取出了一份文件遞給了葉笙歌。“墨少說。如果他不在了,就把這個交給你。”
葉笙歌呼吸一窒,旋即顫抖着手接過。牛皮紙的文件袋上面龍威鳳舞的一行字,“給我的笙歌。”
我的笙歌……
葉笙歌看着那幾個字,頓時淚如雨下。她慌忙打開文件,裏面的東西太熟悉不過了,是股權讓渡書。
他將他自己名下的所有的股權都給了她,加上她自己的,就算是不要年怡慧的那一份,她也可以將席正義擠下去。
原來。她不僅一早就想要把以前的席墨年換回來。甚至連後事都交代好了,想起在那之之前,席墨年總是問她。喜歡的人是誰?
可是每次問了,又不願意聽她回答。他是在害怕嗎?他害怕聽到的是不喜歡的答案嗎?思及此,葉笙歌慌忙問道。
“他還有說什麼嗎?”
律師想了想道,“沒有!”
“什麼都沒有嗎?”葉笙歌焦急道。
“似乎……”律師道慌忙從公文包的最底層拿了一個明信片出來遞給葉笙歌,“這個!”
那是一張照片,照片上是他們一起坐在旋轉木馬上面的樣子,都不知道是什麼時候拍下的。旋轉木馬上面的她笑的是那麼的開心,身後是他牽着小秋。一家三口幸福的轉圈子。
照片的背面是他的一段話,“祝你和他白頭偕老!”
白頭偕老?四個字如同萬箭穿心,讓葉笙歌喘不過氣來。她顫抖着唇哭道,“席墨年,你這個大笨蛋,我都沒說,你怎麼知道我選擇的是誰?”
到最後,她已經哽咽的說不出話來了,只能在心裏一遍一遍的重複,我選擇的是你啊!
……
當天。葉笙歌便雷厲風行的將席正義告上了法庭。對此,席正義毫不在意,他自信的以為自己的遺囑是萬無一失的。
可是,萬幸的是,針孔攝像拍下了當時欺騙年怡慧簽字的全過程。他們利用公司的職權,將一個白紙夾在了一些簽字的文件之中。而且,這是在很久以前就蓄謀了。
再加上席墨年的那份遺囑,最後毋庸置疑葉笙歌勝利了。可是,她卻完全高興不起來,因為再也沒有可以分享快樂的人。
從法庭出來的時候。助理來接她,一打開車門她頓時驚喜的看着車後座的人。“郝甜,你出來了?真好。”
郝甜沖她淡淡一笑,“嗯,我出來了。”
她的情緒很低落,而且整個人都變得沉默了很多,葉笙歌知道,她肯定是在為連城的事情傷心。她本來是一心想要救連城的,只是沒想到最後結果是這樣的。
葉笙歌正猶豫着要不要跟她道歉,她卻先開了口。“笙歌。對不起、如果不是我的話,席墨年他……”
說起席墨年,葉笙歌滿心的歡喜全部都化作了冰冷。可她還是沖郝甜搖了搖頭,“都過去了,誰都沒有錯。”
郝甜聞言,抿了抿唇,“我……可以去看看他嗎?”
葉笙歌一愣,知道她說的是連城。見她猶豫,郝甜又道,“我聽說他一直不肯認罪,我……我去勸勸他。”
“郝甜……”
“我沒事。”郝甜沖她笑了笑,“終會有這麼一天的。”
……
翌日,葉笙歌陪着郝甜來到了拘留所。因為還沒有頂罪,所以連城還沒有移送到監獄。
還是通過的律師,他們才可以見面。
葉笙歌和律師識趣的退到了一邊,將見面的機會留給了他們。
連城整個人都憔悴了很多,看守所里的環境不好,他再也沒有從前那副斯文儒雅的樣子了,有的只是狼狽。
看見郝甜,他淡淡的說了句。“來了。”
郝甜也淡淡的應了一聲,“嗯!”
兩人面對面坐了一會兒,郝甜便從包里拿出了一個保溫杯打開。裏面的水還熱着,一打開便是茶香四溢。
連城深深的嗅了一口,“鐵觀音?”
“嗯!”郝甜點了點頭。“是你去年過年帶來了,你的家鄉茶。”說罷,她便倒了一杯遞給了他,“嘗嘗。”
連城端起來一飲而盡。“很好喝。”
郝甜聞言,用剛才那個杯子給自己也倒了一杯,一飲而盡。“確實很好。”放下杯子,她笑道。“你一定不知道,我以前想過,如果我們不在這裏了,我想跟着你去你的家鄉。我們也種幾畝茶樹,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連城聞言,愣愣的看着她。“郝甜,你……”
“我愛你,連城!”郝甜打斷了他的話,鄭重的說道。“我知道,你愛的人是別人。但是沒關係。我心甘情願的。”
說罷,郝甜自嘲一笑。
連城眼眶微紅,“你不怕我嗎?我做了那麼多壞事?”
“怕什麼?”郝甜笑道。“不管你做了什麼,你都還是那個連城,在我的心裏,永遠都不會變。”
“你太傻了。”
“什麼是傻?你不也和我一樣那麼傻嗎?”說罷,她嘆了一了口氣。“你不也為了愛的人,最後放棄了報復嗎?我們是一樣的人。”
連城聞言一愣,旋即瞥了一眼葉笙歌的方向。想說點什麼,可是最終他還是什麼也沒說。
“你既然知道。那你就別犯傻了。忘了我,重新開始生活。”
郝甜痴痴地看着他,努力的笑着道。“如果是這樣,你會開心嗎?”
“會!我會祝福你。”連城道。
“好,我聽你的。我一定會忘掉你,找一個新的人,重新開始。那你也答應我一件事好嗎?”
“你說。”
“自首吧!”郝甜最終還是說出了這三個字,“爭取可以寬大處理,或許不用……”死這個字,她沒有再說。但是。他們都明白了。
“好!我答應你。”連城說完,指了指那杯子,“可以送給我嗎?我很喜歡。”
那杯子是他們在國外旅行的時候,定製的馬克杯。上面是一片蔚藍的大海和潮汐。
郝甜將杯子推了過去。“這本來就是你的。”
說完,她起身衝著連城說了一句,“再見。”
連城也沖她說了一聲,“再見。”然後,看着她的身影漸行漸遠。其實他沒有說的那句話是,他那天救葉笙歌的時候,根本不是因為他喜歡葉笙歌。
而是。他心裏想着,如果葉笙歌死了,郝甜一定會很難過。她一定不會原諒他,所以,他才選擇了救她。
不過,現在這樣也好。他反正已經沒有未來了,不如讓她重新開始吧。
三天後,連城交代了所有的事情。綁架,教唆殺人。還包括了傳世樂園倒塌的事情,也是他在一年前和蕭謹言身邊的那個女設計師一同蓄謀的。
至此。連城一審被判處死刑,剝奪權利終身。
可是莫北卻攔住了她,“將他交給我,這是我們達成的協議。”
“不!”葉笙歌拚命的搖頭。“他是我的!我一個人的。”
“葉笙歌!”莫北當即怒道。“他是席墨年,他不屬於你。你已經背叛了他,難道現在還要阻止他的選擇嗎?”
“這不是他的選擇,錯了,一切都錯了。”葉笙歌喃喃自語。
莫北氣急,一把奪過席墨年,轉身就要朝門外走去。葉笙歌慌忙追了上去,可是莫北有備而來,他們已經將席墨年放上了車子,開走了。
葉笙歌拚命的追在後面,一次一次的跌倒,又一次一次的爬起來。但是她不能停下,那是席墨年,屬於她的席墨年。
一旦她停下來,就再也不能將他挽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