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真是麻煩的男人！」高媛邊關門邊嘀咕。

而靜伏在床上，看似沉睡的小女人，她的眼角似乎默默滴下一滴淚……

連高媛也沒看到。

雲霓坐在小木桌前，努力抄筆記。

等她抄完，還要跟着高媛錄回來的MP3，把書跟筆記都看過一遍，她才能知道老師到底講什麼。

「呵……辛苦你了。」高媛捧着裝滿熱牛奶的馬克杯，緩緩吹氣。

雲霓抿着嘴，眼神有點鬱悶，沒說話。

天哪！別又來了。高媛看到好友板著臉，就知道怎麼回事了。

「你別用那種眼神看我！我後來沒叫你們交往了，也沒要你們黏那麼久，你要是不想過東躲西藏、只能在床上打滾的戀愛，可以把我哥甩了，我也不會怪你無情無義。」高媛趕緊把馬克杯放下，快步走到麻吉身邊，雙手合十，對好友澄清立場。

千萬不要把怒氣出在她身上啊！

「唉……」雲霓丟下筆，把臉埋在雙手中間。

她已經沮喪得沒辦法說什麼了……

從十七歲，她跟高翔談戀愛開始，就很少享受到愛情生活的甜蜜，他們沒逛過一次街、吃過一次夜市，他的時間就被工作佔滿，唯一可以紀念的浪漫，就是交往的第一年，他臨時跑來跟她跨年。

除此之外，她人生所有重要的、不重要的日子都是高媛陪她，難怪班上那群男生皆懷疑她跟高媛有蕾絲情！

她也真的在懷疑……到底誰才是她的愛人？

而這種空洞、無力跟沮喪，總是在高翔離開之後的幾天，特別明顯，她已經快承受不住了。

「你真的想跟我哥吹了嗎？」高媛蹲在雲霓身旁，低聲詢問。

「不知道……可是，我這樣好累……日子也過得好膩！我不曉得我可以撐到哪時候？」雲霓哭不出來。

為什麼她年紀輕輕，就懂得欲哭無淚是什麼感覺？是誰讓她這麼辛苦？她該不該討厭他？

「那我去跟他說……」高媛試圖緩頰，替他們的愛情找尋出路。

「他很忙，沒空接你的手機。」雲霓拿出遙控器，按了電源，螢幕就直在娛樂台上，正好在重播他發片記者會的盛況，鎂光燈此起彼落，他捧着各家電視台遞來的麥克風，侃侃而談。

一旁，似乎還有粉絲傳來的高亢尖叫聲……這一切，都跟她非常遙遠。

「那傳簡訊……」高媛馬上換溝通方式。

「不用了，我只是偶爾……心情不好，到了明天，就沒什麼了。」雲霓悶悶地看着螢幕上的男人，那張既熟悉又陌生的臉孔，她真的剛跟他在床上翻滾一個禮拜，才分手嗎？

或許，在他們戀情結束后的某日，唯一記得的就是——租屋處的天花板……

因為每次約會只能在屋裏，能做的事也沒多少，除了消耗過多的體力之外，就是看着天花板，發獃。

她，怎會跟這種男人談戀愛？

「小媛說你心情不好……」手機旁傳來嘈雜聲。

「哪有？」雲霓瞄了身旁的報馬仔一眼，但見到高媛伸出手，在面前做個「X」的手勢，本能地擋住她的眼刀，不接受她的責備。

死黨貼心又俏皮的動作逗得她心頭一暖，咧嘴一笑，淚水卻掉出來。

她快步向前，走到大樹下，裝作要跟情人講悄悄話的模樣，事實上，她只是去擦掉眼淚。

「不是說我走後，你就開始鬧脾氣，笑不出來嗎？」高翔揚起眉梢，輕聲數算雲霓的癥狀。

「少往自己臉上貼金！我才沒有。」她一概否認「傳聞」。

「想我，可以打手機給我啊！我一定會回的。」高翔猛灌甜言蜜語，彌補不在女友身旁的空缺。

「我才不想你咧！」雲霓撇撇嘴，就是不承認。

「你不想我，我會很傷心的。」高翔只能靠手機傳達哀怨的相思之情，而助理也開始打手勢催促他，該上台了。

「油腔滑調！」嘴角噙着淡淡笑意，她的心又軟了。

他沒陪在她身邊，不是不愛她，只是工作比較忙，抽不出身……

而這件事，她早在高中時就知道了，她實在不能用這件事來否定他，否決他們的愛情。

而她也知道他如果公開戀情，會帶來多大的麻煩，甚至為他的事業帶來多大的衝擊，她實在不應該拿他目前做不到的事來為難他們倆。

「我該上台了。」他輕聲嘆息。

「那就快去工作吧！」雲霓的唇邊漾着若有似無的笑意，決心把讓自己不痛快的事拋一邊。

「心情不好，記得找我。」他千萬叮囑。

「知道啦！別再聊了，快上台。」心情一好，她嬌嫩的回覆里彷彿沾了蜜，甜到心底。

「啾！」終於安心了！他隔空拋出一個吻。

「啾。」她害羞地輕啄一聲，不等他回答，就立刻掛上手機。

「哎喲……真是甜蜜蜜喔……」高媛躡手躡腳地走到好友身旁，彎下腰，側着臉欣賞她臉紅的模樣。

雲霓伸出拳頭，輕輕捶她一下。「你幹嘛出賣我？叫你不要說，你還說……」

「幹嘛要憋着啊？明明就很不爽，明明就很想揍人，還要忍多久？會忍出病來的——」高媛學好友拉長尾音。

「可是……」他很忙啊！

「別可不可是了啦！反正說都說了，他也很高興你在乎他，還趕快打手機來秀秀，這樣不就好了？兩個都很爽，皆大歡喜，我看不出為什麼不能講？」高媛拉着雲霓的手臂，快步往前沖。

「好……你走這麼快，要去哪裏？」兩腳都快打結，要從山上滾下山了！雲霓的眉頭要糾起來了。

「今天籃球場有大學杯聯賽的總決賽，我們去替阿良加油！」高媛早在心裏盤算好了，當完紅娘，就去看暗戀的男人！搞不好老天會因為她做好事，幫助人，特地把男人賞給她咧！

「哪個阿良？」雲霓還沒搞清楚。

「等我們到現場，我再指給你看。」想到可以看到心上人在球場上百步穿楊的英姿，高媛的一顆心興奮得快飛上天。

「好啊！說走就走。」

反正她的男人忙，不可能來找她，就跟高媛去看別的男人吧！呵……

【第八章】

春去秋來。

導致雲霓心生不滿的原因並沒消除，只是被撫平了，所以到下次相聚，再一次分離，他們又吵了，高翔帶着極大的歉疚，說盡好話安撫，他們又和好了……這樣的開頭跟結尾像個惡性循環，沒有終點……

然而，人的耐性是有限的，每次爭吵的原因都相同，卻無法改善，沒有喜悅的戀情，已消耗光兩個人的耐心。

「你可不可以不要這樣？明知道我難得放假，特地找你玩，你卻擺個臉給我看。」高翔打着赤膊，穿條牛仔褲，坐在床邊，那張萬人迷的俊臉埋在兩隻大手中間，看起來特別沮喪。

「是啊！我真的好榮幸喔！堂堂的亞洲歌壇小天王找我約會呢！不管我身邊有多少事，還是得凈空，等你大駕光臨！」雲霓斜睨了他一眼，酸不溜丟地嘲諷回去。

「小霓，你明知道我不是那意思，幹嘛講成那樣？」他氣急敗壞地抬起頭，瞪着那雙看似熟悉卻很陌生的眼神。

從什麼時候開始，他開始覺得那張臉陌生？

明明他們一起度過那麼多苦難時光，他一窮二白，母親重病，親戚不理他們，他的學業操行不及格，面臨留校查看的關卡，都沒嚇跑她，而他現在快攀上事業巔峰的重要時刻，她卻對他不耐煩了……

怎麼有這種事？到底怎麼了？

天底下，有女人不願意跟心愛的男人共享榮耀嗎？他在事業上那麼衝刺、拚命，她不覺得與有榮焉嗎？她不會覺得一切辛苦都值得了，因為沒看錯人？

他真的不懂。

「你找我玩？想玩什麼？行程規畫咧？X大學生宿舍滾床單七天六夜，餐點自備？真的很抱歉，對你來講是度假、是放鬆，對我來講是負擔！只要你一來，我連宿舍大門都出不了，哪裏好玩了？探索人體構造？你的嗎？我摸遍了，有沒有別的人可以摸？」雲霓伶牙俐齒地炮火反擊。

「你……」她的話怎能這麼傷人？那個窩在他懷裏，笑得羞怯的小女人，到哪裏去了？高翔的表情猙獰。

「我怎樣？這四年都在同樣的地方約會，不是我的宿舍，就是你的老家，約會地點只有兩張床！出門就怕遇到狗仔、歌迷、粉絲，把你認出來！我連有男友都不能講，到底有什麼好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