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參加商宴，順道談完一筆大生意的商曜日，灰黑色襯衫已解開兩顆鈕扣，顯露熟男性戚，湊進被三人霸佔的沙發區。
「喝這杯！我還沒碰。」體貼的韓宴把另一杯長島冰茶遞給商曜日。
「謝了。」商曜日輕舉酒杯，做了個敬酒的動作，舉止優雅流暢，把一身的霸氣顯露無遺。
「哪裏高興？有人得了婚前恐懼症，賞臭臉給大家看。」齊子非瞟了衛英傑一眼。
「有問題嗎？」商曜日望向對婚姻很有自己看法的好兄弟。
「沒！只是胸口悶悶的，大概白天太忙了吧？」衛英傑搖搖頭，並沒把周筱楓的異常拿出來討論。
大家都知道他的女伴眾多，但都只是床伴，幾個男人不會認真討論他的床伴。除了公務外，他沒帶周筱楓一起出席過公開場合，所以，也沒人知道他身旁的女人已有固定人選了。
汪嘉綺是他第一個公開承認的對象。一公開，就訂婚，這麼簡單乏味的行程像是衛英傑會做的事，所以也沒人察覺他的想法已跟過往不同。
「身體保重啊！新郎官，否則新娘會哭啦！」齊子非繼續嘲笑他。
「知道了！要你多嘴。」衛英傑知道這是兄弟的關心。
「乾杯。」商曜日邀請大家舉杯，慶祝兄弟即將邁入人生的另一個階段，也慶賀他找到人生伴侶。
「乾杯。」幾個人一同高舉手中酒杯，為了他們光明的人生。
「叮咚！叮咚……」
多按幾次電鈴，衛英傑發覺今天不像以往，有個嬌美如花的可人兒飛撲出來迎接他。
難道周筱楓不在家，出門逛街去了？
咦，怎麼會？難道她不知道明天就是他結婚的日子？
今天是他單身的最後一天，按理講，她應該留在家，等他回來，不管是跟他做最後的談判或其他……都比她出門閑逛重要吧？
黝黑的濃眉皺起，他掏出鑰匙，逕自把大門打開。
果然，屋內一片寂靜，他打開大燈，看到屋內收拾得異常乾淨，卻沒有她的聲息，她真的不在家……
一股異樣的空虛，瞬間襲上他的胸口。
兩年了……他們同居兩年了！
不知不覺間，他在下班之後，習慣擁抱一個女人、感受她體溫的日子也有七百多天了。
她的香氣、嬌嗔、倔強……在他沒預期時，消失在他的視線中，讓他很不習慣。
衛英傑在玄關站了好一會兒，才慢慢走入室內。
向來被關注的男人，有點無法適應這種寂靜，才想要掏出手機，確認她的行蹤，卻被茶几上的一封信給吸引。
他立即走過去，拿起那封信。
傑：
我們的合約到期了！今天是最後一天。
當你的女人，我很快樂，但很遺憾快樂的時光不能延續，既然不能改變你的主意，那我就走了……
我想我是很識相的，也不用等你趕我，該是我的東西……我都拿走了，這間房子，是你給我的，但我不想處理它，所以地契就還你了。
我不想看你跟別的女人結婚，所以在這最後一刻，請你包涵了……
我不祝你幸福快樂！掰掰！
筱楓
呃？走了……她走了？！
衛英傑看完簡短的信件，桌上還有一份牛皮紙袋，裏頭裝的想必就是她說的地契……
他失神地站在原地，腦袋一片空白。
怎麼會變這樣？她不是一向勇於爭取嗎？為什麼這次她這麼快就放棄了？他無法理解！
她認為自己無法爭取到更好條件，所以才毅然決然離開他？不！她並沒有對他做這方面的要求；還是，她不愛他了，所以才離開他？
但她的表現不像不喜歡他啊！所以他才會對她那麼放心……沒派清潔婦看守、也不做多餘的動作，只等她來談想繼續留在他身邊的事；而依他們的感情，他也不會不答應！
她為什麼不來說？為什麼說走就走？她對他真的就沒有一絲留戀嗎？
不！他不相信、他不相信！他要親自問問她……
衛英傑掏出手機，撥打熟悉的號碼，卻沒聽到周筱楓的聲音，而直接轉入語音系統，請他留言。
怎會這樣？她怎會連接都不想接？
瞬間，他腦袋空白，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才能挽回……
呃？他要挽回？他想挽回周筱楓？如果她要他放棄婚約呢？他……他能做這樣的事情嗎？
他從沒想過要為她放棄早計劃好的人生路徑……
衛英傑頹喪地坐下來，窩在沙發里，靜靜地沉入一大片寂靜的空間裏，句話都不想多說。
他動也不動，維持那個姿勢，而時間，彷佛也停止在那一刻鐘了……
「嘟、嘟……」
衛英傑被放在茶几上的震動聲給吵醒。
啊？現在是什麼時候了？他邊抓起震動中的手機，邊望向窗外的天色，外頭的天光才蒙蒙亮。
沒想到他竟在沙發上睡了一晚？哪時睡着的？他也不知道。
沒想到失去周筱楓的第一天，他的日子會過得這麼頹喪？這是他未曾預料的模樣。
「什麼事？」撥開額前散亂的劉海，他沉聲問起。
「經理，您的婚禮預定在今天早上十一點半開始……」徐特助在電話那頭，用低緩的嗓音喚醒上司，報告預定好的行程，請最重要的男主角一定要注意時間。
衛英傑默默聆聽特助的預告，不做任何回應。
「經理？經理？」發覺手機那頭沒有預期中的聲息，徐特助覺得有異，不禁開口叫喚。
「我聽到了……你先開車子來接我。」走樣的男人按住微微發疼的太陽穴，邊用遲疑的聲音指示。
「好的，馬上過去。」徐特助掛上手機。
雖然覺得上司今天狀況有異，但他把這種反應歸類在黃金單身漢終於要步入婚姻的恐懼，並沒想太多；上司在公事上雖然冷靜果決，行事周延，到底是個三十歲不到的年輕人……
對於崇尚晚婚的現代人來說，衛英傑似乎一板一眼得過頭了，在結婚前流露遲疑，也是正常。
但過了今天，聰明的男人馬上就會知道，結婚對他是百利而無一害。
選擇婚姻，對男人都是正確的決定。
在經過疲憊的一天後，回到家裏，有個嬌滴滴的老婆等門，端茶送水，餐桌上擺着香噴噴的晚餐，再泡個舒服的熱水澡，公務上的壓力與疲憊就根本不算什麼了……
就像他這樣，幸福哪！
「還要再吃嗎？」老婆輕柔地詢問。
「不了！這樣就好。」徐特助趕緊抹抹嘴，把嘴唇邊被油條沾上的油漬擦掉。
他親了新婚妻子的臉頰一下，拎起公事包，再迅速起身離開。他得去載年輕有為的上司，讓他趕赴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段行程，日後想起都是甜蜜。
「傑……阿傑！」齊子非叫了兩聲，站在窗前抽煙的死黨還是沒動作，他覺得奇怪，才走到他身邊，拍拍他的肩。
「啥？啊？什麼事？」恍神半天的衛英傑，這才驚覺有人叫他。
「你怎麼了？」瞪着走樣的好友，齊子非有點着急。
「哦，沒有啦！找我啥事？婚禮要開始了嗎？」衛英傑急忙把煙擰熄，丟進煙灰缸。
「沒事不能找你？新郎官，你今天真的很奇怪！」真想敲破他的頭，問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
「我哪有？」衛英傑反駁的語氣疲弱，欠缺說服力。
「你沒有？」斜瞟他一眼。
齊子非用兩人從小到大的交情來保證，絕對有問題！而且是大問題，就看衛大爺願不願老實招供。
衛英傑乾笑着，沒理會死黨的逼問。
他不斷喝令自己集中精神，絕對要振作起來，不能讓人看出他的異狀，但就是力不從心。他的眼前都是周筱楓的身影，他只想看到她……
只要能看到她，聞到她身上的香氣，他敢打包票，自己絕對會好一點兒。不！他會好很多。
但他現在不能撇下這個吵死人的儀式，跑去找她，但他又很想找她……
「你知道這裏是哪裏嗎？你今天要幹什麼？穿着新娘禮服，在休息室跟其他人照相的人是誰？你真的想娶的女人？」齊子非從沒看過心不在焉的新郎，憑着追妻時的慘痛經驗，他瞪着好友，一字一句問清楚。
「耶？我當然……」「想娶」兩個字，卻怎麼樣也說不出口。
他現在已經不太想娶了！
「你不愛汪嘉綺？你對她沒感覺，對吧？」齊子非凝視走樣的男人，不承認這是他的好麻吉。
「……我不討厭她。」沉默片刻，衛英傑只能這樣回答。
「那你還敢娶？你有更在意的女人吧？」看死黨失魂落魄的樣子，齊子非只能揪住他的衣領，壓低嗓音追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