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唔……」食物在哪裏?
過了吃飯時間,賀雨歌才小心翼翼地溜進廚房。她沒打開大燈,用兩手東摸西翻,尋找女管家留給她的晚餐。
雖然她對廚房的結構很熟悉,但畢竟在別人家,只靠走廊上的壁燈,一時之間,要找到食物也是有難度的……
「肚子餓了?」
突然間,低沉的嗓音在賀雨歌的身後響起,把她嚇了一大跳,本能的,沒想太多,即刻轉身。
廚房的犬燈亮起,商曜日穿着睡袍,坐在輪椅上,俊臉沒太多情緒。
站在輪椅后的女管家走出來,從保溫箱中,把晚餐一樣樣拿出來,擺放在桌上。
熱騰騰的晚餐,沒兩下就出現在她的眼前。
「來,都弄好了,快吃吧!」女管家的臉上有溫柔的笑容,推了賀雨歌的肩膀一把,催促她坐下,「跟我說肚子餓,就會幫你弄了。」
「喔!」賀雨歌愣愣地點頭,乖乖坐下。
沒想到兩人會出現在廚房,賀雨歌沒防備,獃獃地望向他們,不知想起什麼,又隨即低下頭,卻來不及了。
「你的臉怎麼回事?」眉頭一擰,商曜日轉動輪椅,來到她身旁。
糟糕!被看到了。
臉蛋一縮,她別過臉,想讓頭髮擋去視線的焦點,卻沒成功,他一把扣住她的腰,另一手抓住她的手臂,強迫她與他對看。
「喔!沒事啦!」她別過頭,裝沒事。
「都腫了,怎會沒事?」盯着她頰上的紅腫,他的眼底閃過一絲陰騖,「你就是為了這個,連飯都不吃?」
清秀的嬌顏上,有一塊明顯突起,甚至有明顯的黑青。
心事被講中,賀雨歌的表情瞬間僵住,乾笑着否認,「哪有啊?最近運動量太少了,回家清掃一下,回來就想睡了。」
她的口氣有點心虛,欠缺氣勢,並沒有讓他相信,眉頭依舊擰得死緊。
「怎麼傷的?」他銳利的眼沒從她的臉上移開,非要她回答不可。
「哎喲!」聳聳肩,她想擺出滿不在乎的樣子,隨意哈拉過去,但他認真的目光卻還是停留在她的身上,她只好心不甘情不願回應,「就跟表弟打架蘇!不小心撞到。」
交代完經過後,賀雨歌希望他能夠識相些,立刻滾蛋,不要再羅唆。
「撞到哪裏?」
「呃……就床角……」額骨才有塊明顯的黑青。
商曜日的眼色更晦暗,略微閃過的光芒似安靜又危險,「你們為什麼打架?」
「家常便飯啊!」賀雨歌撇撇嘴,輕描淡寫地表示,「他常換工作,收入不固定,又愛泡網咖、打連線遊戲,缺錢就會跟我要,要不到就用搶的。這次,我這麼久沒回去,他看到我,不跟我討,才有鬼咧!」
實習護士也是有薪水的,雖然不多,但對平常不出門,窩在家裏當宅男,只吃泡麵、餅乾果腹的表弟來說,幾千塊也很好用了。
她雖對他懶惰的習性感到不屑,但到底是親人,加上從小一起長大,回家時,口袋還是會放兩、三千塊,等他來要。
只是這回,他認為她實習的時間久了,薪資應該比較多,不止她給他的那些錢,兩個人才會打起來。
「那你還回去?」
衣食無缺的徐家應該是她比較好的選擇。
「為什麼不回去?那裏是我的家!外公、外婆都在那裏。」看向他,她的眼底閃過詫異的光芒。
「你外公在三年前就去世了。」他淡淡提醒她。
這男人竟敢調查她?
她像只全身寒毛豎起的刺蝟,腳步往後移了一步,警戒地瞪着他,「那又怎樣?他的牌位放在家裏。」
商曜日沒吭聲,冷淡的視線望着她,黝黑眼眸的深處燃燒着熾熱的火焰,讓人害怕,又讓人疑惑。
過了幾分鐘,他才抬頭,對站在賀雨歌身後的女管家表示,「東西都冷了,重新熱過,再給她吃吧!」
說完,他推着輪椅,逕自離去。
「知道了。」女管家微笑,恭敬地點頭。
「你終於想到我快餓死羅……」望着他的背影,賀雨歌臉上的表情複雜,小嘴還不斷叨念着。
而和善的婦人快手快腳,沒幾分鐘,便抱兩道主菜熱好,端到她的面前。
「芬姨,謝謝你。」賀雨歌衷心跟忙碌的女管家道謝。
「吃吃看,這是田師傅特地去五星級飯店學的碳燒豬排。」和藹的女管家沒多說什麼,只是熱切地招呼着快餓昏的人兒。
「好香……」望着烤得稍微焦黑的馬鈐薯,賀雨歌眉開眼笑。
賀雨歌趕緊坐下,享受遲來的晚餐。
早知道會被撞見,她就不躲在房間裏了。
過一個多小時,碳烤豬排依舊讓人垂涎三尺,想必剛做好時更好吃!
一刀切開將近四公分厚的豬排肉,還是肉汁四溢……
肉雖厚,卻烤得恰到好處,入口即化,賀雨歌一邊咀嚼,一邊讚歎着,眼兒還帶着滿足的笑意。
這裏的餐點,真是太美妙了!
如果她以後吃不到,應該會很懷念吧!
晚上九點半整。
照例,那扇沉重的檜木門傳出「咚、咚」聲響后,便慢慢被推開。
「商先生,吃藥羅!」
賀雨歌那張充滿活力的小臉探出來,而令他厭煩的葯跟開水也一起出現在他的眼前。
「你吃飽了?」正在翻閱卷宗的商曜日抬起頭,看向眉眼彎彎的賀雨歌,他嚴峻的線條不自覺柔和了點。
「嗯!」肚子填飽,便心情愉悅的賀雨歌,從容地點點頭,盡忠職守地把藥丸遞到他的面前。
對她的白玉小手視而不見,他只是淡淡問起,「你要這樣叫我到哪時?」
「啥?」她不懂。
「我也是你的親人,就算子嫣去世,你不認自己是徐家人,但我們以前見過面,你還叫過我『商哥哥』。」斜飛的劍眉擰起,商曜日鄭重提醒像得了失憶症的小女人。
聽到他提起舊事,賀雨歌心裏打個凸,詫異地看向他。
「喔!那個啊!」
「哪個?」對於她輕率的語氣,他更不高興了。
「不是啦!一她乾咳兩聲,語調婉轉地解釋,「那麼久以前的事,我以為你忘記了。」
畢竟她住在徐家才兩個月,更別說兩人只見過幾次面……
童年舊事,應該都過去了吧?
商曜日沒那麼好打發,他繃著臉,繼續盤問,「我不是一見面,就把你認出來嗎?」
對於她的解釋,他還是不滿意。
「可是……」賀雨歌遲疑半天,才吞吞吐吐說明,「人家不是說,『貴』人多忘事嗎?你那麼有錢,還是商界名人,我攀親帶故說你是不認我的已過世姊姊的老公,會被別人笑的啊!」
「誰敢笑你?」他瞪着那張清秀的嬌顏,定要她說個答案出來。
「呃?」誰會當面笑啊?看着他的閻王面,賀雨歌嘴角抽搐。
女人說笑,都嘛是背地拿來當三姑六婆的閑聊題材,喝下午茶的爆料點心,尖酸地瞎說一通,她才沒吃飽那麼閑,跑去當大家說笑的資料咧!
「嗯?」沉着臉的商曜日沒放過她,依舊在等她的答案。
「但就算改口叫『商哥哥』,也是覺得怪怪的。」他的執拗讓賀雨歌妥協了,但還是忍不住抱怨。
揚起眉梢,商曜日繼續用陰沉的眼神看她。
他記得她小時候不是這樣的,雖然沒笑口常開,但見到他,還是會恭敬有禮地叫他一聲「商哥哥」。
那雙水汪汪又惹人憐愛的眼兒,讓看慣美人的他都不由得多看幾眼……
沒想到小女孩長大后,什麼都變了。
「商哥!這樣好不好?」她用商量的口氣跟他交涉。
畢竟她已經不是七、八歲的小女孩了,叫一個不怎麼熟的男人「哥哥」,她實在喊不出口。
但自從兩人重逢后,他對她的關懷與用心,她也不是沒感受到,就算再怎麼反骨,她也知道要跟他保持友好關係。
「嗯!」他雖不滿意,但聽到賀雨歌甜軟柔和的語氣,只得勉強接受。
「商哥,該吃藥羅!」她加把勁,輕聲催促。
「知道了。」他伸出手,接過幾顆藥丸,瞪着它們,像要他的命般,嘴裏不知說什麼,過一會兒,才吞下去。
掩住小嘴,賀雨歌滿臉笑意地看他,「有膠囊包着,又不苦,幹嘛像有深仇大恨一樣?」商曜日瞄她一眼,嘴唇牽動幾下。
就在賀雨歌考慮要不要低下頭,聽他含在嘴裏的話時,沙啞的嗓音突然迸出——
「小時候,我媽曾在我喝的湯里下安眠藥,想帶我一起死。」
「啥?」賀雨歌傻住,以為自己聽錯,嬌小的身子僵住,愣愣地望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