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第十八章

她歇斯底里的狂打他,甚至還摑了他一巴掌,「我不准你恢復記憶、我不準!你一旦回去從前就再也回不來了,我不要你回去!留下來好不好?留下來……」她哭了起來,哭得像個孩子。

好痛!暴嶺戶抓住她狂打他的手,看着倚在自己身上披頭散髮的女人,暈眩感慢慢消失,他閉上眼,甩甩頭再睜開眼。

海泱怎麼哭成這樣?「你……你在幹什麼?」

她一把揪住他的領子,緊張的看着他。「你是誰?告訴我,你是誰!」

他一臉莫名其妙的看着她,彷彿剛剛的事、那短暫的暈眩與頭疼欲裂,全沒在他的記憶里留下痕迹。

他的舌頭嘗到嘴裏的血腥味,無奈的道:「我還會是誰?不就是常被你欺負的暴發戶啊!」

聽到暴發戶三個字,唐海泱心上壓着的大石頓時落了地,她像是被抽空了力氣似的癱坐了下來。

「海泱?」

她的情緒一瞬間爆開,伏在沙發上痛哭,哭得不能自己。

他不知道發生什麼事,只能輕輕擁住她,像安撫孩子般輕拍着她。

那倔強又任性的女人原來脆弱得不可思議……暴發戶躺在床上,想着那日唐海泱的反常。

對於自己短暫性忘了自己是暴嶺戶,他也覺得匪夷所思,他真的快恢復記憶了嗎?如果是以前,他會很開心,甚至希望一覺醒來就恢復了。

然而那晚的經驗讓他害怕起來,他怕自己恢復記憶后,會連深愛的女人都忘了。

如果哪天他記起自己是誰卻忘了她,是不是連和海泱擦肩而過,他都可以無所謂?

這就是真正的「生離」吧?記憶重新洗牌,愛過的人連一些追憶的線索也沒有,曾經刻劃的記憶像是被橡皮擦擦過一樣,什麼也沒留下,喝了孟婆湯的人也是如此吧?

如果恢復記憶代表得忘記她,那麼他寧願一輩子都想不起來過往,也要記住她。

小小的貝殼在他手中翻轉--第27號貝殼。

那個筠號貝殼,在那天隔早之後,他就放到她房間桌上,沾上的血跡也被他清洗乾淨。如果所有的不愉快心裏的疙瘩,也能這麼簡單用水沖一衝就沒有了,那該多好?

唐豐德經過他房間,見門開着,暴發戶倚在床上,他出聲道:「小子,作白日夢啊?」

「唐伯伯。」暴發戶立即坐直身子。

他睿智的老眼盯着他瞧,「齊靜的車在外頭等海泱了。」

「嗯。」他住一樓,自然有聽見方才齊靜和唐伯伯交談的聲音。

那傢伙還真是標準的貴公子,舉止有禮、風度翩翩,連說的話都不卑不亢的拿捏得宜,這種人明明就該驕傲得讓人討厭的,可偏偏他內斂沉穩,讓人找不到討厭他的理由

唐豐德提醒道:「他們快要出發了。」

「嗯。」

咦?這小子怎麼這麼冷漠?「他們要出發了耶。」

「我知道。海泱不是只是去參加齊靜的生日宴會嗎?」

「我聽說她是去當他女伴。」

暴發戶聳聳肩,「那也沒什麼。」

唐豐德挑起眉,「沒什麼?你確定?」

他原本懶懶的模樣認真起來,眼神轉為警戒犀利。唐伯伯在暗示他什麼嗎?

「不,我不確定。」他苦澀的說。

嗯哼,還有救!唐豐德拍拍他的肩膀說:「男人喜歡一個女人,多得是名目讓她在不知不覺中成為自己的。你知道齊靜喜歡海泱多年了吧?前幾天我們還聊到他呢,海泱跟我承認,她喜歡他。」正確說法是曾經以為會喜歡上他。

暴發戶跳了起來,緊張的問道:「唐伯伯,你說的是真的嗎?」

唐豐德加油添醋的說:「她還問我對齊靜這孩子的印象呢。你知道,當一個女孩子這麼問自家父親,就表示她在心裏有了計較了。」

他的心快提到喉嚨了,「那……那你怎麼說?」

唐豐德誇張的嘆了口氣,活像怕暴發戶會漏看了他的無奈,「她都這麼問了,我還能怎麼說?當然就給了滿分嘍,更何況齊靜那孩子本來就真的沒話說。唔,我猜,齊靜應該會在今天跟丫頭求婚--」

暴發戶打斷他的話,「齊靜今天會求婚?!」他倒抽一口氣。

唐豐德故意長嘆了口氣,此時就算什麼都沒說,也等於什麼都說了,「我說,那個……咦?人呢?」

一抬眼,暴發戶已像一支箭一樣,咻地往外衝去。

欽,現在的年輕人怎麼這麼急性子?好歹讓他把戲演完咩!真是的。

只希望他這番「善意的謊言」有收到效果啦!暴發戶,唐伯伯能幫你的也只有這樣了,也希望你夠聰明,把該講的話趕緊說出來,有些話一旦錯過了時機,說了也沒用了。

年輕人,加油吧!

【第十章】

奔跑!盡全力的奔跑--

暴發戶跑出唐家時,只來得及的目送奔馳沒入前方五十公尺遠的轉角。他追出數步,決定截彎取直的抄近路。

所謂的近路就是夾在比人高的芒草中,硬「開」出來的小徑。他快速的奔在芒草叢中,臉上、手上……凡是露出衣服外的皮膚無一不多少被芒草利葉割傷。

他的心跳因奔跑而疾速加劇、他的胸腔因渴望更多的空氣起伏劇烈,他滿腦子只有一個念頭,就是--跑,攔下海泱,不讓她變成別的男人的!

車窗外的景物一幕幕掠過,唐海泱坐在後座里,思緒卻飄得遙遠。

「海泱,在想什麼?」坐在她身旁的齊靜,發現她的若有所思。

「暴發戶。」她下意識的回道。

「暴發戶?」他奇怪的看了她一眼。「你之前帶回漁港的那個人嗎?」他聽些醫生和護士提過他,「方才拜訪你家時,應該順便見見他的。」

唐海泱回過神來,這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

見她沉默着,他又問「為什麼不說話?」

「……學長,如果有一天你發現自己深愛的女人是個大騙子,你……還會愛着她嗎?」

「那麼她是真的愛我嗎?」他看着她,她迷惘的眼神像是個迷路的孩子,那樣慌張不安。

他感覺得出來,她問題里的男人……不是他。

「……」

他苦澀一笑,「如果她是愛我的,那我可以原諒她騙過我。」

唐海泱抬起迷惘的眼,似是想把心中的煩惱告訴他,「學長,我--」

突然,司機緊急煞車,兩人的談話中斷,而由於衝力過大,齊靜很自然的抱住她,以自己的身體保護她。

「發生什麼事?」

「少爺,不好意思,忽然竄出一個人擋住了路。」幸好在這種產業道路上他不敢開快,要不然後果不堪設想。

齊靜一看,果然看到一個高大的男人擋在路中間。

對方一身洗得發白的襯衫和牛仔褲,腳下一雙藍白拖,他胸口因奔跑急遽起伏着,大口喘着氣,額前黑亮的發讓汗水浸濕,模樣十分狼狽。

即使這樣,男人天生的王者之風卻不稍減絲毫,反而更能顯出他的傲氣和不可一世的氣勢。

然而最讓齊靜吃驚的是他的臉,齊靜斯文俊美的臉上透着一抹不信和訝然。

「暴發戶!」

齊靜震驚不可置信的轉頭看着唐海泱。

他就是暴發戶?唐海泱沒心思注意齊靜的反應,「他怎麼會在這裏?」而且還這副模樣?

她怔了怔。暴發戶看起來像跑了好一段路的感覺,不會是由她家抄近路跑過來的吧?

「他就是借住在你家的暴發戶?!」齊靜表面上波瀾不興,心裏頭卻已是波濤洶湧。

唐海泱這才看了他一眼,不想多說的簡單回應,「欽。」

窗子上傳來一陣拍打聲,暴發戶嘴巴不斷動着,像是在說什麼,可車子隔音很好,根本聽不見他的話。

唐海泱於是伸手想去降下車窗,但齊靜卻說:「開車。」

她不可置信的轉頭看他。「學長?」

車子開始移動,暴發戶更加用力的拍打車窗,也跟着跑了好幾步,直到車子加速,他跟不上的被拋在後頭。

齊靜閉上了眼,手握住她的,自嘲一笑,「很難看,是不?」慢慢的睜開眼。「你就當誤入了我的夢境,讓我作一場好夢,好夢很容易就醒了,不會拖住你太長的時間。」

學長的語氣輕柔得像是覆在傷口上的棉花,棉花一掀開才發現,傷口原來那麼深、那麼大。

但她無能為力幫他療傷。

齊靜在心中深深一嘆。原來當一個人不愛你的時候,即使握住了她的手,心底的那份空虛也不會因為這樣而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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