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所以兩人很堅定的將勤敬請了出去,也給女兒使個眼色——下回別乖乖讓人帶回來,免得被丟下了,那可怎麽辦?
瞪着被關上的破木門,勤敬有股想一腳踹破它的衝動,但他忍下來了,看向仰頭看着自己退不了貨的新娘,「好了,你也明白事情的始末,你怎麽說?」
她聳個肩,「兩個字,活該!」
「什麽?」他懷疑自己的耳朵有沒有聽錯。
「我說活該!」她受不了的再說一遍。
難怪,她就覺得有問題嘛,雖然每個人都說她是天仙美人,但是她很有自知之明,自己只是小鎮之花、菜巿場之花,老天爺怎麽會將尊貴的貝勒爺配給她呢,何況兩人還有豬肉之仇呢!
勤敬不敢相信的瞪着她,「你這個——」
「娶了就是娶了,雖然我沒有非得要當福晉,但誰叫有人交了損友,再加上自己的笨腦袋——」
「笨腦袋?」他咬咬牙。這小傢伙是吃了熊心豹子膽啦?
「是啊,你選老婆的方法跟一些千金小姐拋繡球有什麽兩樣?繡球丟給乞丐,嫁不嫁?嫁啊,萬一你的戒指是讓個女乞丐撿到,你就不娶嗎?」
「你!」他第一次被一個女人激得回不出話來,而她還是個大字不識得幾個的女子。
「我娘說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我嫁爺就一定跟着爺了。」
「我想再多的銀票,也改變不了你的決定?」
「都是夫妻了,談錢多傷感情。」她回答得正經八百,「可是夫君有疑慮,妻子就要回答,而這個答案就是,不會。」
不是她厚臉皮,而是他吃飽撐着玩小孩子把戲,又被朋友耍了,她從頭到尾可都是無辜被卷進的人,憑什麽他要她時,她就得嫁,他不要娶時就說要退貨,那她算什麽東西?
勤敬清楚的看到她那雙清靈眸子透着幾分頑固與不平,他知道他甩不開她了。
此時,季治平兩人也乘着馬車過來,一下車,就見到勤敬臉上的不悅。
「勤敬……」他們有些手足無措。
他只是面無表情的走過他們,一邊說一邊往剛剛他們駕過來的馬車走去,「那輛馬車我要了,我要跟朱小小回天津。」
兩人頓了一下,連忙追上前,異口同聲的道:「這麽快?」
他腳步倏地一停,朱小小也連忙煞住跟隨的腳步。
勤敬冷冷的質問好友們,「敢問兩名『摯友』,這兒有什麽值得我留戀的?」
身子一僵,頭一低,再偷偷互瞄一眼。他們只是鬧着玩嘛,也沒想到他會這麽乖的任他們擺佈啊,他又不是沒逃過婚……
於是,勤敬跟朱小小這對誤打誤撞而結成的小夫妻,就在這皎潔月色中,坐上馬車踢踢噠噠的前往天津。
一樣的月光下,離這裏數百里遠的成都街上,有另一輛馬車也正踢踢噠噠的行進着,來到一棟豪華而隱密的大宅院前,馬車停了下來,接着,大門迅速被拉開,待馬車進入後,門又立即關上。
大宅院裏,一名高大挺拔的身影從馬車上下來,在一名尖嘴猴腮、一名虎背熊腰及一名神色冷沉等三名年約五十開外的男子迎接下,一起步入燈火通明的屋內,一行人轉進書房,推開書櫃,進入一密室後,這才交談起來。
不久,四人又陸續離開密室,其中三人再次恭送那名高大挺拔的男子離去,但就在他坐進馬車的剎那,一張不輸女子的漂亮臉蛋短暫的暴露在銀色月光下,而這張粉雕玉琢的臉,竟跟勤敬長得一模一樣。
見馬車離開後,留下的三人互拍肩膀,臉上儘是得意之色。
「何大人,咱們可都要飛黃騰達了。」一人說。
「就是,一切都聽勤敬貝勒的指示就沒錯了。」何大人再看看其他兩人,「杜將軍、寧大人,再過不久,我們可都能撈個國公或王爺來噹噹,此時,大家可是同在一條船上,行事可得更加小心。」
「我說何大人,『勤敬貝勒』都交代了還要你說,你就安心的等着當你的國公吧。」
「是是是,哈哈哈……」
此時,皎潔銀月突地被幾朵烏雲層層遮蔽,彷佛預言着一段爭圖霸業的陰謀已經悄悄開始了……
天津。
「咦?是勤敬貝勒。」
「真的耶,但那個粉嫩粉嫩的俏姑娘又是誰啊?」
「瞧她眼睛瞪得大大的,看起來又好笑又可愛……」
喧嚷熱鬧的街道兩旁商家攤販林立,一輛豪華馬車噠噠的經過,由於這馬車速度慢,帘子都拉得開開的,讓人一眼就能瞧見坐在裏面的勤敬跟一名眼生的大美人,而且,那個看來才十四、五歲的俏美人是跪坐在馬車上,整個上半身就倚靠在門邊,睜着那雙又圓又大的璀璨眸子看過來看過去,骨碌碌的轉個不停,不時還發出令人發噱的驚嘆。
「哇——」
「哇!」
「哇……」
只見勤敬眉頭揪得死緊。真受不了,御沙的妻子夏芸兒雖然是個鬼靈精,可是她知書達禮、溫柔又執着,他的妻子卻像個鄉巴佬,土味十足!
「哇!」
一抿唇,他突地傾身向前,一把將帘子扯了回來,遮住路人好奇的目光。
這突如其來的動作讓朱小小差點被甩回來的帘子打到,好在她反應快,往後一縮,只覺得莫名其妙,便回頭問他,「爺幹啥把帘子拉上?」
這還要問?他俊臉一沉,「朱小小,再怎麽說你也是個福晉,發出那種聲音能聽嗎?那一看就是沒見過世面的獃滯表情又能看嗎?」
厚,原來是在嫌棄她啊!她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我是沒見過世面,也沒離開過那個小鎮,但我的表情可不是獃滯,那叫又驚又喜,因為我沒想到這兒這麽熱鬧。」
「不管如何,別發出那種聲音,那很愚蠢!」連他都覺得丟臉!
「那是自然反應,怎麽?一個堂堂貝勒娶了我這種村姑很丟臉?」
被她洞悉思緒,勤敬更不高興了,「如果你不受教,一定要讓外人知道你就是這麽俗不可耐,那我的確不打算對外公佈我娶妻的事。」
「我是你的妻子,這是改變不了的事實,你不想公佈就不公佈吧,我會拭目以待,什麽叫做『紙包不住火』!」她突地擰眉,好奇的問:「這句話應該可以這麽用吧,我聽過,可沒上過學堂。」
「你!」他咬咬牙,氣得差點說不出話,「還真是可惜了,你這麽會說話卻沒上過學堂。」
她聽得出來他在諷刺她,「我沒上過學堂,不過巿場裏人來來往往的,他們的對話絕對比學堂上夫子教授的還要精彩,要不我怎麽可以跟你鬥嘴?」
她得意揚揚的朝他挑挑眉,又拉開帘子,看着熙來攘往的熱鬧人潮,繼續發出讚歎聲,管她身後有一雙氣到不行的黑眸直勾勾的盯着她看。
她朱小小就是這麽土,怎樣!
如果可以,勤敬希望他可以馬上消失不見,但他知道那是不可能的,所以他得好好想一想,有沒有可能讓這陰錯陽差娶進門的土包子,原封不動的再從他的人生中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