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映冬將濕絹放回盆里,接過小翠手上的干絹,將臉上的水珠擦乾。

「小姐昨夜就寢得晚,怎麼不多睡會兒呢?」小翠將絹布往盆邊擱着,然後替主子梳頭。

「我和司徒然約好了,今日要到卧佛寺去逛市集……小翠,今天替我編個辮子,尾端繫上帶子就好。」

「是。」小翠動手替主子編辮子,眼睛透過銅鏡瞧見映冬臉上的紅潮,「小姐的臉好紅,是不是因為想着要與然爺逛市集的關係?」

映冬連忙捂住雙頰,瞪了小翠一眼。

「壞丫頭,竟然敢笑我,我不買東西給你了。」

一聽見有東西可拿,小翠撒嬌地扯着她的衣袖求饒。

「小姐,是奴婢這張嘴多事,小姐可別跟奴婢計較呀。」

「那你就別笑我。」

「是,奴婢不敢了。」小翠吐吐舌頭。

映冬站起身讓小翠替她更衣,一身鵝黃色的衣裳完全襯托出她恬靜的氣質,也讓她如雪般白皙無瑕的肌膚顯得更加透亮。

「小翠,四小姐醒了嗎?」門外突然傳來林總管的聲音。

小翠連忙走過去,打開房門。

「總管有事找小姐嗎?」

「老爺讓四小姐到書房去見他。」

聞言,映冬從內室走出來。

「爹找我?」平日爹很少特地教林總管來找她。「林總管,是鏢局的事嗎?」鏢局最近沒啥大事,托鏢也很順利,應該不會是跟鏢局有關吧?

「小的不知道是什麼事,老爺只讓小的來請小姐去書房一趟。」

「好吧,我這就過去。」希望別耽擱太久,因為她想早些到卧佛寺去等司徒然。

【第三章】

偷眼暗形相,不如從嫁與。

映冬來到書房,楚老爺正從架上取下一本冊子,聽見開門聲便轉過身來。

「爹找我?」

楚老爺挑眉瞧了瞧映冬身上的裝扮。平時她都將一頭黑亮的秀髮披在肩后,今兒個卻扎了辮子垂放在身前,且一臉雀躍。

楚老爺拉開椅子坐下。

「你要出門?」

「是呀,上鏢局去。」映冬撒了謊。

楚老爺盯着她看,直到她心虛地移開視線。

「冬丫頭,爹有個問題想問你,你答應爹,會如實回答。」

「爹要問什麼,冬兒從來都是如實回答呀。」

映冬總是以撒嬌的語氣與長輩說話,莫怪長輩們總是非常疼愛她,尤其她又特別乖巧,讓人無法對她說一句重話。

楚老爺擱下手中的冊子,雙臂交握。

「冬丫頭,你認為司徒然怎麼樣?」

「什、什麼怎麼樣?」

楚老爺嘆了口氣,伸手將女兒拉到身側。

「爹雖早已不管商號的事,但這雙眼睛可還是銳利的,當初爹將司徒然帶回來,雖說是不能見死不救,但泰半還是為了私心。」

「私心?」

「爹想將你許配給司徒然。」

「爹?」映冬驚訝堖看着父親。

楚老爺嘆息着拍拍女兒的手背。

「冬丫頭,你喜歡那個小夥子是吧?從他出現開始,你便對他極好,當年他也只肯與你說話,你待在鏢局的時間也越來越長,其實那時爹便知道你應該是喜歡他了。」

見女兒一臉驚訝,楚老爺倒是笑了。

「你這丫頭,爹怎會不明白你喜歡人家呢?只是當年你年紀還小,爹本以為你只是將他當成哥哥般黏着人家,但你現在也年過及笄了,爹想,或許你是真的喜愛他,正巧前一陣子你陳叔與我談論過司徒然,說他資質聰穎且頗有經商天賦,武功也越見成熟,所以爹想,如果他願意娶你,爹便將鏢局交給他掌管。」

「但是爹……」

「難道你不喜歡他,是爹會錯意了嗎?」

映冬止住原要說出口的話,沉默地看着父親。

楚老爺摸摸女兒柔美的臉。

他的四個女兒性子全然不同,他唯獨對映冬放不下心。

她太柔弱、太善良,縱使受了委屈也總往肚裏吞,他這個做爹的擔心她成了親后被婆家欺負,所以無時無刻不仔細替她物色婆家。

他明白映冬對司徒然一直有好感,這幾年她對司徒然的一舉一動,他全看在眼裏,昨日,他本只是因為陳錫田提及司徒然的一番話而打算仔細觀察那小子,卻意外在鏢局後院瞧見那一幕。

楚老爺心底原還猶豫着,這件事使得他很快的作了決定。

「傻丫頭,爹這麼疼你,怎會瞧不出你心裏的想法?」他牢牢地盯着女兒,「只要你點頭,爹就替你作主了。」

縱使清楚自己的感情,但她並不明白司徒然是否也同她一樣,不過……

兩團紅湖湧上臉頰,映冬嬌羞地點了下頭。

「既然如此,其餘的事你就別管,安心等着當新嫁娘吧。」

卧佛寺前的市集果然非常熱鬧,攤子一大早便陸續擺了出來,各式雜貨經由商隊運送到京城,原本京城裏的人潮便多,一下子又多了寺前熱鬧的市集,且打着替皇太后暖壽的名號,全國各地的商人、平民可說是一窩蜂地往京里聚集。

映冬與小翠兩人走在熙來攘往的街道上。映冬看見什麼東西都覺得新奇有趣,臉上一直帶着笑容,讓小翠忍不住猛盯着她噍。

「小翠,你瞧這嘉慶子紅透了還覆著糖霜,光用看的就讓人口水直流,咱們買一份來嘗嘗吧。」

「是!」小翠眉開眼笑地拿出十文錢買了一小包蜜餞。

京城附近有個地方叫嘉慶子,那兒產的李子味道甘美,當李子黃時摘下,以鹽腌過擠去汁液后再曬軟,把核去掉再曬一次后加上糖酒製成蜜餞,因為產於嘉慶坊,所以便取了個好聽的名兒叫嘉慶子。

映冬吃了一個后,便將整包嘉慶子送給小翠。「又酸又甜,滋味真好。」

抱着紙袋,小翠可是溫暖在心頭。

小姐明明不愛吃這種酸酸甜甜的蜜餞,只愛吃在天冷時用存於瓶里的蔗糖漿加上乳汁製成的乳糖,但因為知曉她喜愛,才故意讓她買來一包假裝品嘗,卻早打定主意要賞給她。

映冬與小翠來到卧佛寺前,那兒早已滿是人潮,兩個姑娘家被人群擠來擠去,最後索性躲到一旁的黃桷樹下。

「小姐,咱們待在這兒,會不會與然爺錯過?還是讓奴婢去找找,小姐在這兒等候。」

「好,你去吧。」

小翠再度擠入人群里,映冬抽起手絹拍拍突出地面的樹根,坐了下來。

想起稍早與爹的談話,她的心到現在仍舊卜通卜通地狂跳,怎麼樣也平靜不下來。

當年她見着司徒然落寞孤獨的身影后,眼,心便離不開了,她不知道這樣是否就叫喜歡,但是她知道,在那時她便已作了決定,他失去的,她想替他找回來。

他失去了親情,她可以當他的家人;他感到痛苦,她便用快樂洗去他的憂傷;他覺得孤單,她就伴在他身旁,陪他說話,陪他笑。

當爹說要將她許配給司徒然時,有那麼一剎那,她真的嚇了一跳,但心裏卻沒有一絲抗拒。

如果成為他的妻子,那他就不是孤單一個人了,她將是他的家人。

她曾想過這麼一天,他們一塊兒生活的景象,兩人並肩在園子裏散步;天冷了,他會取來綉孺披在她肩上,擋去寒風,給她溫暖,而她則會替他沏一壺好茶,準備一盤小點;她也想替他打理一切,包括膳食和衣裳,讓他感到安心、溫暖。

她想要和他過這樣的日子,爹的提議說中了她心中長久以來的渴望……

另一頭。

司徒然正往寺前走去,途經一攤綉線攤子,腳步就這麼停下,心裏想起映冬每回到鏢局來,總是躲在陳叔的院子裏和陳叔的妻子一塊兒做女紅。

他在無意中發現自已身上衣裳的綉樣全是她一手包辦,而她,只替他一個人在衣服上綉樣式。

她對他付出不求回報的心意,那種讓他的心熨燙得難受的溫暖,是他會對她卸下心防的主要原因。

「爺,買綉線嗎?是要買給娘子的嗎?」老闆見司徒然相貌堂堂又是一身精緻的衣着,連忙放着其他客人不管,來到他面前招呼。

「老闆,給我這卷綉線。」

「爺真是好眼光,這綉線是以最上等的浙東蠶絲製成,綉出來的花樣肯定好看。」老闆趕忙將綉線包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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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子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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