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章

「今晚的事一句都不能傳出去,一個字都不準和人說,知道嗎?」

春燕再也受不了地輕聲啜泣起來。

「可是小姐被人輕薄了,為什麼要自個兒吞下委屈?為什麼要饒了那人?」

「就算我死了都不會要他負責!」

「小姐……」

「你下去,我今晚就在玉閣休息。」她走向床榻,出聲斥退春燕。

「那、那我在外頭守着。」如果她沒有貪玩,和店小二跑到街尾去看戲,小姐就不會被人……

映春什麼話都不想再說,躺上床后,春燕替她蓋委被子,她閉上眼不發一語。

春燕悄悄地退出門外,映春這才張開眼,淚水再度不爭氣地涌了上來,她深吸了好幾口氣才將淚水逼回肚裏。

整晚她都無法入睡,腦海中揮之不去的是逯雲冷酷的話語與行為,還有他與織紅兩人親密的舉止,每一個畫面都扯痛了她的心,她必須揪緊胸口才能將苦澀逼回肚裏。

明日,逯雲與她再無任何瓜葛,她會忘了今晚的一切。

在專貼詔書的皇榜錢聚集了一群人,交談聲此起彼落,每個人都在討論皇榜貼出的詔書。

到廟裏拜拜的春燕在路過時聽見玉樓春被人提及,隨即好奇地湊過去將詔書從頭到尾看清楚后,她瞪大眼,捂嘴驚慌不已,一路沖回楚府。

正在工作的下人被她驚天動地的叫喊與狂奔弄得人心慌慌,在好奇心的驅使下跟在後頭來到大廳。

「小、小姐!」春燕臉色慘白地沖了進來。

「春燕,你怎麼了?」映春蹙眉。

「那個……」春燕喘得撐着桌面緩氣。

「你不是去廟裏拜拜了嗎?」映春啜一口桂圓棗茶。

好不容易喘夠氣,春燕扯開嗓門嚷道:「小姐,不好了,城門、城門皇榜貼出詔書,皇上……」

映出掏掏耳朵聽不下去,倒了杯茶遞給她。

「把水喝了再慢慢說。」皇上頒詔不脫獎懲,總不可能減免賦稅吧。

春燕將杯里的水喝完,放下杯子,小臉隨即一垮。

「小姐,詔書上寫着玉樓春、百膳樓位居全國廚藝之巔,為找出真正第一廚,特舉辦「天下第一廚」大賽,在玉樓春及百膳樓里遴選出天下第一廚,定十日後舉行……小姐,你說,這該怎麼辦?」

「啊?」

門外聚集的下人們發出驚呼聲,倒的倒、摔的摔,不敢相信居然有這種事。

「根本就是要我們與逯家來個大廝殺嘛。」廚娘瞪大眼。

「肯定又是哪個好事的人在皇上耳邊嚼舌根,見不得兩家戰事被藏在檯面下打,硬是要拉到枱面上來當好戲看。」映春倒是沉穩淡訴。

「小姐,這可怎麼辦好?十天後真的要與逯家比,不能抗旨的呀。」

「春燕,你急個什麼勁兒?難不成你認為我們不會贏?」映春不解地瞅着春燕。

春燕心一驚。

「當然不是!」

「那不得了。」映春白了她一眼,依舊沉穩,心情並沒有因為春燕帶來的消息而有太大的起伏。

陳總管從外頭急匆匆地奔進來,急急忙忙的模樣讓映春感到好笑。

「別急,皇榜上的告示我已知曉。」真不曉得這些人到底在驚什麼,對玉樓春這麼沒信心!

總管氣喘如牛。

「不……不是,是聖旨到!」

這幾日大伙兒被聖旨攪得心頭大亂,連一向沉穩的廚娘都不免攢起眉頭,思索着應該怎麼贏得天下第一廚的美譽。

而京城裏,皇榜上詔書一貼,就像在平靜的湖心裏扔進一塊大石頭,激起的漣漪一圈又一圈,不停向外擴散,不只京城裏的人為了十日後的天下第一廚爭奪戰陷入瘋狂,各地賭攤的彩金越疊越高,賭兩家輸贏的人更是壁壘分明。

京城外,耳語不斷,關於百膳樓、玉樓春的各種流言四起,逯楚兩家人倒是有默契的不予回應。

皇帝的詔書確實替兩家帶來困擾與生意,百膳樓與玉樓春兩家店門前擠得水泄不通。

往常映春總是坐在玉閣里瞧着賬本,而眼前這扇能看清楚對面逯雲一舉一動的窗子從那夜過後,就被緊緊的關了起來。

廚娘抓着大湯勺,氣呼呼地奔上來抱怨來這兒吃食的人不多,卻各個要求見她一面,想瞧瞧玉樓春的當家長得是怎生模樣。

最後廚娘只好祭出鐵腕,以採買乾貨為由將映春趕出玉樓春,讓大夥耳根子清凈清凈,也讓真正想喝補品的客人能盡情品嘗。

映春偷得浮生半日閑,拉着春燕上街。

街上有一販賣銅鏡的小攤,她湊近攤前瞧了瞧,小販連忙招呼。

「楚小姐,有沒有看見喜歡的?咱家的銅鏡雕功可是一流喔。」

映春瞧了瞧攤面上,實在沒瞧見喜歡的,這是小販傾身靠近她,低聲開口。

「楚小姐,如果攤上的沒有你喜歡的,沒關係,最近家兄上了北方一趟,帶回一面稀罕的青銅鏡,鏡體嵌在百年檀木上,上頭還有師傅雕刻的侍女梳妝圖。這面銅鏡咱家兄弟科室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取得,楚小姐,你看看。」

小販蹲在攤子下,從懷裏取出用藍布包裹的青銅鏡,站起身來遞給映春。

映春拿起青銅鏡仔細打量。

銅鏡背面的檀木刻着侍女梳妝圖,正面的鏡面較其他她看過的青銅鏡還模糊,但她卻愛極了這幅侍女梳妝圖。

「小姐,咱們還要上乾糧商行採買菩提子。」

「我知道。」

映春放下手中的青銅鏡,忍住想買的念頭,不料有人接在她後頭拿起那面青銅鏡,她不由自主轉頭一看——

她有些愣住。

「表哥,我要這面青銅鏡。」織紅嬌嗔。

逯雲似乎不驚訝會碰上映春,神色從容地朝她笑笑。

一股悶熱的感覺悄悄爬上雙頰,映春拉下臉。

「那面青銅鏡是我先看上的。」賭着一口氣,她從錦囊里掏出錢。

她喜歡這面青銅鏡,後頭雕刻的侍女梳妝圖讓她覺得優雅、古典……織紅壓根就不可能會喜歡這樣的東西,而且也不適合她,她才不要讓織紅毀了這面青銅鏡。

「楚姑娘,你已經將青銅鏡放下,就表示你不打算買了,怎能說法如此蠻橫呢。」織紅說話的同時,還故作嬌弱地靠在逯雲身側,而他卻沒推開她,雙眼直視着映春。

他就這麼讓織紅靠着,還一臉挑釁地看着她。

「我放下並不表示不買。」

「表哥你會買給我吧?」織紅拉拉逯雲的衣袖撒嬌。

「你真的很喜歡嗎?」

見織紅點點頭,用那雙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他,逯雲嘆了口氣。

「映春……」

「不要告訴我,你要我讓給她。」映春抿緊小嘴,一股酸澀感佈滿眼眶與鼻尖。

「你可以看看其他的。」

他為了織紅開口……瞧他這般疼愛織紅的模樣……他卻厭她、待她如青樓女子,可以任意輕薄、使壞,就算佔有她的身子、壞了她的清白也無所謂。

不滿、委屈全在心裏發酵,水霧不爭氣地在眼眶裏聚集,她強忍幾欲奪眶的淚水,將所有委屈化為無法扭轉的倔氣,硬生生將銅鏡從織紅手中搶下。

「這面青銅鏡我買定了!」

「表哥,她怎麼這麼野蠻!」織紅不甘心地拉着逯雲的手,眼眶裏硬是擠下一滴淚珠。「表哥……」

逯雲皺起眉頭,朝映春投以責備的眼神,這樣的眼神讓映春更難過。

她氣憤地扭頭離開,在一旁的春燕從頭到尾都不敢吭一聲,但是織紅的丫鬟小綠倒是手叉腰的站了出來。

「這面銅鏡是我家小姐要的!」她出手搶奪映春手中的青銅鏡。

映春手一時鬆開,青銅鏡便掉在地上翻了幾翻,鏡面因此碎成兩半。四周的人因尖銳的聲音而停下腳步,忿忿朝他們看來。

映春撿起青銅鏡,鏡背美麗的侍女梳妝圖已被粗糙的地面磨了幾條痕迹,還因為剛才那一摔,鏡面外圍也缺了個半圓形的口子。

一股怒火無可遏止地湧現,想也沒想,她上前甩了小綠一個巴掌,打得她站不穩跌倒在地,圍觀的眾人不約而同倒抽口氣。

「映春。」逯雲不悅的開口。

「你怎麼可以出手打人?」織紅拿起手絹擦拭眼角的淚水,哭倒在逯雲懷裏。「表哥,小綠被打了。」

「映春,你怎麼能亂打人?」

這是她的錯嗎?她以為她是誰,只是一名丫鬟就騎到她頭上來,憑什麼和她搶!

映春怒瞪着逯雲。

而他居然幫着織紅和她的丫鬟!

映春起伏的胸膛顯示她的怒氣有多大,她猛吸口氣才能控制自己別再出手打人。

「當人家主子就要帶好下人,這麼放縱下人撒潑,以下犯上,真是沒教養!」映春冷然地看着逯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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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樓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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