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項心怡不用筷子，雙手抓起德國豬腳就大口的用牙齒嘶咬着，再故意將吮得滋滋有聲的大骨頭隨手拋到地上。
趙子聰對於她的吃相難以苟同。
「項小姐，廚餘放桌邊就行，用餐后自有人會來清理。」
「既然會清，我丟哪裏不是都一樣？」她對他咧齒一笑，齒縫竟藏着肉屑，而且齒間還有殘留的口紅色澤。
他微微皺眉。
項心怡喝了一口法式南瓜濃湯。
「唔……」她的表情突然一變。
趙子聰正好抬起頭看她，見她一臉難受的模樣，他禮貌性地出聲關懷。
「項小姐，你怎……」
「噗……」
他的話還沒說完，她就朝着他的臉大口的噴出滿嘴濃湯。
他的嘴微張，所以吃到些微濃湯，而且他滿臉被噴得全是湯汁。
趙子聰滿臉怒色，心情是一團糟，感覺更是糟透了。
他迅速拿起一旁紙巾擦掉臉上的殘渣，但是身上及口中的味道還是有所殘留。
「我……不小心嗆到了……」她笑嘻嘻的說，一點都沒有悔過之意。
「我先離開一下。」趙子聰起身，往盥洗室方向而去。
項心怡待他走遠，身影看不見時，把憋不住的笑意全部釋放出來，兀自在座位上捧腹大笑，引人側目。
她絲毫不顧淑女形象，反正，她打扮成這樣，連她自己都認不出自己來，當然也就不怕會有人認得出她來。
笑夠了，她把飆出的眼淚擦一擦，做了幾次的深呼吸。
她其實並沒有想到這一招，就這麼自然而然地……她真的不小心嗆到了！
她只要一邊想事情一邊吃東西就容易嗆到，而她方才又喝太大口了，才會變成這樣……
他應該對她這副德行完全沒興趣了吧？
不過，他的修養真好！
換作一般人，大概早就破口大罵，甚至是拂袖而去了。
至少，若現在的角色是她跟他對調過來，她絕對沒有他這般的好修養與好脾性。
還要繼續捉弄他嗎？
她開始覺得他有點可憐了……
可是，話說回來，她做事從不半途而廢的。
她真的還不想被逼婚，雖說這次的相親對像還不錯，但她就是還想再過幾年逍遙的日子嘛！
她從眼角餘光瞄到他從洗手間走出來，她在心中暗算着他走來的步伐，拿起凍飲玫瑰露，一個大動作轉身，手中的玫瑰露濺上了他的名牌衣服，留下一個粉色的印漬。
好不容易才處理完一個，竟又來一個……他覺得頭上好像飛過好多隻烏鴉的感覺。
「我……我……我不知道你過來了……」
「無妨，反正本來就已經快要報銷了。」他自我解嘲。
他身上的衣料先後沾染上濃湯與玫瑰露，已經染上了怪味，就算送洗，也無法消除上頭的印漬了。
趙子聰剛才還在洗手間裏面漱口十來次，因為，光想到她噴進他嘴裏的東西，他就感到想要嘔吐。
他完全沒有任何食慾了！
但基於紳士修養，他繼續忍耐。
「項小姐，你食量真好，我點的排餐不曉得你喜不喜歡，也歡迎你多吃一點。」
「你不吃？」
「我吃不下。」
「吃不下還點，萬一我也吃不下了，你就糟蹋了好食物。」她擺起臭臉訓斥他，似乎忘了是她整得他沒食慾，她才是罪魁禍首。
他沒有回嘴，附和般地輕輕點頭。
被她這麼惡搞，任是有再好的食慾也蕩然無存了！
「既然要給我吃，我就不客氣了。」她把排餐轉個方向朝向自己，「看起來真是美味。」
她低頭一秒，再瞬間抬頭，「你不會賴帳吧？我可是連一塊錢都沒有帶出門。」
這倒是事實，她出門從不帶錢的，要買東西都是一句話，對方就服務到家了。
「我會付帳的。」
項心怡不忘再露出痴迷的神情，「你對我真好，從沒有人對我這麼好，你一定很喜歡我，很愛我，就像我好喜歡、好喜歡、好喜歡你一樣。」
趙子聰的心跳漏跳了一拍，聞言，感覺有點畏怯，又有種說不出的驚悸。
若是光聽她的嗓音，會被她的聲音吸引，偏偏這副好嗓子的主人卻有這麼恐怖的嗜好、這麼奇特的品味，以及這麼令人無法領教的歌聲，他真的是小生怕怕，餘悸猶存，難以恭維。
「以後，我們要再聯絡，你等一下要把你的生辰八字給我喔！」
他凝眉，「為什麼要生辰八字？」
「我要拿去給算命仙確定啊！我從小就被說以後會嫁一個對我很好很好的老公，早上會煮早餐給我吃，我累了會幫我捶背，晚上還會捧洗腳水來幫我搓腳皮。我的預感說一定是你。」她小時候母親跟外婆確實帶她跟她姐去算過命，她特意拿這件事來當話題，並加一些自編的誇張言詞嚇嚇他。
「算命師的話不一定可信，而你的結婚對象也有可能不是我。」
「不，我肯定，一定是你！」她眨眨眼，差點讓假睫毛在眼皮上打結。
趙子聰選擇微笑以對，莫測高深的神情讓人看不出他心裏打着什麼主意。
她使出渾身解數，不斷的對他扮丑、扮花痴，誇張至極，就是希望他落荒而逃。
但是，趙子聰的定性太夠了，而且，說話得體迂迴，從不正面得罪她。
項心怡努力的吃着美食，並用力的把各種食物扔向他、黏上他、飛向他……
「項小姐，我看……」他手上拿着面紙擦着不斷飛來的食物污漬，「我先去結帳，你慢慢的吃，我還有事要先走了。」
被她弄得灰頭土臉，要不是她動作粗魯卻又能做得自然到了極點，他一定會馬上發現自己被整了。
不過，他從頭到尾對這次的相親就不抱任何希望，純粹只是應付性質。
時間差不多了，他也已經待不下去了。
「趙先生……你不留下來陪我啊？」她嬌嗔撒嬌，還不斷的擠眉弄眼，努力做出最失敗的拋媚眼動作。
趙子聰身上的衣服已經是慘不忍睹了，他輕輕搖頭，「對不起，我真的要先失陪了。」
「我們再聯絡喔！」她一副依依不捨的模樣，對着他不停的搔首弄姿，企圖給他最美好最難忘的回憶。
趙子聰艱難的擠出一抹禮貌性的笑弧，迅速走向結帳處，掏出皮包付款后，往她這方向看來，她給他一個超大血紅的飛吻。
他沒有接，他背過身，優雅離開。
項心怡瞬間爆笑出聲。
「太好玩了！太好玩了……」她毫無形象的大笑大叫。
「小姐，請你小聲一點。」一旁的侍者已經看不下去了，而且太多不悅的注目禮都瞪向她了。
項心怡覺得無所謂，因為她心情極佳。
她達到目的了！
他一定會對她的壞印象極為深刻，以後，他絕對不會再跟她出來了。
太棒了，那她母親答應過她只要她相親不成功，就要贊助她遊學一年的美夢就可以成真了！
項心怡拿了面紙輕輕的拭去嘴上的油膩，彎下腰拿了大袋子往洗手間走去。
既然戲演完了，就該回歸本性，等一下還要請司機來載她回家呢！
天哪！她的缺點根本不必用放大鏡看，就已經是一籮筐了！
本以為她是心機女，卻發現她是粗魯的花痴女。
他媽的品味何時變了？是氣他從不帶個女朋友回去給她看，讓她滿意，才故意安排這樣的相親要氣氣他，讓他頻頻被整嗎？
趙子聰褲袋傳來了震動，是他的手機響了。
一接聽，趙母就忙不迭的問道。「兒子啊！中不中意？這個女孩子是不是很乖？有沒有被你迷得七葷八素的？個性有沒有很率直，舉止很自然？」
如果她痴迷的眼黏在他身上算迷上他，那就是了。
如果她粗魯的吃相舉止，毫無保留的坦承她的床上怪癖算率直、自然，那就是了。
「應該算是吧！」
「太好了！你不討厭她，我就快要娶媳婦了……」
「媽，我不打算娶她。」他抱持着寧缺勿濫的思想觀念，對於一面之緣的項心怡，他不打算批評什麼，但也沒有想要跟她繼續下去的念頭。
「不肖子！媽覺得心怡不錯，媽很滿意她。」
「我現在以事業為重，就算娶了她，她也只會被我冷落一旁，這樣不是害了她？」他中肯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