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聽見他說冒犯，李京葳的心猛然一縮，其實她並沒有被冒犯的感覺，反而還有種甜蜜的親密感，就跟先前他們還在一起時的感覺一樣。

可是他們已經分手五年，現在他們只是陌生人，頂多有工作往來，不該再有這樣的舉動，而且一想到管家爺爺剛才的反應，她的頭皮就一陣發麻。

「如果你真心想道歉，就幫我跟管家爺爺說明，我們之間什麼也沒有，他剛剛看到你抱着我的樣子，一定誤會了。」

孫宸睿怒目盯着她，一掌抓起眼皮子底下開始泛紅的指尖，胸口竄起一股詭異悶氣。「我的確抱着你，這不算誤會，是事實。」

他在大風大雨的晚上把她追回來、替她換衣服、為了她把醫師接上山又送下去、守在床邊照顧她，這些事情做起來相當理所當然，一點疑問也沒有，唯獨對她想要撇清兩人關係這點，相當不爽！

他們之間才不是什麼都沒有，她前幾天明明說對他的話牽腸掛肚，他對她的病不也是如此？

尤其剛剛在床上的互動，更加證明了這一點，他想要她，她也並非真心想推開他。

這裏頭哪裏有誤會，他怎麼看不出來原本正忙着想從他掌中用力抽回手的她，聽見他的話，動作一頓，咬牙低喊，「你還說你沒有印象？」

「我真的沒有印象，那是一種本能。」他肅穆着臉，緩緩陳述。

男人對自己屬意的女人都會有的情慾本能，他想要她，是因為他在乎她，他在乎她，是因為他屬意她。

「本能？所以阿貓阿狗不小心被你壓上床，你都會那樣做？」李京葳又氣又受傷。

說不出到底是為了什麼原因，可是她真的很介意自己對他來說居然跟阿貓阿狗沒兩樣。

她很氣他把自己壓上床，受傷的感覺卻是來自他剛才對她做的那些事，也可以對任何人做，他到底把她當成什麼了？

孫宸睿不悅地揚眉，他怎麼可能阿貓阿狗都好？她把他看成什麼了？他是男人，不是禽獸。

這三天來，他頂多眯個十幾分鐘，就得打起精神趕製傢具，累成這樣還能對她出手，老實說，連他自己也很意外，除了本能以外，他不知道這股強大的力量來自哪裏。

愛嗎？不可能！

五年前收到分手簡訊之後，他就發誓，要忘了這個沒血沒淚的女人，自己會對她出手，只是出於單純雄性反應，跟她完全沒關係……

「放開我！」李京葳見他神情有些恍惚，拚命扭動手腕，想要掙脫他的箝制，倔強的雙眼微微泛紅。「姓孫的，我不是你說的那種隨便就跟人上床的女人，快點放開我！」

聽見她的抗議，又看見那雙微紅的眼睛，孫宸睿鬆開手，正想說點什麼，就見她惡狠狠地推開自己，打開房門，往外跨出一步后又頓住。

他心中一喜，見她轉身走回來，正要開口解釋，卻見她略過自己，筆直走到床頭，雙手抱起花瓶。

弄清她的意圖后，孫宸睿心中的喜悅拍拍翅膀不見了，留下一點點苦澀的陰影。

就在李京葳抱着花瓶與他檫肩而過那一瞬間，他伸出手抓住她的手肘，像在喃喃自語一般說道：「我不會。」

聞言，她的心跳瞬間漏了一拍。

「因為知道是你，我才……」

孫宸睿話說一半，看見她突然抬眼瞪着自己，眼底有濃濃的排斥，他正想開口問，卻被她搶先了——

「孫先生，你不用跟我解釋，如果要解釋，就跟管家爺爺解釋吧，他一定誤會了什麼。」李京葳說完，不理會他那詫異跟錯愕的表情，肩膀往後一動，甩開他的手，冷冷地道：「今天晚上你累了，說的話不算數，我先回房，有事明天早上再說。」說完，她便大步走了出去，並順手帶上房門。

看着被她輕輕關上的門板，他的心一沉，頓時有種錯覺，彷佛被關上的不是他的房門，而是她的心門。

門板另一邊，李京葳緊緊抱着花瓶，心跳快得彷佛要衝出喉嚨。

他剛剛居然說「知道是你」？

他對自己的好、對自己的緊張、對自己的照顧，她不是木頭人，點滴都落進心裏，可是當他疑似要出口表白時，她又慌得當場喊卡。

她不應該打斷他的，害自己現在好想沖回去，問清楚他剛剛到底想說什麼，但她又不希望他在連續三天沒睡覺的時候，說出這麼重要的話，天曉得他是不是在說夢話。

只是……有可能嗎？

五年前的分手簡訊，應該已經切斷他們之間的感情，雖然他說和任小姐沒有交往，但這並不代表他的心裏一直都有她。

李京葳用力搖頭，想把腦中打結的思緒統統趕出去。

等明天他睡飽了，自己也休息夠了，不管是合約書，還是兩人之間的感情，她會跟他一次把話談開，就像兩個成熟的大人那樣溝通。

今天一定要心平氣和地和孫宸睿談清楚。

李京葳允許自己賴床十秒鐘，在心裏不斷跟自己說這句話。

時間一到，她馬上跳下床，衝進浴室里，看着鏡子裏出現淡淡黑眼圈的自己，腦子想起昨晚發生的點點滴滴，心跳又開始偷偷加速。

今天他會繼續把昨晚沒說完的話說完，還是假裝忘記有這麼一回事？

她踩着充滿不確定的步伐來到餐廳，管家已經做好豐盛的早餐，正站在廚房裏看着她。

李京葳的神經線一根根繃緊，努力掩飾心虛與緊張，打了聲招呼，「早安。」

「早。」管家一身潔凈筆挺的黑西裝，微微欠身，態度不冷不熱。「你今天可以睡晚一點，眼睛底下有黑眼圈。」

她忍不住打了一個冷顫，這句話聽起來還真不是普通的噯昧。

「不好意思，我覺得您好像有些誤會。」她背對着餐廳，看見管家正把餐點——放到餐車上。

「昨晚你睡在少爺懷裏，這是我親眼所見，不是誤會。」管家把東西放妥后，抬眼看着她，露出難得的微笑。「抱歉，因為這是喜事，我已經自作主張跟老爺報告。」

「你告訴別人了？」不會吧！

「老爺是很開明的人。」管家強調。

「不是，你真的誤會了！」誰管老爺開不開明，現在的重點不是這個！「我跟他完全不是你看到的那樣，昨晚我馬上就回自己的房間了。」

「也許現在不是……」管家恢復面無表情，微微皺眉。

「管家爺爺，我跟他真的不是你想的那種關係，也有可能永遠都不會是那種關係。」話音方落，李京葳看見管家的臉部肌肉一僵，空氣里更是充斥詭譎的冰冷氛圍，她的身子不由得跟着緊繃。

「為什麼永遠不會？」

孫宸睿低沉的嗓音像道冷鋒，狠狠刮進廚房裏。

李京葳渾身一震，無法動彈，他還真會挑時間出現，這些話為什麼偏偏被他聽到？

「少爺，我把早餐端上桌。」管家看看孫宸睿，又看看李京葳，眼底露出一抹洞見的智慧光芒。

「嗯。」孫宸睿點點頭，等管家離開后，他又懶洋洋地重新問了一次。「京葳，為什麼永遠不會？」

他不懂，她怎麼可以這麼肯定？更怪的是，聽見她篤定的否認，他的胸腔里梗着一堵煩人的鬱卒悶氣。

五年前她以一封簡訊提出分手，現在她又出現在他身邊，為什麼還是這副態度，擋在他們之間的到底是什麼鬼東西？明明他們相處時一切都是那麼自然美好，不是嗎？

背對着他，李京葳的呼吸漸漸變得急促，她努力維持住表面的鎮定，旋過身看向他。「我去幫管家爺爺的忙。」她跨出步伐，想要走向餐廳。

孫宸睿的右掌扣住她的手臂，感覺到她身上散發著一股排拒的力量，像一層屏障，阻隔在兩人之間。「如果昨晚讓你覺得不舒服，我道歉，但我並不後悔那麼做，我很在乎你，京葳，我從來沒有因為任何人如此着急、生氣，甚至是在乎過。」

他一來她就走，他就這麼惹她討厭嗎李京葳聽見他的話，甜蜜泡泡一股腦的從心底瘋狂往上竄冒，他說他在乎她？

還因為她感到着急、生氣？

她轉過身，直勾勾地看着他。「我沒有覺得不舒服，雖然我應該覺得被冒犯，但我並沒有這種感覺。」

孫宸睿深深注視着她，他發現剛剛她的臉是白的，現在卻紅通通一片，而且她說並沒有覺得不舒服，所以他的感情並不是單方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