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這簡直是土匪的行徑!然而花醉連尖叫、反抗的機會都沒有,便被硬塞進馬車中。
而她的主子還真是好心,不忘派人將她的行李收拾好,一併往她的懷裏塞。
她不必多想,也知道這是一場陰謀。
「你的臉上似乎寫着不滿?」裴胤禎與花醉面對面坐着,望着她那張生氣卻不發一語的小臉。
眼前的女子,他愈看愈順眼。
花醉不像他以往所遇見的姑娘,那些人見到他總是百般討好,或是直盯着他瞧,一副羞答答、嬌滴滴的模樣。
她表現得非常的大方。
對,很大方的拿着一雙澄澈的圓眸瞪着他,眼裏有着道不盡的不悅。
「因為現在我說的每一句,裴少爺肯定一個字也不想聽,我又何必用說話來表現我的不滿?」所以,她只能用神情來表達自己的無限委屈。
她的修養果然遠超乎她的想像之外。
現在的她還能冷靜的與他一問一答,脾氣硬是強壓下來,果然不負眾人的稱讚。
再者,她就算說出所有的不滿,眼前這一意孤行的男人聽得進去嗎?不,他只會選擇他想聽的。
他的眸光銳利而直接,像是要探往她的內心深處,狠狠地剝光了她全身的衣物,帶着侵略性的梭巡她的每一寸肌膚。
真讓人不舒服。花醉的眉因為他的目光而攏緊。
裴胤禎望着她那嬌俏的臉,不滿的撇了撇唇,「怎麼,是你自己愛見義勇為,現在卻覺得委屈?」
這是他第一次遇見這樣一心只想與他保持距離的女子,雖然她表面上表現得十分溫和,可是當他不注意時,她卻又對他浮出許多不滿。
她就像他遇過的那些死老百姓一樣,畏懼強權與強勢,但唯一不同的是,她懂得見義勇為。
其他人見到他,不是閃得老遠就是像只哈巴狗般的伏在他腳前,不是求他賞一根骨頭,就是要他賞給他們一些好處。
可是她不同,她明明很怕他,卻又敢做出對抗他的動作。
只是她骨頭不太硬,還是懂得放軟姿態,但他不是阿斗,知道她只是表面上敷衍他,事實上一點都不把他放在眼裏。
所以她不算哪根蔥,她根本就是一株牆頭草。
見裴胤禎眼一眯,嘴一撇,花醉原本不滿的氣勢又被壓了下去。
是嘛,她確實是一株牆頭草沒錯,只要是人都懂得看情況,何況她生來就是奴婢的命。
儘管有太多的怨念想要發泄,但她還是硬生生吞了下去。
這就是為什麼小姐讓她做續香樓大掌柜的原因,因為她懂得看人臉色,也懂得和氣生財,再多的不滿,她都比其他人能夠吞忍。
說來說去,就是天生的奴性讓她如此堅強,就算遇到今生最大的惡煞,她也會摸摸鼻子認了。
不認又如何?她沒財沒勢,靠山又默默的倒了,她孤軍奮戰,做人可不能太有眼無珠。
「委屈?怎麼會委屈呢?」花醉皮笑肉不笑的望着他。「我真不知道上輩子到底燒了什麼好香,才會有幸到裴少爺的身邊服侍三個月啊!」
這話里還真是充滿諷刺。裴胤禎冷眼睨着她,「無所謂,你就盡量逞口舌之勇,反正我有三個月的時間可以好好的折磨你。」
花醉一聽,想到未來三個月都要在裴家惡少的手中度過,令她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人在屋檐下還是得低頭,她不會沒事跟自己的命過不去,尤其她親眼見識過他的心狠手辣,接下來的日子應該不會好過到哪兒去。
「裴少爺,你就大人有大量,何必跟我這個市井小民嘔氣呢?」她改變神情的速度已練就得如翻書般極快。「不如把折磨我的時間拿來用在有意義的事上,那不是更好嗎?」
這個任性少爺是吃飽撐着,出生就是打算來折磨善良百姓嗎?
裴胤禎冷笑一聲,雙眼卻冷冷的一眯,目光落在她假笑的臉上。「一般富家少爺會做什麼有意義的事?不就是遊手好閒,到處惹麻煩嗎?何況我裴胤禎惡名昭彰,你想教我造橋鋪路?」
「其實不必造橋鋪路,只要裴少爺大發慈悲放過我這次,我發誓下次見到您,一定在十尺之外便繞路閃避,永永遠遠都不會出現在您的面前。」她甜美的一笑,企圖說服他。
「你聽過一句話嗎?江山易改,本性難移。第一次,本少爺已不與你計較,第二次你還是硬要管我家閑事,我說花姑娘,你管得還真大。」他冷哼一聲,徹底表現自己的不悅。
「這……見死不救這種事又不能成為習慣。」花醉咕噥一聲,暗自埋怨着。「若是你能收斂一些,也許我就不必每回都當英雄……」
結果英雄當不成,她倒成了一隻狗熊。
裴胤禎挑了挑眉,這女人還敢在他面挑他毛病?
「你老愛當好人是嗎?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你那麼愛積陰德,從今之後待在我旁邊,不怕你沒陰德可積。」他扯了扯嘴角,冷冷地道:「而他們的帳,我統統都算在你身上。」
愛積陰德?那麼他就讓她積個夠。
什麼?花醉瞠目結舌的瞪着他。
哪有人這樣的?她也不是那麼愛逞強,只是時勢逼得她不得不那麼做呀!
到底是誰說好心會有好報?
她根本就是落得兩面不是人的下場啊!
花醉一路跟隨在裴胤禎的身後。
她知道,踏進裴府的大門,就像是一腳踏進地獄的深淵,但是,這是她自己招惹來的橫禍,她也無話可說,只好接受命運的安排。
走在裴府中,花醉發現,府里除了裴胤禎的隨身侍衛李洛宵之外,其餘的下人若是見到裴胤禎走來,不是像驚弓之鳥般立即閃避,就是在大老遠就先走開去。
若運氣不好直接與裴胤禎對上,他們可說是只差沒有跪在地上恭送少爺離去,總而言之,裴府上下充斥着難言的緊張氣息。
每個下人似乎都活得膽戰心驚,就怕惹得少爺一時不快,又要遭受無情的折磨。
此時,雖然每個人都離他們很遠,花醉還是可以感受到奴僕們那遠遠的目光似乎不斷打量着,也是觀察着她。
當她跟着裴胤禎走進東側的院落,她沒有錯過一旁裴總管一臉吃驚又遲疑,欲言又止的表情。
「先帶她到偏廂放好細軟,再好好跟她說清楚府里的規矩,讓她明白裴府是有規矩的。」裴胤禎坐在太椅師上,望向裴總管。「好好教教她,千萬別犯了我的大忌!」
「是。」裴總管額冒冷汗,連忙點頭稱是。「花姑娘,請。」
花醉看了裴胤禎一眼,便隨着裴總管一同離開花廳,沒多久便來到偏廂的小房中。
說小,其實也不小,裏頭乾淨整潔,沒有多餘的擺設,但該有的都不缺,其實倒也挺舒適的。
「花姑娘,日後你就住在這間偏廂。」裴總管指着床旁的小門。「這道門呢,是通往少爺的房裏,可是少爺有個大忌,你千萬別和春霏一樣犯胡塗。」
「啊?」花醉將行李放下,不解的望着裴總管。「春霏?是前日我見到的那名被打個半死的婢女嗎?」
「是啊!」裴總管嘆了口氣。「雖說春霏是罪有應得,可是若沒有你及時出現,我想她連那半條命也沒了。」
「她到底是犯了什麼錯,讓裴少爺如此重罰呢?」她身為春霏的救命恩人,到現在還不知道春霏是因何事受罰。
「春霏那丫頭不知輕重,雖然待在少爺身邊幾年了,但就是招子沒睜亮,以為服侍少爺久了就受寵,前不久私自想獻身給少爺,怎知偷雞不著蝕了把米,所以少爺才會將她重罰一頓。」裴總管忍不住搖頭嘆息。「那丫頭傻呵,以為能夠麻雀變鳳凰,也不掂掂自己的斤兩,咱家少爺與那些風流公子不一樣啊!」
花醉聽完,覺得自己頭上被一片烏雲罩住了。
那春霏丫頭真的太自以為是了!而她竟然犧牲自己救了那個笨丫頭一命,難怪裴胤禎會不斷嘲諷她多管閑事。
對,這確實是一樁閑事!
她嘴角垮下,可以說是欲哭無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