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停屍間裏的聲音

第七章 停屍間裏的聲音

謝館長一直不安的來回踱步,我看不出他到底是擔心宋楚楚的死活,還是他那十萬塊錢能不能到手。

這時只見一行十幾個人浩浩蕩蕩的往搶救室門口趕,個個凶神惡煞看起來很不好惹得樣子。

走在最前頭的男人約莫四十齣頭的樣子,緊跟左右的男人差不多十六七,兩人都是怒氣沖沖臉色很是不好。

謝館長看見這群人,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就連忙小跑着趕了過去,謝館長剛要開口說話,為首的男人一把抓住謝館長的衣服領子就把謝館長給提溜了起來,兇狠的語氣對謝館長說道。

“我安排在殯儀館的人過來告訴,說你把我女兒的屍體送到醫院來了,我女兒都死了,你給我整這一出是什麼意思,今天你要是不給我一個膠帶,我就把你當柴火燒了給我女兒當陪葬。”

“誒,宋老闆您先聽我說。”謝館長掙扎了兩下,沒能掙脫開宋老闆的手,只好陪着笑臉說道:“您女兒可能沒死,現在正在裏頭搶救呢。”

“你整天和死人打交道,魔障了吧,人都死了還還怎麼活過來。”宋老闆聽了這話一時氣得將謝館長往邊上推去。

謝館長一個趔趄差點沒站穩,整了整自己的衣領,一臉難色的看着我,可能也不知道這件事該怎麼解釋。

可我卻注意到宋老闆邊上那個少年,看着和宋楚楚差不多的長相,應該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只不過他在聽見宋楚楚可能還活着這話的時候,第一反應居然是側過身去,偷偷摸摸的也不知道是給誰發信息。

我盯着他良久,他和我眼神對上的時候,目光躲閃神情有點焦慮,似乎所有的精力都在注意他的手機。

就在宋老闆將謝館長往邊上推去的時候,只見這個少年再也隱瞞不住自己內心的蠢動,對着身後十幾個人振臂一呼喊道。

“什麼死而復生,給我進去搶人。”

在他身後的十幾個人立即響應,沖向搶救室。

搶救室的紅燈可依然亮着,裏面也不知道是什麼情況,要是真讓這群人進去鬧,那宋楚楚可真就必死無疑了。

“裏面的人正在搶救,你們不能進去。”

保安的話顯然沒有任何的說服力,這群人只聽那個少年的,現在打定主意就是要衝進去。

我抓起護士站里的鹽水瓶衝進人堆里,橫擋在搶救室的門前,將手裏的鹽水瓶往牆上一砸,抓起瓶口的玻璃碎片對這群人吼道。

“誰踏馬上來一個試試。”

耍狠的怕不要命的,那十幾個人頓時就安靜下來,站在原地沒人敢當這個出頭鳥。

我也沒有把握,這種時候就是看誰先慫,我也只是賭一把,賭對了就是現在這種局面,賭錯了可能被打個半死。

就在我快要裝不下去的時候,懸在搶救室門上的紅頂滅了。

醫生脫下口罩對面前烏泱泱的人群說道:“誰是病人家屬,病人現在已經脫離危險期。”

聽到宋楚楚脫離危險期的那一刻,我懸在嗓子眼的那顆心終於放下了,趙師傅和謝館長也是長長的舒陳出一口氣。

可是最為異常的卻是躲在人群後邊的那個少年,聽到這個消息不但沒有半點喜悅之色,反而抄起一邊的椅子撥開人群衝著醫生的方向就過來了。

“你踏馬就是一個庸醫。”

少年說著椅子就沖醫生砸過來了,好在醫生反應很快,往邊上一閃,只是小臂上擦破點皮。

見第一下沒打中,少年似乎更加憤恨,抓起椅子就打算再來第二下。

“宋楚龍,把椅子給我放下。”

宋老闆突然喊道,立刻就有兩個人上前攔住發了瘋的少年,架着他的胳膊把他拉到一邊去。

“沒救活要被打,這次救活了也要被打,現在的患者比祖宗還難伺候。”醫生捂着手臂上的傷口,有意往搶救室里退了退。

我看着醫生有些苦笑,造成這個局面,好像是這個宋楚龍不太希望宋楚楚活過來,他此時被人強制性的限制在一旁,情緒似乎越來越狂躁。

“醫生,我女兒……真的活過來了?”宋老闆眼眶泛紅難以置信的問道。

“活是活了。”醫生看着宋老闆有些為難的說道:“不過你女兒涉嫌過量吸食毒品,我已經跟警方聯繫了,希望你們能夠配合調查。”

“什麼毒品?我女兒是吃安眠藥自殺的,跟這有什麼關係?”宋老闆捏了捏自己的眉心,似乎沒辦法接受醫生的這番話。

我清楚的記得之前謝館長是說,宋楚楚因為感情不順吃安眠藥自殺的,可如今醫生又說宋楚楚是嗑藥死的。

“你女兒送來的時候是吸食毒品過度,造成的短暫性猝死現象,也叫假死,這種幾率雖然只有百分之三的可能,萬幸的是你女兒就是那百分之三,我們在你女兒的身體裏沒有檢測出安眠藥的成分。”

醫生給了一個很中肯的答覆。

宋老闆當即臉色一變,眉毛往上一揚抓過宋楚龍手裏的椅子往宋楚龍的後背砸去,嘴裏一邊罵道。

“你姐姐當天是被你帶出去的,帶回來的時候也是你說你姐吃安眠藥自殺的,你給我說清楚你到底都做了些什麼?”

宋楚龍被他爹這麼一砸,當即倒在地上,四肢蜷縮着口吐白沫,看着像是羊癲瘋的發病狀態。

醫生一經檢查,宋楚龍身體裏的秘密立即就被發現了,他是一個癮君子。

警察很快就過來了,將清醒之後的宋楚龍帶走了,宋楚楚則保外就醫。

女兒還在昏迷當中,兒子又被帶走了,宋老闆癱坐在搶救室外的長凳上,要不是有謝館長在邊上給他撐着,我都擔心他會一時間接受不了這些突變的事實昏死過去。

留下謝館長在醫院處理公關問題,我和趙師傅就先回殯儀館善後了。

這件事情可算給我嚇得夠嗆,下班之後趙師傅說請我喝酒算是給我壓壓驚。

在附近找了家大排檔我們倆一人一口小酒喝着。

“第一次處理就遇到這種事,你這個。”趙師傅沖我比了一個大拇指。

我傻笑着跟他碰了一下杯,這算是給我點贊嗎?

酒過三巡兩人喝得都有點上頭,但意識還算是清醒的,我想起今天趙師傅在醫院跟我說的那句話,琢磨了一下還是試探性的問了。

“趙師傅,殯儀館以前也發生過屍體復活的事情嗎?”

聽了我這句話,趙師傅頭低低的拿着一根筷子撥拉着擺在他面前的一盤花生。

良久他都沒有回答我的話,我也不確定剛剛那話他到底聽見沒聽見,還是聽見了故意裝作沒聽見。

就在我打算放棄追問的時候,趙師傅突然回答了一句有,隨後拿起面前的酒一仰脖子全都灌了進去。

他看着不遠處昏黃的路燈,像是回想起以往的事情一樣,娓娓道來。

趙師傅說那件事情發生在他還是學徒的時候,當時他差不多跟我一般的年紀,殮屍的手藝是一輩傳一輩的,當時教他手藝的老師傅叫李長生,算起來也是三十年前的事情了。

一天傍晚從醫院轉過來一具女屍,屍體渾身上下沒有傷口,死亡報告上寫的是酒精中毒猝死。

趙師傅看這女屍頭髮染得花紅柳綠,袒胸露乳衣不蔽體的樣子一猜就知道這肯定是個酒家女。

一同跟來的民警透漏說,屍體是在紅燈區發現的,死者是坐枱小姐可能是酒喝多了引起酒精中毒,發現的時候人已經斷氣了,目前聯繫不到家屬。

趙師傅立刻就明白過來了,坐枱小姐一般都是外地的,本地的抬頭不見低頭見誰會去做這種沒皮沒臉的勾當,所以聯繫不上家屬也是很正常。

那個時候網絡可沒有像現在這麼發達,通訊也就靠電話,有的還是傳呼機,女屍的家屬最終還是沒能找到。

當時殯儀館沒有現在這麼規範,還存在很多弊端,沒有家屬承擔入殮的這筆費用,就相當於要殯儀館自己貼錢。

所以當時的館長很不樂意收到這類的屍體,當既然收了出於人道主義也不能扔出去,就是按照最低等的入殮規格一切從簡。

李長生有交代趙師傅,雖然人有貴賤,命沒有輕賤之分,還是要按照規矩來。

但趙師傅少不更事,對於這種做皮肉生意的人很是不屑,所以也沒有清洗大體也沒有給屍體更換壽衣。

當時已經快到下班的點了,趙師傅就草草的用裝屍袋一裹,便放進了冷藏室。

那時候殯儀館人手正缺,只能大家輪着值夜班,當天晚上正好輪到趙師傅值夜班。

趙師傅因為害怕喝了點小酒,酒壯慫人膽嘛,便在大堂那邊守着,因為大堂里供着一尊地藏王菩薩,看着人心裏也比較不害怕。

殯儀館夜裏很是安靜,只有冷藏室機器運轉的聲音,就在趙師傅醉酒迷離之間,突然聽見兩聲沉悶的“咚咚”。

趙師傅頓時醉意全無,站起身體開始搜尋聲音發出的地方,目光掃視了一圈發現周圍並沒有異樣,可是那個聲音卻再次響了起來。

“咚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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撿骨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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