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鬼捉魂

第二章鬼捉魂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當我重新清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是躺在棺材裏。

棺材沒有蓋板,我能清楚的看見視線正上方的天花板有一個金色的萬字符號。

棺材正是停在我們家的廳堂裏頭,棺材外面傳來一陣敲打木魚的聲音,似乎是有和尚在念經。

我有些不知所措的坐起身來,看見四周白布條白燈籠是掛成了一片。

不遠處我爹和爺爺正一件一件的,幫一個紙紮小人穿上我的衣服。

我看見那些可都是我平時不捨得穿的好衣服,我當即就想從棺材裏爬出來,將衣服搶回來。

誰知我還沒直起身,突然一隻厚實的手掌又將我給按回棺材裏頭了,我後腦勺結結實實撞在棺材板上。

疼得我想喊出聲來,卻看見一個光頭的胖和尚,眼神兇狠的朝我一瞪,嚇得我趕緊噤聲,老老實實的躺了回去。

空氣中除了和尚念經的聲音,剩下的就是父親和爺爺幫紙人穿衣服悉悉索索的聲響。

隨後就聽見我們家上發條的老鍾,敲打了一聲,“咚……”

緊接着我的視線上方就看見老爹和爺爺抬着棺材蓋就過來了,我張了張嘴想問父親怎麼回事。

卻見父親眉頭緊皺一臉的愁容,爺爺小幅度的搖了搖頭,沖我使了個眼色,也是示意我不要說話。

死人蓋棺一般都是嚴絲合縫的,可懸在我頭頂的棺材蓋是被翻轉了180度。

如此一來棺木與蓋板之間就有點空隙,光線和空氣還是能透進來的。

隨後我好像聽見了棺材蓋上放置了什麼東西,聽聲音像是紙人。

在這些嘈雜的聲音消失后,外頭安靜了很長一段時間,我扒拉着棺材的縫隙往外看去。

此時的廳堂已經內空無一人。

光線來源是供桌上左右兩根燃得噼啪作響的白色蠟燭。

供桌的中間有一個香爐,爐內插着的三根清香,火星都已經燒到底部了,三寸多高的香灰卻沒有剝落。

就在這時牆上的掛鐘第二次響起,咚咚的鐘聲在寂靜的深夜裏顯得尤為突兀,嚇得我趕緊縮回棺材底部去。

蓋板與棺材之間銜接處的縫隙很小,小到僅能容許母蟑螂爬進爬出。

就是這樣的一個寬度可我卻眼睜睜的,看見有一隻紙板一樣薄的手從縫隙伸進來。

我使勁捂住自己的口鼻,避免自己因為害怕而發出聲音。

那隻手臂不長,也就只能夠到我額頭的位置。

感覺那隻手好像要揪到我的頭髮,我只能盡量將自己的身體蜷縮成一小團。

我當時雖然也不知道那是什麼玩意,但小心臟嚇得都提到嗓子眼了。

好在那隻手也不長,只是在棺材裏撈了幾下,沒撈着就從棺材裏伸了出去。

這時我隔着棺材好像聽見了,屋內有風呼嘯而過的聲音。

供桌上的東西像是被砸在地上,一時間我聽到的都是七零八落摔砸的聲音。

緊接着屋內無端端的起了一陣大風,棺材蓋板上的紙人一下子就被風給捲起。

那速度很快,幾乎是在同時我就聽見很大一聲撞擊門板的聲音,就算是十八級颱風也沒有那種威力。

我用四肢死死攀着棺材底,重心盡量下沉,怕自己連同棺材都被風給卷了去。

沒想到這一股邪風,盡然能捲起我頭頂的棺材蓋,直接往大門的方向砸去。

涼風是緊貼着我的腦門吹過的,冷得我打了一個激靈,緊閉着眼睛是大氣都不敢出。

徹骨的冰涼彷彿我是躺在大雪地里一樣,牙齒上下打顫,渾身止不住的發抖,這樣的煎熬持續了將近十來分鐘。

慢慢的我的身體逐漸從冷變得灼熱,時冷時熱的,意識也開始變得迷迷糊糊的。

之後我一連三天高燒不退,打針吃藥是毫不見效。

最後還是我爺爺在我後背抄了整整上千字的譜佛品,我的燒才慢慢退了去。

當時我躺在床上雖然意識迷糊,但似乎聽見了父親和爺爺之間的談話。

“爹,和尚有說什麼嗎?咱九斤還能不能好好的?”

“那和尚說了,當年你婆娘肚子裏懷了兩胎,本來是對雙生子,可是九斤氣運旺,在肚子裏就把另外一個剋死了,那個東西還沒出生就胎死腹中,怨氣深,所以來找九斤索命。”

我醒來的時候,我爹拿着竹竿準備要抄我的肉了,厲聲道:“你那天躲進草垛里幹什麼?”

雖然我不明白自己錯在哪了,但看我爹那怒髮衝冠的樣子,我只能喏喏的回答道:“有個小孩跟我玩捉迷藏,輪到他當鬼來找我,我就藏進草垛子裏了。”

爺爺眉頭一皺,緊張的問我道:“那個小孩是不是跟你一樣大,臉是凹進去的,身體像是被壓扁了一樣?”

我歪着腦袋回想了一下,果斷的點了點頭。

“就是那個孩子,和尚說的果然沒錯。”爺爺說著頹然坐倒在太師椅上。

爹看爺爺擔心我的樣子,可我還傻乎乎的沒辦法理解大人的良苦用心,便起不打一處來,抄起竹竿對着我的屁股來了一記,說道。

“以後不許和來路不明的小孩玩知道嗎?玩捉迷藏,小心讓真的鬼給你捉了去。”

我哇的一聲頓時就嚎啕大哭,其實我褲子穿得厚,並不是疼哭的,全是讓我爹給嚇哭的。

爺爺把我攬到腿邊輕聲說道:“九斤啊,可得聽你爹的話,別總是記吃不記打。”

小孩是沒心沒肺的好了傷疤忘了疼,沒過一天,我就又開始下地瘋玩了。

我們家的木門是怎麼被砸爛的我也沒問,就看見那個被砸得支離破碎的紙人,邊上還有一塊被砸裂的棺材蓋。

大人們將紙人放進棺材裏,抬到後山就給扔了,那個胖和尚自我清醒之後也沒見着。

那晚之後我們家唯一有變化的,就是供桌上多了一個牌位,上面沒有寫名字,就刻了我的生辰八字。

對於那晚發生的事爺爺不讓我多問,多嘴說一句,我爺爺就佯裝解皮帶的樣子嚇唬我。

在此之後,我也沒見着那個丑孩子,除了同村的這些瓜娃子,我也沒再看見那些生面孔了。

只是每年一到我生日那天,我是不知道別人家怎麼過的,我們家就是白燈籠白蠟燭,清香果盤上供。

生日整得跟祭日一樣,我還小也不懂什麼忌諱不忌諱的,要不是大人提醒,我哪會記得自己生日是哪一天。

同村的村民只要看到我家一掛上白燈籠寧願繞道走,也不打我家門前過。

我生日那天也被禁止出門,不管我怎麼鬧,就是綁也要把我綁在家裏。

晚上的時候,也不讓我回屋睡,只讓我在廳堂內的供桌底下睡一宿。

我就這麼磕磕碰碰的活到十四,現在我回想起當時,如果當年胖和尚能出現的話,興許我爺爺就不會死了。

那一年爺爺也才七十四,雖然是古稀之年,但身子骨還比一般老人還要硬朗,下地收稻子,挑糞撒農藥這些我爺爺做得比年輕人還利索。

我們村的老人都有提前為自己準備棺材的習俗,上了年紀的老人家裏都會擺上一副棺材,棺材,棺材,升官發財嘛。

做的人多了,大家也不會覺得晦氣,兒女也會提前幫老人預備壽衣,這是孝心的體現。

生老病死人之常情,人到老都行將朽木,能親眼看見自己的後事準備得當,老人也能走得安心一些。

也不知道是不是冥冥之中命數自有天定,這一年我爺爺拿出自己攢了許久的棺材本,定製了一口壽棺,就停放在我們家的後堂。

爺爺經常拿抹布擦拭上面的灰塵,還跟我開玩笑說這以後就是他的床了。

出事的那天剛好是我的生日,我爹照常在門口掛上白燈籠,我爺爺買了兩斤醬牛肉,還宰了家裏唯一的一隻老母雞當下酒菜。

三個人桌子上擺了四副碗筷,餘下的那副碗筷衝著供桌上的牌位,筷子插在飯碗裏一根高一根低。

吃飯之前爺爺讓我先給刻着我生辰八字的牌位燒香,這麼多年了我也沒學會爺爺念叨的那幾句話。

爺爺只好抓着我的手就當是我說的一樣,對着牌位說道:“你有福氣早登極樂往生凈土,九斤沒福氣才留在世上替你受苦,打虎還得親兄弟,多燒香多保佑。”

說完我便將香插進香爐裏面,對着牌位磕了三個響頭后才能動筷子。

看着我爹和爺爺你來我往的一杯接着一杯喝着,很是快活的樣子,沒嘗過白酒的我對這東西也開始好奇起來,纏着想要討一口喝看看。

我爹態度堅決的回了我一句:“小孩子喝什麼酒,不準喝。”

“你十二歲就背着我偷酒喝了,九斤都十四了不會比你差到哪裏去。”爺爺喝得高興,用筷子沾了一滴酒給我嘗了嘗。

自家釀的梅子酒,嘗着跟果汁一樣香甜,我硬是纏着爺爺要了小半杯。

梅子酒很好入口可是後勁卻也不小,沒多久我就暈頭轉向迷迷糊糊的,什麼時候睡過去的也不知道。

一陣徹骨的涼意撲面而來,我睜開眼睛一看面前居然是我在水中的倒影,腰間掛着井繩,我居然懸挂在自家的井口上。

我雙手死死抓着井繩不敢鬆開,只見倒映在井水裏的那張臉竟然沖我咧嘴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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撿骨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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