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03子母鬼(一)
劉老頭咳嗽一聲:“那個,丫頭啊,不是你劉爺爺自抬身價,不肯幫你,是你劉爺爺確實沒那個道行,去了也是白搭。今兒個時候也不早了,你一姑娘家不要亂跑,趕緊回家歇着去吧,啊?”
他說著便喊劉果兒收拾碗筷,自己半躺在藤條椅上,摸出旱煙袋,拿起煙斗,吧唧吧唧地抽上了。
不一時,屋內便瀰漫著濃濃的煙氣。這種旱煙現在抽的人少了,大家一般抽的都是捲煙,帶過濾嘴的。但對於上了歲數的人來說,還是喜歡抽旱煙,那種指頭粗細的過濾嘴,不夠味兒。
小娟急得雙眼通紅,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她突然“哇”地一下,蹲在地上哭了。
慌得個劉果兒急忙放了碗筷,指着他老爹罵道:“看看,看看,把人家姑娘急得,你說你這麼大歲數了,也不積點德,以後撒手去了,到閻王那裏去點卯,判官一看,喲這老頭,仗着一身本事,見死不救,甭說了直接拉十八層地獄去得了。”
劉老頭對這身後事最是在意,聽見這不孝逆子這麼擠兌他,一下坐不住了,從藤椅上跳起來,用煙斗指着他:“你個龜兒子,你在放什麼狗屁?你再給老子說一遍?”
劉果兒看把他老爹氣得,白鬍子都在發抖,生怕一下把他氣得駕鶴西去了,也就不敢再提了,於是換了一個套路,走點迂迴路線:“我說老爹啊,好歹您老也是這方圓百里的一代高人,這街坊鄰居出了點三長兩短的事情,那肯定是要想到您老的啊,這也是看得起您老人家,給您老人家面子是不是?您來個撒手不管,怎麼跟信任您愛戴您的街坊鄰居交代?”
劉老半仙心裏敲起小鼓:“這小兔崽子啥時候這麼能說會道了?他娘的這麼一說,老子還真下不了台了。罷了罷了。”
他嘆一口氣:“丫頭,你先起來罷。咱爺倆這就去你家裏走一遭,看看到底是什麼在作怪。”
小娟這才破涕為笑:“我就知道劉爺爺您一定會答應的,謝謝劉爺爺出手相救。”
劉老頭一擺手:“先去了再說。”
於是由小娟領着,劉老頭和劉果兒兩爺倆跟着,緊趕慢趕地往小娟那裏走。
他們住的這一片,叫個蓮花小區,屬於政府給以前的拆遷戶賠償的房子,一共十五棟樓,全部都是八層。劉老漢家就住在十三號樓,而小娟家在二號樓。
走了不到十分鐘的樣子,就到了二號樓了。小娟指了指:“我家住在四樓的。”劉半仙點一下頭,跟着她爬樓。這種老式的居民樓,是沒有什麼聲控路燈的,一到了夜裏,樓道裏面黑燈瞎火的。才爬了一層,就能聽見樓上傳來一陣喧鬧,有男人的吼聲,女人的哭聲,還有雜七雜八的勸解,議論聲,以及東西摔碎的聲音。
“我爸還在發瘋。”小娟聽了那動靜,心急火燎地往樓上趕,劉果兒也耐不住,像個猴子一樣輕快地尾隨着她。唯獨劉老頭不慌不忙,一步一步地慢慢搖。等劉老太爺搖到三樓的時候,就聽見樓道里有人說話:“娟兒哪,劉神仙他老人家來了沒有?再沒來的話你爸不把我們折騰死,也要把自己累死了。”
小娟回:“來了來了,在後面呢。”
說這話的時候,劉太爺終於是爬了上來。喲呵,狹窄的樓道里像下餃子一樣擠了二十來號人,都是樓上樓下的鄰居,都在門口不敢進屋,劉果兒那傢伙正伸長了脖子,往裏面東張西望的。
劉老頭一上來,圍觀群眾紛紛給他讓出一條路來。小娟她媽夏慧榮眼睛都急紅了,一下抓住劉老頭的手,差點給他跪下了:“您可千萬要制制他啊,不能再這麼折騰了!”
劉老頭抬眼望屋內一看,那真叫一個一片狼藉。鍋碗瓢盆碎了一地,一個瘦得跟皮包骨一樣的男人精神頭還很足,又跑又跳的,逮着什麼就扔什麼。
劉老頭仔細端詳了一下那男人。這個人,不對勁啊。
他精神是精神了,但他的眼睛鼓得滾圓,像是怒目金剛一樣,嘴角一邊留着口水,一邊不自覺地抽動着,還滿嘴的胡言亂語,說話的時候,腮幫子高高的鼓起。這些都是常人都能看見的東西,而常人看不見的,是他的額頭之間,有一股黑氣。
看過二郎神眼睛的第三隻眼睛沒有?那道黑氣,就出現在那個位置,而那位置再往後進到腦子裏,是泥丸宮,神室居所。這是典型的附體癥狀。一般邪魅附身,就進入到泥丸裏面,迷亂人的正神,正神一亂,這個人也就亂了,顛三倒四,迷迷糊糊,而人的正神完全被抹去的話,那個人的人格,很可能被妖邪替代,或者會虛脫而死。
這種附體癥狀,哪裏是現代醫學能夠解決的啊。再發達再高明的醫術,也沒有用。
劉老頭看了半天,確認是附體無疑。便指使眾人道:“別讓他折騰下去了,先把他手腳捆住再說。”
有街坊鄰居就說了:“這,這不大好吧?”
劉老頭怒道:“什麼不好?再這樣下去,他必定脫陽而死,你們就準備後事吧。”
大伙兒這才慌了,找了一條又粗又長的麻繩來,,,觀察形勢。那廝兇狠,尤其是那滾圓的眼睛神似猛張飛,這邊的人數雖多,不過都是烏合之眾和蝦兵蟹將。
劉半仙催道:“你們這麼多人,怕他什麼,一擁而上將他捆了,別怕傷着他,傷着了也總比沒了命的強。”
連番催促之下,大伙兒這才發一聲喊,擁進了房間裏面,把小娟他爸團團圍住,七手八腳就要捆住。
那人果真十分勇猛,像只受傷的野狼,兩條胳膊揮得跟風火輪似的,七八個漢子竟然按不動他一個人,被他一頓亂拳,揍得節節敗退。全都被攆出了門外,紛紛對着門裏瞎比劃,但誰也不敢上了。這才是:軟的怕硬的,硬的怕狠的,狠的怕不要命的,不要命的怕瘋的。瘋子的戰鬥力,從來都遠遠高於常人。
眾人見鬥不過那個瘋漢子,面面相覷,齊刷刷地朝他來看。
劉老頭真是又好氣又好笑,作為軍師,又支了一招:“你們誰家有活的公雞沒有?趕快去割了喉嚨,放一碗血,把雞血朝他的當頭潑下,他就沒那麼霸道了。
天幸,樓上的張大伯前幾天來了一個農村的親戚,拎了個五六斤重的大公雞。這幾天忙事來了沒去管它,給扔到廁所里,一到清晨大早就喔喔亂叫擾民,大伙兒早就想把它宰了,於是紛紛站出來指認,老張你家不有一隻嗎?對啊就是喔喔喔叫得很來勁的那隻。
老張二話不說奔上樓去,沒多時就端着一碗熱氣騰騰的雞血下來。
劉老頭髮號施令:“大伙兒快上,趁熱乎,等會雞血凝了就不好使了。”
於是眾人又發一聲喊,開始第二波衝鋒。這次沖在前面的全是敢死隊,掩護着後面的終極武器。
那些敢死隊員一個個奮不顧身,和瘋子扭打作一團,不到半刻軍心就開始渙散,紛紛潰敗。這時候,前面的一個手下敗將突然往旁邊一閃,大喝道:“老張,潑他!”
他這麼一閃,頓時把他背後藏着的終極核武器亮了出來。
說時遲那時快,在後面蹲了半天,捧着那碗雞血的老張,突見敵人的整個身體已經暴露在了自己的打擊範圍之內,抖擻起精神,手起碗落,只聞得“嘩”一聲響,那碗雞血不偏不倚,正好從那瘋子的當頭潑下,淋了個劈頭蓋臉。
那瘋子頓時如被卸去了神力一般,委頓下去,撲通往前方一倒,後背朝上地倒在那裏。
劉老頭見大伙兒一愣一愣沒回過神來,大手一揮:“趕緊的捆了再說!”七八條漢子得了號令,蜂擁而上,把那廝連同手腳一起,捆得個結結實實,又抬到床上去,在連同床鋪一起,把他給捆得結實了。
大傢伙兒擦擦一身的汗,要這樣還能作怪的話,那這廝也太神通廣大了吧。
劉老頭目不轉睛地盯着小娟他爸。這雞血啊,有時候靈,有時候不靈。碰到那些本身比較虛弱的妖邪,這麼一潑下去,也就解決問題了,碰上那種特別頑固的,就不好使了。現在,裏面的那個妖邪路數不明,老天保佑是個軟蛋,我劉半仙就功成名就,拍屁股走人了。
眼見雞血漸漸就要幹了,氣氛變得異常詭異寧靜。有人憋不住了,開始抽煙,他這麼一點煙,凡是煙民全部都點上了。頓時這狹小的房間裏,瀰漫著一層厚重的煙氣。
而這時,小娟他爸雙手的手指,略略地抖了一抖,劉半仙立刻心裏一個咯噔,形勢不妙啊。
果然,那人突然雙眼一睜,睜得個滾圓,一副死不瞑目的樣子,恨恨地向四周一看,而後咬牙切齒的,開始掙那繩子。
大傢伙兒心裏頓時拔涼拔涼,這個附體的妖邪,也太特么難搞了吧。
他還在掙扎,搖得那床板咔咔作響,太陽穴鼓得老高,大有不掙脫出來不肯罷休的架勢。
所以縱然是被捆得嚴實了,大家心頭髮虛,一個一個向遠處退去。
看來,普通得路數對這傢伙不管用啊。
劉老頭一咬牙,取出一個古式鑰匙,吩咐果兒道:“快,你趕緊地回屋去,去我那床底下,找一口紅色的木箱子,把箱子打開了,把那個黃色口袋給我拿來了。”
劉果兒好奇問:“爹,那口袋裏有什麼?”
“你甭管那麼多,現在時間緊迫,你趕緊麻溜的去了。”
劉果兒領命,飛奔地下了樓去。
劉老頭便回過頭來,目光凝重地看着還在作怪的那廝,皺緊了眉頭。
這個傢伙,是個難纏的主,不好對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