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倔強堅持
瑰陽長公子想了一夜的對策,幾乎沒怎麼合眼。第二日清早便去同穆遠談心,希望可以改變穆遠的想法。
“遠兒,我同你大姐說了,她也說七皇女很好,你莫要固執己見了。”瑰陽長公字用心地勸說,可穆遠就是沉默着聽不進去。
“七皇女是當今聖上的嫡女,你的親表妹,身份尊貴不說人品也很好。她十六歲了還沒有娶夫納侍,在皇家算得上少見的自律之人了。至於你說的性格懦弱之類的問題更是算不上什麼壞事兒,遠兒你性子要強,七皇女軟弱些不是正好互補嗎?若是你嫁一個同你一樣要強的,少不得鬧個家宅不寧……”瑰陽長公子苦口婆心地勸着,穆遠卻聽的心煩意亂。
穆遠自然也知道清泱的品性為人都是頂好的,但卻不是從瑰陽的角度考量。他欣賞清泱的大氣從容,敬她待人平等,可這並不能成為他要嫁給她的理由,而瑰陽的說法又未免太過世俗,叫穆遠心中暗暗不屑。
“父親。”穆遠說著便跪了下去,神態頗有些懇求的意味,“求父親放過七皇女吧。”
“你這孩子,”瑰陽見自家兒子難得示弱,卻是說了這樣一句話,心裏難受得便如火燒針刺一般。瑰陽從椅子上滑下去,抱住跪得筆直的穆遠哭着道:“我的兒,你是怎麼說話的,什麼叫放過她,難道娶你便是這麼煎熬的事情嗎?你何苦這樣作踐自己呢?”
穆遠面冷心軟,也見不得一向高貴的父親在自己面前涕泗橫流,他放軟了語氣道:“父親,您難道真的不明白嗎?想要求娶兒子的人多如過江之鯽,可是她們想要的不是我穆遠這個人,而是穆家的權勢。兒子將大好時光虛耗在一個不喜歡自己的人身上,不願意等在深閨中成為一個怨夫。此身不得再縱馬疆場,惟願得獨自終老,一生不復言嫁娶之事。”
“好孩子,好孩子……”瑰陽抱着穆遠的頭痛哭道:“為父知道你的心氣兒高,為父也不願意委屈了你,可是我們這樣的家庭,又能有幾人能夠得償所願呢?你想求個一生一世一雙人,卻不知道這有多麼難。”
“父親,您同我母親難道不都是出身高貴嗎,身不由己嗎?即便如此,你們不還是一世都只愛了對方一人嗎。可見世人眼中的不易,未必就是真的不易,大多是自己沒有勇氣去爭取。”穆遠眸中滿是堅定之色,任瑰陽長公子怎麼勸說也不改初衷。
父子倆你來我往,又爭鋒相對地較量了片刻,最終還是瑰陽先敗下陣來。
“罷了,你既不願意,為父今日便進宮同你外祖父說清楚,也免得他老人家為你費心。”瑰陽擦乾了眼淚站起來,整理了整理因為情緒激動而凌亂了的衣着,又恢復了天朝長公子的風姿氣度。
穆遠見父親眼圈紅紅地,不由在心裏責怪自己的任性,於是便一言不發起來。
“遠兒,你可以不嫁給七皇女,但是也絕對不要肖想着謝司晨。”瑰陽知道自家兒子真正喜歡的是誰,可是卻不能成全。即使心下難過,也只得放狠話出來。
“是。”穆遠說罷抿緊了嘴唇。
漪蘭殿中,蘭君正拿着一隻描金如意碗給熙帝盛飯,他手上戴着花絲嵌寶護甲,更襯得削蔥根般的玉指纖長。
“陛下,再吃一點兒。”蘭君盛好了飯遞給熙帝道。
有美人侍候在側,熙帝便喜滋滋地接過了碗。蘭君又殷勤地為熙帝布菜,同時還說些俏皮的話來逗熙帝開心。
“陛下,聽說祖君昨夜辦了一個什麼賞花春宴,遍邀貴族女子,叫那穆遠在陛下的皇女中隨挑隨撿。”蘭君見熙帝正在興頭,就不由要把話題扯到穆遠身上。
“怎麼了?你這是什麼意思?”熙帝放下筷子盯着蘭君道。
“奴侍還能有什麼意思,只是為陛下抱屈罷了。皇女們都是陛下的親女兒,祖君的親孫女,到頭來還比不上一個外孫子重要。”蘭君御前侍奉多年,深知熙帝弱點,自然能夠一針見血。
不過熙帝此時清醒得很,倒是沒有像上一次那樣被蘭君蠱惑。只見她冷下臉道:“你不必再想着與穆家結親了,昨日父君開宴后已經定下了人選是老七。元君也在場,說是當時就答應了,昨夜元君夜裏差人報到朕這裏來,即便是朕也不能再推翻結果了。”
蘭君一聽便慌了,他沒想到元君居然明目張胆為自己的女兒出頭,違逆皇上的心意。不過說到底也不得不佩服元君的手段,自己所依仗的是皇上的寵愛,而元君則是地位尊崇,背景深厚,所以若是真的鬥起來自己也不是他的對手。想到這裏他不由恨得牙根發癢,精緻美麗的面容頓時扭曲了幾分。
“蘭兒,你也別生氣了,我知道你是想要藉助穆家的勢力,提高老五在朝堂的影響力。可是你也該想想老五他擔不擔得起?再者說穆遠歲數不小了,也不是做夫君的好人選,等這件事情過去了,朕在好好地在世家公子裏挑一位賢良淑德的,不是要比娶穆遠更稱意十倍嗎?”熙帝雖然不能答應寵君的要求,但還是很是用心地哄了哄蘭君。
蘭君棋差一招,到底是意難平,便小聲念叨着:“這朝中哪個世家能夠比得了穆家,說到底還是奴侍比不得元君,奴侍的女兒也比不得老七,更不用說和太女比了……”
熙帝也不欲再理會他,起身便要離開。女人的心思,尤其是女帝的心思又豈是一般的善變呢?答應的事情自可以轉眼便反悔,高興時便哄上一哄,不耐煩了便只管撂開。
蘭君欲追不敢,最後只能扒在門框上看着熙帝離開,恨恨地將自己鎏金的護甲深深地嵌進去。
另一邊瑰陽長公子藉著請安的由頭到域陽宮去,想要祖君求為穆遠另擇良人。
“瑰陽,你也不必每日來請安,昨夜回去的晚,你定然是沒有休息好吧?瞧這臉色差的。”祖君心疼地說。
“不敢隱瞞父親,兒臣今日來是有事相求。”
“什麼事讓你一大早兒的就來了?”祖君懶懶地問道。
“父親,遠兒他不願意嫁給七皇女,這孩子真是辜負了父親和元君的一番好心。”瑰陽難為情地說道。
“哦?那他為何不願意啊,是嫌老七年紀太小嗎?”,祖君猜測着問道,不等瑰陽回答又自己接著說:“其實小一點兒也無妨,年紀大些的皇女們就算沒有正夫也都有側室了,遠兒嫁過去難免委屈。”
“父親說的也不錯,其實兒臣怕的是遠兒他不是不想嫁給七皇女,而是根本不想嫁人。您不知道遠兒還有一段不為人知的往事……”瑰陽說著回想起了當年的事情。
“當年他還年少,獨自領兵深入大漠,半年多沒有音信。我們都以為他已經命喪疆場、黃沙埋骨了,可是就在我和他母親傷心欲絕,後悔莫及的時候,他卻回來了。
他回來的時候雖然只有一個人,可是之前卻是西北王謝司晨救了他。這些我也是後來才知道。”
“謝司晨?這個人可是當初叛離朝廷,自立為王的謝立丹的女兒。”祖君當年掌政多年,對於外朝的事情也是十分清楚,一語道破了謝司晨的身份。
“正是此人,她是亂臣賊子之後,卻不知道用了什麼手段將遠兒迷惑住了。讓遠兒覺得她是頂天立地的英雄人物,一心只放在她的身上。”瑰陽長公子如今說起謝司晨此人來仍舊是滿面怒容,可想當年是恨透了她。
“不過是年少輕狂罷了,她偶然救得遠兒,遠兒知恩圖報也不算什麼,怎麼還連婚嫁都不思了?”祖君經歷過不少大風大浪,對此也沒有顯露多少驚訝。
“父親……父親您是不知道”,瑰陽說著停頓了下來,咬了咬下唇終究沒有接著說下去。
祖君見他為難,也沒有繼續追問,只問道:“那你的意思是?你想讓哀家出面壓住遠兒,讓他按計劃嫁給老七,還是……”
“兒臣自然是希望遠兒可以覓得良人,誰願意看着自己的孩子一世孤獨呢?”瑰陽說著又不禁落淚,那個謝司晨真是害苦了他的孩子。
“罷了,你也別哭。你只管回去告訴遠兒,哀家懿旨已下,斷無更改。讓他安心待嫁吧,哀家馬上擬旨,今日便通告全城。”祖君淡淡地說道,他平靜的態度叫瑰陽長公子內心也安定了下來。
瑰陽長公子剛剛回府穆遠便找了過來,難得急切地打探結果。
“父親,祖父如何說?”今日穆遠沒有出城遛馬,一個早上都待在府里等消息。他也說不清此刻自己心底里,到底是在期待着怎樣一個答案。
“你祖父說懿旨已下,斷無更改。遠兒,你不要多想了。”
“這怎麼可能?若是懿旨已下為何府里沒有消息?”穆遠馬上抓住了關鍵的地方。
“哪裏有那麼快,懿旨現在還在鳳台待頒,不日便可廣告天下。”
穆遠聞言轉身就走,瑰陽在他身後追着問‘遠兒,你去哪裏?’,可穆遠充耳不聞,也不回答。
現在他一心想着的便是如何攔下那道懿旨,既然沒有發出來就說明尚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