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1、疑竇叢生 5巧克力加更合併
“林釗!”我趕緊叫住他。
他剛來,還不曉得七叔的脾氣,這麼貿然去找七叔,只會給自己招來麻煩。
檀京也說,“要是找七叔有用,我們何苦坐以待斃?”
林釗自信一笑,“沒用的是你們。”
說著,他走上前來,定定地看着我,許諾說,“放心吧,死不了,我還沒把你追到手呢。”
我剛要說話,他便伸出一根手指擱在我嘴巴上,“噓,乖乖睡覺,等你睡醒了,我就回來了。”
他的聲音很清澈透亮。是一種難以形容的婉轉,加上這個動作,這個眼神……的確很有殺傷力。
我忽然就乖了,點頭說好。
那一刻,我忽然很相信他。
他滿意一笑,扛着肩頭的外套離開。
檀京一直盯着他的背影,神色暗淡。
我叫了他好幾聲,他都沒反應。
我看見他抓着床單的手,青筋暴起。
“哥?”我推了他一下。
檀京回過神來,笑得很不自然,“怎麼了?”
“你發獃了。”
“沒什麼,只是擔心他惹惱了七叔,”檀京半開玩笑的說,“不過,他這樣興許是件好事。”
後來過了很久很久,我才知道我哥為什麼看着林釗隻身去找七叔,眼神那麼無奈。
他說他自私的希望林釗從七叔那裏拿到葯救我,所以沒有阻止他跳進那個坑裏。
就像他沒有阻止林釗對我好一樣,他以為,我留在林釗身邊,就是最好的安排。
我們這些人命運都被拽在七叔手裏,連聽天由命的資格都沒有。
......
下午我迷迷糊糊的睡了一覺,注射了杜冷丁后,疼痛稍緩,只覺得骨頭裏像有螞蟻在爬,奇癢無比。
檀京一直陪着我,不停地幫我擦汗,迷糊中我聽見他一遍遍叫我名字,言蹊,言蹊......
從十三歲那年走出訓練營起,檀京就再沒叫過我這個名字。
他要我忘記我們是踩着隊友的屍體走出來的,跟着七叔身邊,要有新名字,新開始。
但怎麼忘得掉呢?
他自己又何嘗忘了?
等我再醒來時,已經夜色四起,病房裏燈光微亮,一睜開眼就看見林釗坐在床沿邊,右手托腮看着我,臉上又是那副標準的玩世不恭,他調侃說,“小海棠,你又欠我一次。”
我這才注意到,綁着我手腳的繩子已經所去無蹤,只在左手上扎了針打吊瓶。
林釗拿回來葯了?
我着慌地打量他上下,發現他毫髮無損。這才鬆了口氣,但轉念一想,七叔怎麼這麼輕易就給他葯?
這不是七叔的作風。
天底下沒有白吃的午餐,七叔這種好人更不會予取予求,林釗一定要付出點什麼,才能從他手裏拿到好處。
“你答應七叔什麼了?”我問。
林釗燦然一笑,兩排牙齒白白凈凈,給他痞氣的臉增添了幾分陽光,他揉了揉我額前的劉海,笑道,“鬼機靈,這你都知道?”
他起身倒水給我喝,一邊說,“我答應他去越南,但酬金我不要,我讓他給我一顆葯。”
“你不是不去么?”
他把我扶起來,在背後墊了枕頭,深情款款地看着我說,“為了你,死也願意。”
“林釗,我---”
“什麼都別說了,誰叫我他媽的就喜歡你呢?!不就是去趟越南嗎?只要你好好的,老子上刀山下火海眼睛都不眨一下!”林釗忽然湊到我面前,賤兮兮地笑說,“你要真想感謝,不如從了我?以後一筆一筆的,都肉償!”
我臉上一陣燥熱,連忙把他推開了,“你有毛病!”
林釗哈哈大笑,抄起床尾的衣服穿上,瀟洒地說,“你休息吧,哥回去睡個覺,老子昨晚陪你折騰一宿,都沒合過眼。”
“嗯。”我點點頭。
關門聲咯噔一下。
我心情很複雜。
事情真的這麼簡單?
這時候,檀京推門進來。拎着我喜歡的生煎包和魚片粥。
檀京坐在床頭一口一口地喂我,見我心不在焉的,問我,“你擔心林釗?”
“我在想七叔的用意。”我說,“七叔不是個重感情的人,哪怕林釗的母親曾救他一命,他也不會因為林釗去求葯就破了自己立下的規矩,我懷疑七叔別有用心。”
檀京輕哼,笑道,“他下了一盤棋。咱們都是棋子,林釗也是。如果林釗不是條子派來的卧底,一切好說,如果出了問題,我說過,他只有死路一條。但是海棠,”檀京頓了頓,鄭重其事地看着我說,“到時候。你下得去手嗎?”
我微怔,揚起嘴角,笑道,“哥你說呢?”
“我想聽你說。”
“如果他是條子,我就殺了他。不是為了七叔,是為了你。”我說,“你忘了咱們是怎麼活下來的?我們踩着二十幾個人的屍體走出訓練營,難道是優柔寡斷的嗎?若他不死,你就得死,沒有道理可講。”
這些年七叔從來不把我和檀京安排在一起做事,為的還不是留一個威脅在手裏?七叔這人狠起來,是骨子裏的狠,他善於抓住人的弱點,讓人屈服。
檀京伸手溫柔地撩了撩我額前的碎發,悵然地說,“你自己小心。”
之後的半碗粥,我食之無味。
我想我一定是下得去手的,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麼比檀京對我來說更重要?
我肯定下得去手。
可為什麼只是想想。我心裏就這麼難過?
......
藥到病除,我在醫院休養了三天後我終於出院,身輕如燕,像不曾發生過那段噩夢一樣。
林釗直接接了我去了葉深管理的賭場,梁永輝昨晚到的江城,七叔今夜在那裏請他玩樂。
他穿一件黑色皮夾克,拉鏈拉到齒輪的最後一格,將下巴塞在衣服里,擋住了半張臉,越發顯得雙眼炯炯有神。
上車后,他丟給我一張照片,“先看看,壓壓驚,省得一會兒見了真人吐出來。”
我瞅了眼,是個男人的半身照,應該就是梁永輝了。
尖嘴猴腮,大腹便便,牙齒黑黃。雙目中透着精明算計,大約時常年奔走在亞熱帶國家的關係,皮膚黑紅,泛着點油光。
我將照片還給他說,“什麼時候走?”
“明天。”林釗摸出一根煙叼在嘴裏,打火機點燃的一刻,我看見他皺了眉頭,“從深圳坐郵輪去,大約要一兩天。”
“郵輪?”
“嗯,那孫子自己折騰的,說先前的行蹤已經暴露了,一路給被追殺過來的,只能走水路了。唱一出聲東擊西,保險!”
這也正常。
我可林釗臉色不大好,半晌他才承認,“我他媽的暈船!”
我不厚道地笑了。
那可有罪受了。
賭場在郊區,一個很隱秘的地方,看上去像是一片富人區,但其實裏面別有洞天。停車場都是在地下的,每天停在裏頭的豪車,數不勝數,而來這裏一擲千金的人,你要麼在電視上看見過名頭很大,要麼從沒見過,低調到可怕。
到賭場后,向陽在門口等我,帶我們上樓去。
這邊一直是葉深在管理的。規模比三街林釗那家大很多,每天流淌在賭桌上的錢,不計其數,是七叔收入的很大一部分。
我們直接坐VIP電梯去三樓的包間,幾個馬仔站在門口守着,見到我和林釗,紛紛問好,“海棠姐,刀哥。”
小馬仔推開門后。我聽見一個粗獷的男聲大喊,“日你老母的!這把牌都能輸?葉七爺,你下手好狠!”
七叔笑呵呵的,聲音溫柔慈愛,像家裏和藹的老人,“你贏得也不少。”
包間不算大,但只有一張賭桌,七叔和梁永輝分別坐在兩頭,一個美女荷官負責發牌。
七叔身邊站着定南和葉深,而梁永輝身邊則是一名美女,以後身後一個面無表情的男人。那女的應該是賭場裏的姑娘,而男的,大抵是梁永輝的保鏢了。
定南悄悄在七叔耳邊說了什麼,七叔招手讓我和林釗上前,介紹說,“見過梁先生。”
“梁先生,您好。”我和林釗異口同聲。
梁永輝打量着我和林釗,嘴裏叼着一根雪茄。他摟着的女人很殷勤地給他點燃,他一高興,抓了一枚籌碼塞在女人的胸部里。
女人嬌俏地笑着說,“謝謝梁先生。”
梁永輝本人比照片更丑一點,但沒照片上那麼胖,一雙眼睛正面看賊精,他說,“七爺,這就是你給我搞的人?行不行啊。別一到幹起來的時候嚇尿啊!”
七叔淡淡一笑,“我的人,你儘管放心。”
梁永輝說,“您老這麼說,我就放心了!反正行走江湖這些年,腦袋一直栓在褲腰帶上,要是這次沒蹦住掉了腦袋,那也是命了!”
七叔哈哈大笑,說梁永輝看得明白。
梁永輝說。“反正就這麼大點兒出息了,吃喝嫖賭都玩兒夠了,沒遺憾!死了就死了,十八年後又時一條好漢!要沒死,我回來再跟七爺你賭一場!”
七叔笑着說,“好,等你回來。海棠,阿刀,保護好梁先生。”
說罷。七叔起身告辭,路過我身邊時,他淡淡看了我一眼,我低頭,等他走了才抬起來。
“哎,那倆,叫啥來着,過來!”梁永輝喊道。
我和林釗走上前去,他介紹了下,說,“這哥們兒是我保鏢,叫大偉,之後就看你們三兒了!要是事情順利,我回來再一人給你們二十萬,要是我一命嗚呼了,我估計你們也沒命回來,哈哈哈哈哈,所以。你們自己看着辦吧!”
“謝謝梁先生。”林釗說。
我沒說話。
爾後,梁永輝摟着美女上樓睡覺,他那保鏢就站在門口,跟哥門神似的。
回去的路上,林釗說,“媽的,一想到以後老子也要這樣跟狗一樣看着他的門口就不爽,能讓哥當保鏢的,他還是第一個!”
我說。“既來之,則安之。睡覺去吧。”
林釗摟着我胳膊嘿嘿笑,“好呀好呀,去你那兒睡還是我那兒呀?”
我淡淡看着他,“你皮又癢了嗎?”
林釗面色一陣青一陣白,咬牙說,“媽的,母夜叉又上身!葉海棠,你站住---你---”
沒等他話說完,我一下關上車門,他大約是鼻子撞到門上,嗷嗷嚎叫。
我忽然笑出聲來。
半夜。
我趁四下無人時,開車去了七叔的別墅,門口站了一個人等我,我以為是定南,下意識地喊,“南叔---”
那人轉過身來,卻是葉深。
我表情一下冷了。
葉深定定地看了我好一會兒。似乎在等我叫他三哥,但我沒有叫,他無奈地揚起嘴角,輕哼一聲,爾後說,“七叔在書房等你。”
我點點頭,從他身邊側身而過。
書房在二樓,我敲了敲門,裏頭傳來七叔的聲音。“是海棠來了嗎?”
“是,七叔。”
“進來吧。”
我推門而入,七叔正在桌案上寫毛筆字。
好笑吧,一個殺人如麻心狠手辣的老男人竟然有這種高雅的愛好,而且,他的字寫得還蠻好,至少裱起來掛在牆上,還以為是出自名家之手。
“阿刀把安排告訴你了?”七叔認真下筆,淡淡說。
“已經說了。”
“嗯。”他寫完最後一筆,是一個“道”字,筆鋒遒勁,十分不錯。
七叔擱下筆,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緩緩說,“這次去越南,你有兩個人物,一。保護梁先生,讓他活着回來。二,幫我盯着阿刀,一旦發現蛛絲馬跡,規矩你知道。”
果不其然。
我立即應答,“海棠記住了。”
“嗯,去吧。”七叔揮揮手。
我本以為他會警告我什麼的,可他隻字未提,這才叫我膽戰心驚。他對一切運籌帷幄,卻偏偏不提醒,是自信我不會行差踏錯,還是自信我不會不顧檀京的性命鋌而走險?
我感到很迷茫。
離開的時候,我感覺有人在露台上盯着我,可抬頭一看,又沒人影。
我只好安慰自己想多了。
車子開到樓下時,我看見林釗穿着一身運動服從拐角出去,邊走邊看,偷偷摸摸的。
明早就要出任務,他大半夜的打扮成這樣出來做什麼?
我心中疑竇叢生,悄悄下車,跟了過去。